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5 她SHE｜继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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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芳文】
娘偏明月，吃的喝的都紧着明月。
清风心里不平衡，毕竟明月是姐姐，比自己大着一岁呢，应该偏自己才对。
娘总说，男孩子皮实，不讲究，能吃饱穿暖就行。可是，也不能一直穿李叔家孩子穿不下的旧衣服吧？五年级了，别的同学会笑话的。
要是爹在的话，爹一定会宠着自己，清风想。
清风知道娘的工作辛苦，娘在矿上的食堂里给工人们做饭，收入不多。
要是爹在的话，生活一定比现在好很多。起码，能和明月一样有新衣服穿，清风想。
爹的样子在清风的脑子里是没有概念的。听娘说，爹在清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那是一场灾难，娘不愿提。
据说那场灾难死了很多人，火化后骨灰就埋在矿区附近的山脚下，其中包括一对新婚小夫妻。
每年的清明节娘都带着他们俩去爹的坟上烧纸，那对小夫妻就葬在清风爹的坟旁边。
娘说，小夫妻生前是爹娘的好朋友。娘让清风明月给爹送纸钱的时候顺带着给他们送上一些。他们的老家离这老远了，没有人来送纸钱 。
娘偏明月，清风心里不爽，自然不乐意与明月玩。有一天，他去李叔家找李叔的儿子玩，院子的大门没关，一进门就听到李婶在堂屋里正与李叔叨唠：
"老天爷造孽啊，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给毁了，只撇下一个孩子，这孩子命苦啊！桂芳也是的，两个孩子一样的待不就成了，也太那个了！"
“一个女人家，凭她男人的那点抚恤金养两个孩子？唉！要不是食堂那点工资，不易呀！”李叔叹了口气，附和着。
“只是苦了清风这孩子……”
桂芳，是清风娘的名字。他们看到清风的时候清风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李婶忙住了嘴，尴尬的打着哈哈：“清风来了，找刚子呢？刚子没在家，出去疯了。”
清风假装前面的话没听见：“哎，知道了，李婶。我去大槐树那找他。”
“去吧！记着玩一会儿就回来写作业。”
“好类。”清风一溜烟逃出了院子。
怪不得娘偏心眼，十二岁的清风明白了原因，原来自己是孤儿，娘是继母！
清风从那天起与娘有了隔阂。
娘要强，对孩子严厉，在矿上是出了名的。特别是在清风、明月的学习上，一点也不含糊。
娘是怕了！娘是怕长大后的清风明月还生活在这个地方。这是长大后的清风才明白的事。
时间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清风明月没有辜负娘的希望，各自考上心怡的大学，毕业后过关斩将，姐弟俩都找到了满意的工作。
不同的是，清风上班的城市远在千里，明月的工作单位就在本市。
明月想接娘在市里一起住，她知道娘内心的矛盾，娘不愿离开这个地方，但却希望孩子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明月因而在本市找了一份工作，遇到周末就回来陪着娘。
清风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一趟。
清风总是忙，忙的顾不上吃饭，顾不上睡觉，忙的忘了千里之外还有个娘。
今年的中秋节清风只是来了个电话，娘明白他的心思，娘不说破，娘的泪只在心里流。
腊月廿八了，明月放假了，清风还没有回来。明月问清风什么时候回来。
清风回话说，太忙，过两天再说吧。
“过两天，是啥时候了？娘想你，娘的头发全白了！”
“尽量吧，姐，在忙。”
清风挂了电话，在咖啡厅的软椅里抿了口咖啡，继续刷微信朋友圈。一张图片止住了他快速上翻的大拇指。一只玩具熊，穿着男孩的衣服坐在床上的玩具熊。
这只玩具熊太熟悉了，是清风八岁生日时娘买的生日礼物，还有小熊身上穿着的他的一身新衣服，他记得很清楚。
图片是明月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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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清风的眼睛湿润了，娘依然惦记着他。
清风开车看见矿区家属院的时候，已是腊月廿九的晚上。
他在李叔家停下了车，进院见到了想见的人：“叔，我也是成年人了，我想知道身世，娘不告诉我。”
“好吧，叔答应你！清风是大人了，有权利知道身世。”李叔掂来两个小马扎，喊着“刚子他娘，清风来了，把咱家斩的面糖端上来。”
李叔兴奋的面孔逐渐的沉重：“那是在二十多年前，你知道，咱们住的矿工家属院离工地有三四十公里，矿工去工地有通勤车接送。出事的那天通勤车上人坐的满满的，你爹与工友小张都在车上，那时候你们两家的关系挺不错。小张的爱人也在车上，小张的爱人最近老感觉烧心，坐车去矿区医院检查身体，她把一岁多的孩子交给了你娘帮着照看，与他们坐上了同一班车。当时正下着雨，这场雨下了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车走半道上就遇上了山体滑坡，泥石流掩盖了通勤车，等救援人员赶到山坡下把人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太晚了，一车人就这样没了。”
李叔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小张的妻子是个奇迹，你娘有幸见了她最后一面，她的眼神，让在场的人无不与之动容，她的全身只有眼睛能动。当她看见你娘的时候，她停住了，怔怔的看着你娘，那是一双母亲的眼睛，你不懂，你的娘懂，直到你娘向她点点头：“放心吧，孩子有我呢！”她才慢慢的闭上眼睛，一天一夜呀，全身的骨头都碎了，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是孩子！她放不下的是明月，一车人呐！她是唯一一个有生命气息的人。”
“什么，”清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叔，不是我吗？”
“傻孩子，说什么呀，桂芳是你的亲娘，出事的时候你娘正怀着你。矿领导同情她，让她去了食堂工作，桂芳含辛茹苦的把你们俩养大，为了你们俩，好多人劝她再走一家，桂芳始终没同意，她是怕你们受委屈。桂芳这辈子，不易呀，你们长大了，有本事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呀。”
清风终于明白了，他加快了油门！
他看见娘了！娘满头的白发，瘦小的身子靠在院门，此刻正向着他的方向张望。他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娘有心灵感应。
“娘，我回来了！”
清风拥着弱不禁风的娘，眼里泛出了泪花。
“青儿，不记恨娘了？”
“娘，青儿错怪娘了！”
“青儿，娘让你受委屈了。”
桂芳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答应娘，不要让明月知道。”
山脚下，一个姑娘站在小张夫妇的坟前，轻轻地说着：“爸、妈，我走了，除夕了，我要去陪娘了，明年清明我再过来看你们。”
她，是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