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异瞳（22）
文 | 雒尘摩诘
第二十二章 再遇
两个月后，方生在一个繁荣的小镇吉桂镇住下，打算看看大城镇的热闹。
他这些日子将解字的卷册重新温习，在一个巷口摆个小摊给人写信解字。
一个片褚色布料轻飘过方生眼角，他放下手中卷册抬头，原来是个素布罗裙的少女。
少女见他看来，连忙低下头，揪着袖子怯怯道：“奴……奴家想测字。”
方生点头，将纸笔递过去：“这位小娘子，请。”
少女接过很快就写好两个字又递回去。
“清瑜。运势、家宅还是姻缘，小娘子想测何事？”
“奴家的鹦鹉走失了，还请小师傅帮忙找找。”少女说着面皮红了，又低下头认真听着。
方生一愣遮掩过尴尬，快速算起来。
“满眼风光排忧伤，盘中金玉在梦乡，人生自有得失时，从来福祸相依傍。”方生劝慰道，“ 去者去也，不宜再追，追之不济，即该放弃。 ”
“啊？”少女面露愁容，“找不回来了吗？”
方生只是笑着，没有言语。
少女也并没有要方生回答的意思，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案上离开。
方生收起银子又拿起书卷。
“好好娶妻生子不好吗？非要趟这浑水……”冷清的声音从头上传来，吓得方生一哆嗦书卷落地。
一个白衣白须的男子卧在高墙上，白幡就放在方生的摊字旁，方生这才瞧见。
男子瞪了他一眼，从墙上跳下，抚着不长的白须道：“施主，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方生这才看清他的脸，这脸如此得熟悉……
“林……”
男子突然拎起他就跃入墙内。
“嘘！”林卓压低声音，“别叫破我的身份！”
这里是别人的小院，两人不敢多声张，又立刻离开。方生收拾了东西与林卓一起去了客栈。
房里，林卓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方生，直到方生感到不自在。
“你这是挖了粽子，还是亲了女鬼？全身鬼气森森的。”
就是鬼样子，字面意思。虽然言过其实，林卓打定主意要吓唬他。
方生摸摸鼻子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身上的辟邪之物呢？上回见你时还在，我记得……”
方生的脸色更沉了。
林卓没再问，从腰间掏出一块桃符递给他。
方生认得，摆手推辞：“我有师父给的辟邪符。”
林卓催他拿出，又看了看，一把收了他的三个已经失效的符篆，将桃符塞进他手中。
“没用了，扔了。这块收好。”
事实上，那次对抗黑魃后，这些符篆便失去了原本的效用，方生却不自知。
林卓再次重申：“你如果不想早点去见阎王，就不要再接触阴物，你受不了。”
方生看着他严肃的模样，心觉不好：“很严重吗？”
林卓再次点头。若不是如此，他何必去挑拨这师徒俩得关系。而如今看来，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他们已分道扬镳。
“听北寰山的道长说，你师门有事。你的事办完了？”
“我在这里等人，”林卓看了他一眼，“这件事或许你也感兴趣。”
方生疑惑，林卓却老神在在地说，等人到了再议。
“那你怎么扮成这样子？”方生指指林卓的白须。
林卓抚了抚，叹道：“年纪太轻，做事不方便。”他忽然想到什么，颇有兴致地对方生笑道，“不如你帮我个忙……”
初夏蝉鸣，一个年轻书生背着箱笼行走在吉桂镇最繁荣的主街上。他在小摊边走走停停，时不时地买上几个小玩意，吃些点心。
他咽下最后一口酥饼，对着眼前白幡上的字念道：“铁口直断。”
摊上的老翁抚着长须呵呵点头：“老朽便是，这位小友，可要来试上一试？”
两边摊位的小贩附和道：“这老道可灵了，找他算准没错。”
书生拍去手中的碎屑，颇有兴致地点头。
老翁要了他的生辰八字，掐指算来，刚要出声，便被一个声音打断。
“清瑜，是不是这个老头？”
一柄长刀“啪”地被挥下，木案立即破开。
“就是他！”
一个娇柔的女声带着怒气响起，是昨日测字的少女。
清瑜看见书生，立时小步跑过去，又远远地停下：“你怎么也在这里呀？”
这书生便是方生。
“你要让他算卦吗？别别，他是个骗子。他说我的鹦鹉好好的，可是……”清瑜说着，不禁掩面。
四周吵吵嚷嚷，拥护老翁的小贩和民众们怒斥着为富不仁。
方生不知这是闹哪出？林卓的安排只是让他去卜个八字。
“这位娘子别来无恙，小生心中有数。”
这边在寒暄，那厢几个仆役已经将老翁架了起来，吵着要送官。
方生听着清瑜的叙述，终于明白了缘由——这老翁借着能给他们找到鹦鹉的由头，要了一笔不菲的银子。
“这里真热闹啊！”
低沉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再抬头一看，老翁已被那人提在手里。这人便是贴着短须的林卓，金镶边竹纹的白袍衬着显得儒雅，像个富家闲士。
“怎么又是你？放开我！欺负我身老体弱吗？”老翁恼怒失色。
方生一松手，老翁失力摔在地上。
“为老不尊的家伙，某还不想见着你呢！”他又对四周的人们拱拱手，“诸位，某来此找这老头有事。某不知各位有什么恩怨，还请行个方便稍待片刻，等事了诸位再去衙门寻个公道也不迟。”
四周的目光聚集，老翁心下大叫不好，这厮一定没什么好事。想他卜算多年走遍各地，救人水火又名利双收，无往不利。自从上个月遇到这个人，便流年不利，生生坏了自己的好日子，真不知倒了哪辈子的血霉！
他看着众人面色中的认同，整整衣裳，咳嗽一声：“郑家郎君，你们如此唐突老朽，不知老朽到底哪里卜算错了？若是卜算有误，老朽自然承担，银子也会退给你们。”
四周响起附和声，都觉得老翁只是被殃及池鱼，富贵人家太肆无忌惮。
那最初喊出口的男子一听，立刻提刀窜了出来，看得老翁忙向林卓处缩了缩又挺挺身。
清瑜将莽撞的少年郎拦下，面染红晕，鼓着勇气对众人道：“是他说的。昨日他说能够帮我找回鹦鹉，奴家才给了他不少金银。可是今天去家中的菜园，发现了鹦鹉已经死了……”
“那尔等还要问罪？”老翁一扫颓然，上前两步，“老朽说了，能够帮忙寻到它，并且在自家南方，不在外。至于是死是活……老朽并没有承诺。”
少年郎恼怒，又提刀就向老翁冲去。林卓一把拦下，收了长刀：“这么说也没有错。事情既然了了，就谈谈我们的吧，诸位也做个见证。”
老翁一听心中舒坦，下一刻拔腿就要跑，可他哪是林卓的对手。
林卓一边扯着他的衣襟，一边对方生道：“这位小友，适才你需卜算何事？”
这才轮到方生开口：“小生路过而已，见着起了兴致，才让老人家算算。没有特别需卜算的。”
“那他是要给你卜八字？”林卓状似猜测看方生点头又道，“这样吧。某对这老头的水平有异议，不如就用你的八字来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
“无妨。”
看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将事情定了，老翁毫不客气地指问：“老朽不知阁下有什么本事判定我有没有能力！”
“有这位小友在，某何需评判。”
“哼，那你就少说话。”老翁实在架不住，只能奢望林卓莫要刻意引导。这回，他可得拿出看家本事。
方生拿出的生辰八字并不是自己的，而是林卓事先给到的。老翁掐指算来，半晌不语。周遭的人走了大半，还留着的小贩和路人小声地议论着。
“那师傅给我家二牛算过卦，说子孙满堂。结果没多久就出了个大胖小子，很灵的。不会有问题。”
“那位林先生是别处来的，给好几家人家看过风水，我都见过，也很厉害。”
老翁穷尽这大半辈子的精力仔细卜算，心中想也林卓落败的表情喜不自胜，一边又心叹这年轻书生的命真差，不过这个八字有些熟悉啊……
老翁露出严肃的神色，头一回劝慰来者：“小友啊……你路过此地可欲赶考？”
方生点头，老翁又道：“小友志存高远，可惜了……从八字上来看是早夭之象，过不了今年。”说罢，他又叹息一声，“若不是你们要赌，老朽实不会说得如此无情。”
方生明明知道说的不是自己，但看着老翁怜悯的眼神，心中依旧一股郁结，仿佛下一刻万物殆尽，不知所措。
四下霎时寂静，只有远处的叫卖声，众人没有料到看到的是这番情景。
打破这尴尬的是老翁：“不知道林先生有何见教啊？”
林卓笑了笑，摆摆手：“那得问这位小友。”
方生看了眼林卓，了然。
“老丈如此说，让小生如何是好？”他满面悲怆地摇摇头，“并非不信老丈，这……真没有算差？”
老翁自然对自己无比信心。
方生却笑了：“可是……这个生辰八字并非小生的。而这生辰的人在一年前就已离世，当初老丈可不是这么说的。”笑意渐渐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