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的那一端

“外面全是轨道，外面全是轨道，外面全是轨道……”

一遍又一遍，列车车厢里洋溢着孩子们兴高采烈的雀跃声，奶声奶气的，天真无邪，归家的喜悦闪耀在红扑扑的小脸蛋上，逗乐了车厢里的乘客们。在孩子们的眼睛里，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神奇啊，象转动的万花筒五彩斑斓。

年少时的我也曾是这样吗？是的，而且对这些一条条延伸到远方的轨道似乎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结。

老家是一个重要的铁路枢纽，京广线、浙赣线和湘黔线都从这里经过，连通着南北东西的几条铁路大动脉，号称是一座火车拖来的城市。印象中老家的工厂几乎都铺有轨道连接到车站用于货物的进出调配，而且有好几家大工厂要么生产火车头，要么生产列车车厢。因为火车轨道众多，城里有好几处铁路桥。站在桥上俯视桥下的火车沿着轨道来来往往，老式火车哐当哐当的声音好像要带你在时光的隧道里摇摆，直到出发的汽笛声拉响，兀自惊醒的你穿越而归，贪恋着时光可不可以不要离开这一站呢？

记忆中，年少时的小伙伴们喜欢一起在火车轨道上玩耍，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火车轨道，而不是如今小朋友热衷的玩具版“托马斯火车轨道”。下课后，家长们还没有下班，三五同学或坐在光滑冰凉的铁轨上扔着碎石发出撞击声，或伸直双臂单脚交替踩着铁轨像走平衡木，或跨踩着铁轨下一根一根的枕木赛跑……欢乐的年少时光消磨在老家的轨道上。记得那个时候特别羡慕那些顽皮捣蛋的男同学，就像今天的小朋友迷恋“火车侠”一般，他们会玩一些高难度的动作，会爬火车“表演”铁道游击队，如果还能和火车司机一样八面威风地坐在火车头上，那么就是一段可以炫耀的传奇经历了，在女同学们的心目中那就是英雄啊。直到青春年华，沉湎于爱河的少男少女们仍然痴迷于火车轨道，在夕阳的余晖中，牵手在火车轨道上漫步仿佛是最罗曼蒂克的事儿，或许寓意着牵手后人生将沿着轨道一起，一直走下去吧。

轨道的那一端是外面的世界，这样一直走下去会到哪里呢？还能回来吗？

记得读到高二时，我们这一群高中生实在是抗不过外面世界的诱惑，好不容易盼到国庆假期，便瞒着老师和家长偷偷计划着坐火车沿着轨道到另一个城市去探险。那个晚上我们像即将脱缰的野马，激动地等待着火车进站的时刻，感觉检票口的门一打开，我们就将冲向熟悉的轨道了，说是熟悉，和平时玩耍的轨道又有些不同，这个轨道有站台，而我们将是背着行囊的乘客，恍恍惚惚中有一种将士出征的悲壮，然而却迟迟没有等到出征的号角吹响，这次的群体出走最终因为有同学报告给老师而在上火车前一刻被围堵。

重新卧槽的野马，向往着辽阔的草原，向往着在辽阔的草原上自由地奔跑。数年之后，火车轨道载着几匹脱缰的野马奔向了轨道的那一端，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途中道岔一转，又到了另一个城市，记不清路遇多少个道岔了，列车一次次在提速，推着我执拗地一次次奔向轨道的那一端……

一站又一站，默默数着回家的路程，千里之遥，相思无尽，轨道的那一端连着老家，火车在轨道上飞驰，车厢的窗外一闪而过的是松软的红土地，还有几个小时就到家了，我想象着列车缓缓驶入曾经的新车站，亲切的站名拂面而来，耳旁响起老父亲呼唤我的浓重的乡音，心里稳稳的很踏实。

我寻梦而归，你待我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