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过客——第16章 人生的走马灯
改革的步伐永不停歇,终于有一天,大健所在的试制车间开始整体买断,换个说法叫集资入股,大健在这些大事情上总有自己的主见,他拒绝买断工龄,毅然要求回到总公司重新上岗。
说起试制车间有点话长。原来的主任是大健的师傅,改制后没两年他就辞职出去单干了。
后来的主任人称老崔,是个如假包换的河南人,标准的复转军人,我的印象中河南人喜欢拉帮结派,在老崔身上显得格外明显,他的到来使试制车间原本的两个河南复转军人受到重用,作为老崔的亲信,他们的工资收入最高,而其他的人自然受到不公平的对待。
比如洪海,一个踏实肯干的工人,在车床上从早干到晚,工资还是不高。大健的情况有点特殊,那是因为老崔接任的时候正值大健的父亲查出肺癌,大健那段时间为自己父亲的病情着急,每天顾着跑医院找医生,经常找老崔请假,因此经常被扣分扣钱,大健倒也不奇怪,毕竟自己请假该怎么扣就怎么扣,也就认了。
后来老崔调来一个新人,崔的关系户人称糊糊,和大健干一个岗位。刚开始,老崔重用糊糊,很多活都派给他干,让他多拿工时多挣钱,谁知那糊糊名如其人,真的是个迷糊蛋子,经常不是这里干得不对就是那里干的不好,天天出废品,整个一个废品大王。
尽管这样老崔还是没有放弃糊糊,有一次加工一批新产品,有两个关键部位的尺寸糊糊怎么也控制不好,不得已老崔只得找到大健,让他来干给糊糊看,言下之意就是教教这个迷糊,大健虽然老实本份,但也不是个胆小怕事之人,他当然不会真的教,只避重就轻、轻描淡写地讲个大概,结果糊糊还是干出废品。那个月,大健的工资居然还没有糊糊高,大健当即找到老崔理论,要不是被洪海拉住差点伸手打人。
生命过客——第16章 人生的走马灯打那以后,老崔领教了大健并不是一个软柿子,再也不敢轻易扣他的工资。看来毛主席说得没错,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万不得已的时候,用拳头解决问题来得更快、更直接。
试制车间整体买断后还是在老崔的势力之下,大健自然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人。
回到总公司那两天,不可能坐等公司帮他安排岗位,那就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有岗位。
我们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也没什么好单位可去,如果去生产车间就得开数控机床,年纪大了干不动,只能去后勤单位,物资处采购计划之类的是肥缺,没关系去不了,库房又太清闲工资低,大健还是想去检验部门试试。
检验部门的领导张科长也是我的领导,我去办公室找他,表明意图后,他让我回去等电话,一直等到下班也没动静。
我们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家坐立不安,揣不透这个张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朋友告诉我,等什么等,不行就那什么,该出手就出手,一句话点醒了我,大健立刻跑到超市买了两条黄鹤楼满天星,怀里一揣直接去了张科长办公室,结果你猜怎么着?张科长当着大健的面给人力资源科长打电话:“让大健到我这儿来,我这正缺男同志。”典型的不见鬼子不挂弦,大健就这样来到了检验。
按规定试岗三个月,大健在机加工岗位干了二十年,这样的工作经历对干检验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只需要多熟悉检验规范和工作流程。
他先被安排在牙掌检验班,班长全哥是我们的老熟人,对他还比较照顾,只拿了一个月的试岗工资就开始独立顶岗。
为了感谢同事们对他的帮助,他决定请同事到家里来聚餐,从一大早就开始买菜忙乎,鸡汤、红烧排骨、粉蒸肉、扣肉、珍珠丸子、炸藕夹、炸春卷、蒜苔炒腊肉、凉拌粉丝、凉拌牛肉、炒青菜、青椒炒肉丝等等满满一桌子菜,十多个人坐了满屋子,喝酒抽烟、吹牛聊天气氛热烈,当场还有人提议让女儿高歌一曲,女儿也给爸爸面子,一曲德乾旺姆《在那草地上》让所有人惊叹!心里暗喜,女儿学声乐的钱没白花。
俗话说有得必有失,大健在检验的第三个月就出了一起质量事故,被罚扣500元,从根本原因来讲,根本不是他的责任,几十年来大家都是这么干的,只能怪他点子低。
生命过客——第16章 人生的走马灯那段时间,公司产量大生产任务特别繁重,检验人员也跟着操作工三班倒,大健被安排去牙轮检验专门上零点,每天晚上12点去上班,一直上到早上七八点钟回家。因为牙轮检验班基本都是女同志,都不愿意上零点,领导从安全角度考虑也不愿意安排她们上零点。
自古以来,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那些女同志自己不上零点还在背后议论、甚至抵毁上零点的大健,说大健上零点舒服、还有夜班费、有时二三点钟没活干就回家了等等,可这样的言论在牙轮的检验班长学良的面前没有市场,他非常严肃地说:“你们觉得好,你们就去上啊!自己不愿意的事,就不要在这里说三道四。”学良的做法堵住了她们的嘴,大健默默无闻地支持着班组的工作,一直坚持上零点两年。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领导如同“走马灯”,尤其是公司的中层领导干部,也就是车间主任、科长这一级的干部,那是一个劲儿的换呀,刘科长走了张科长来,张科长走了黄科长来,黄科长走了方科长来,这里要说说黄科长在检验期间的那些分档考试。
其貌不扬的黄科长,圆圆的脸,胖胖的身子,不到一米七的个头,一笑露出前面几颗发黄的龅牙,年纪轻轻的正规名牌大学毕业生,所到之处并不受下属们的欢迎,来到检验也一样。
他亲力亲为策划推出检验员分档考试方案,每三个月组织一次考试,分理论和实践两项,根据考试结果把检验人员分为A、B、C三档,A档人员工资上浮一档,B档人员工资保持不变,C档人员工资下浮一档。
很多人其实心里都在嘀咕:真的会按考试成绩来吗?谁打多少分还不是领导说了算,又没人去查分数。方案一出,检验员们学习的热情那是空前高涨。
第一轮考试由质量工程师桂花出题,计量中心负责提供考试的场地,我负责提供实践考试的零件和标准答案,并参与实践的监考。
不得不说,那天的考试可谓丑态百出:工作中的骨干员工考试中全程手发抖,那是被吓得;干了几十年检验的老员工连最基本的游标卡尺都不会用,那是他的岗位从来不用量具;有的员工每测完一个数据就看着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对或者不对的答案。考试的结果一公布,黄科长有些傻眼了,在他眼里的好员工、骨干员工成绩不好,那些调皮捣蛋的、新来乍到的成绩反而好,没办法,还得照方案执行,大健在第一次考试中意外晋升A档,让很多人心里不服气。
第一次考试的结果让黄科长有些失望,做为领导的他并没放弃,他着手对方案进行了修改,加了一项内容:综合评价。这是领导的话语权,就算你考试成绩不好,综合评价还是可以扳回局面,大家虽心知肚明,可又没有办法,正所谓胳膊拧不过大腿。
分档考试就这样一次一次地继续着,不过再不像第一次那样受到重视,检验员们被无情的现实折磨得不在乎了,认真也好糊涂也罢,结果都一样——还是领导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