【青春】十三岁：我在做童工，你人在哪里？（9）钩心
2018年6月7日 天气晴 星期四
这个世界，多得是为一己之利不择手段之人、忙忙碌碌之人；而刘禹贡觉得，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凭着良心，待人以善。
刘禹贡不禁眉头一皱，愤怒地瞪了红毛一眼。本来想驳斥一番，但最终没说话，直接奔老板那儿去了。
“老板，煤炉的火已经燃起。你叫我有什么吩咐啊？”刘禹贡很谨慎地问道。老板还在机房，正与师傅一起讨论刚压制出来的湿面的情况。
老板回过头看了一眼刘禹贡，道：“我以为你睡着了呢。去叫小巧和小慧，你们一起去把厢房的地面，赶快再扫一遍，同时别忘了开排气扇。”
“恩，好。”刘禹贡应道，立即转身往休息的房间走去。汪小巧和汪小慧他们住在二楼，楼道就在刘禹贡和红毛的房间隔壁。
刘禹贡边走边想，心里不禁忐忑不已。他听出话里的意思了，生火的时间过长，老板以为他在偷懒了，所以语气中含有不悦。
难怪红毛有恃无恐。作为一个八九岁就出来混的人，红毛在察言观色方面的能力不知道要高出刘禹贡多少倍。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老板的不满，所以才借题发挥，肆意辱骂。
可是刘禹贡很疑惑，怎么就得罪红毛了呢？前几天不还好好的么？今天怎么突然就跟敌人见似的？
两分钟后，刘禹贡三人一起拿着笤帚干了起来。
刘禹贡一人扫靠近机房的厢房，而汪小巧和汪小慧一起，则扫正在晾晒刚压制好的湿面的厢房。
汪小慧和汪小巧两人一边轻松扫地，一边快意聊天，看见红毛黑着脸，鼓着嘴，也不顾红毛情绪，小巧便高声笑道：“红毛欸，辛苦啦，加油啊。”
汪小慧与汪小巧与老板的关系匪浅，从她们称呼老板为“表哥”便可知。所以她们俩在这里更较红毛放得开。
刘禹贡当然是最沉默的一个。
汪小慧居然哪壶不开提哪壶，“为啥不是刘禹贡那崽子端面？”汪小慧语气不善，为红毛打抱不平；她似乎很不喜欢刘禹贡不冷不热的性子，那天聊天时，这家伙居然一个人在旁边望天发呆，对他们之间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望天发呆，装清高。
红毛双手高举，正把面筷架在晾晒架上，也不忘回答说：“那崽子能装，而且会偷懒。”
刘禹贡听闻他们的对话，自顾自气道：“鬼在装，鬼才偷懒了。”心中满是委屈，这人怎么这样混淆是非，不明事理？
根据性别、体质以及事情的特点，红毛、刘禹贡、汪小巧和汪小慧四个的分工，其实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对应好了。
红毛身体素质较刘禹贡好得多，身高在刘禹贡之上，经验也在刘禹贡之上，所以端面这种事情，非他莫属了。但红毛可不这么想，端面这种又苦又累的事情，怎么能让他这位有经验的老手来做呢？这不应该是刘禹贡和另外两个女子的事情么？我红毛应该做最轻松的事情，拿四人中最高的工资！
而刘禹贡第一次做，体力、经验、胆识都不及红毛，这刚开始动工的一段时间，必然只能看着学着，而不可能担当起动工第一天的重任。
另外两个女子，就更不必说了。端面，需要双手高举，托着面筷，面筷上晾着刚压制出来的面条；压面机的速度不慢，面条的高度也有一米五、六左右。端面一次需要同时托起十几根面筷，这样才能跟得上压面机的速度，不至于让面筷在机器的链条处溢出。
两位女子的体力跟不上不说，身高也够不着。这二位的主要任务，是在下午或者第二天的上午，称斤两，给面条上包装。
这种事理，难道老板看不出么？刘禹贡完完全全是躺着中枪，这红毛怎么就把原因归结为刘禹贡的能装偷懒？
红毛路过近厢房，怨愤不平，“不是？那你来替我！”
刘禹贡突然就怯懦了，他还没有准备好，不知道这是怎样一件艰巨辛苦的事情，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这件事情，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情，他唯唯诺诺道：“我…我不会。”而且，老板吩咐的是红毛。
红毛大笑离去，鄙视怨恨的声音盘旋在刘禹贡脑海里。
………………
………………
晚上，刘禹贡趴在床上，在日记中写到：
“在外打工的日子实在可怜，辛苦不提，这里的人都是那么难以相处。
今天上午红毛突然很恨我，鄙视我，厌恶我，因为他觉得，是我偷懒装嫩，才导致了他被老板吩咐去端面。
端面事件很辛苦的活，一大早就要起来跟着师傅，要来来回回不停地走，要高举双手，还要在排风扇下挨冷风吹。
老板让他去做这件事情，我也很难过，我还不会做，如果我会了，让我去做，也是可以的。
但是红毛认为是我在捣鬼，所以他才做了最重最辛苦的事情。
来这里已经第八天了。这八天，我没有离开过这栋房子一次，也没有接到妈妈和姐姐的电话。妈妈还不知道我已经辍学了吧？
妈妈出门前说，她出去打工，让我在家里好好念书，呜呜……我却已经来到了距离家乡千里之遥的城市做了童工。
老板很凶，尤其是他的眼睛，我有点怕他。
今天晚上吃的米饭，我吃了一小碗之后，再吃了一碗，而且菜也很好吃。这是我来这里这么多天吃的第一顿米饭，前几天，每天吃的基本都是面条，有时候早上吃的米线和馒头，但我总吃不饱，吃完后不久就会觉得很饿很饿，有时候常常饿的发冷发抖。但是，我突然发现，在我吃了两碗之后，在夹菜的时候，老板用很毒很凶的眼神，盯着我的筷子伸向的地方。我在哪个盘子里夹菜，他就瞪大眼睛，不耐烦地盯着哪个盘子。
几次之后，我几乎不敢再夹菜了，只动我摆在我身前的盘子中的菜。然后，我也不敢再盛饭了。虽然我还没有吃饱。
在这里的几天，几乎天天都会饿肚子。其实今晚我好想多吃点的，可是，我怕老板骂我。
今天，跟我一起干活的红毛，被老板骂了。老板差点还要打他。因为他干活偷懒，不听老板的话，老板说他的时候，他顶嘴了。所以老板骂他，还要打他。但是被老板娘拦了下来。
但红毛的胆子真的很大，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着着实实吃了三碗，而且吃了很多菜，完全不管老板血红的要吃人的眼神。吃完的时候，我看他满嘴都是油。
好累啊，虽然今天没有红毛的事情做得多，但是，他在忙的时候，我也不敢歇着，总是在一旁站着，等着老板吩咐。
很不喜欢这种被人颐指气使的感觉。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在家里的日子是那么幸福惬意，虽然家里很穷，但至少不会吃不饱，不会这样被人盯着，不需要看人脸色。
我很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觉得自己好平庸。稍微想像一下，我就觉得无奈和难受，这样做着有什么出息呢？我以后的人生就要这样度过吗？
妈妈，我好想你，好想跟你说话。可是我联系不上你。呜呜……”
刘禹贡低声在床铺上呜咽，把动静压到最小，下铺的红毛听到的，只是刘禹贡的吸鼻子的声音，若不亲眼看见，不会发现刘禹贡在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