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这场戏

早上在他的身边醒来，我们两个都是仰面躺着的姿势，他没有抱住我，我没有搂着他……

而原本他半夜一点赶到我的身边，他说的，是来满足我想要在他臂弯中醒来的心愿的。

他说谎了。在酒店开了房间洗了澡上了床做了爱……这一套仪式到了这里就完成了他深更半夜来觅我的全部意义，至于在他臂弯中醒来这一事，在他费了力挥了汗之后，也就理所当然顺理成章地累得记不起了。

但，我也说谎了。那个见鬼的“想要在你臂弯里醒来”的愿望从来都只是因为知道他喜欢听所以说给他听的善意的谎言。一个人久了，虽然不会有那种身边多一个人就睡不安稳的排他心理，但是他人的臂弯枕起来哪里有枕头柔软舒服？为什么要把脖子搁在骨骼上，动一动就难受？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可是我明白他喜欢我依恋他，或者说，我明白男人都有喜欢被女人需要、渴求的虚荣感，那么我就说他想听的话给他听，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只是睡着了之后，所有的经验、常识、理智、谋算和谎言都随着大脑沉睡了，而身体是诚实的。我们没办法互相拥抱，甚至没办法紧紧依靠，我们之间隔着一个身位的距离，我们简直老实得像一对陌生人。

这才是一切的真相，我们，在彼此心目中，其实也不过就是陌生人了。哪怕我们嘴上说得甜甜蜜蜜如胶似漆，那也不过就是我们三十余年说顺口了的戏词，台上的戏子唱得情深似海，心里也不过想着如何好好把这段戏唱完了唱好了唱得打动别人了，他自己总不会当真的。只是台上的戏子唱得情深似海，图的也是一辈子的生计，而我们唱这出戏既不为长相厮守，也未得片刻欢愉，我们唱这出戏大概真的只是因为寂寞，找个人陪自己唱上一段免得技艺生疏了忘了如何上演一场真爱罢了？

穿上衣服刷牙洗脸收拾好东西推门离开，像往常自己一个人时一样，不刻意收敛声响，他若是醒来了便说声走了，只是他没醒，那也好，不用非得上演依依不舍，也不用因为懒得上演依依不舍而被他用“你怎么如此冷漠”的眼神看着……

花了一两分钟想了想，这出戏唱到这里彼此也摩擦不出新的火花，差不多可以收尾了吧……也就花了一两分钟想了一下而已，接着就立马被一堆的工作挤满了我有限的脑容量。

一个多小时后他发信息过来：

你上班去了？为什么不叫醒我让我送你？

我习惯性地回了几个字：

既然你睡觉之前说头痛，那就不吵醒你了，你好好地休息，多睡会吧。

信息发过去之后才想起本来决定这出戏可以收尾了的。

但是既然已经发过去了，大概是注定的，那就还是把这出戏再唱下去吧，就不提醒他在我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我眼角瞥到他那睁开了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