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世界的正经事(三)–高考！高考！

2018年6月7日，全国高考第一天。遥想6年前的今天，被语文和数学支配的恐惧使我一整天都寝食难安。尤其是江苏高考数学的丧心病狂，是所有经历过的考生心中难以言说的痛。而每次数学考完之后必上微博热搜的江苏省数学组出卷人葛军老师，也成了如锦鲤般的神存在。

当年我在偏远的乡下念的高中，而高考的考场被设在相对繁华的市区里。学校为了省去我们考生来回奔波的时间，特地在考场附近预定了环境清幽的宾馆供我们考试期间备考和休息。

不考试的时间里，我们就呆在四人一间的屋子里学习唠嗑，心里怀着对即将到来的漫长暑假茫然的期待，心照不宣地在心里倒数着“三天、二天、一天……

也有对下一门考试科目未知的恐惧，“哎呀，这种题型好难啊，希望不要考到，考到准不会……”盘腿坐在隔壁床，认真地拿笔在书本上圈圈点点、在学校宿舍里也是我下铺的群群紧张地叹气到。

还有对共同奋斗三年即将道别的依依不舍，“如果有机会，我们以后上了大学也可以常出来聚聚……”。舍长的目光从书本上抽离了出来，一脸惆怅地看着一屋子她夜聊时的好搭子们。

不知是交通管理部门有意地调控还是我们居住的宾馆那片区域本来车流量就少，大家各自坐在屋的一角静静地看着书，可以听见外面清脆的鸟鸣声和电瓶车滴滴打铃的音响，可以听到偶尔经过的行人相互交谈的声音，甚至可以听到空调外机叶片转动的呼呼声，却始终没有听到小车呼啸而过的轰鸣声。

那几天全城守护，而我们心安理得地享受着VVIP的待遇，想来还是蛮开心的。

在高考那几天我还新学到了一个心理学专有词汇——墨菲定律: 即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事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总有些人在那几天，会遭遇到各种各样考验人意志的事情。

在距高考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一直坐在我后排能写出惊艳文言体作文的男同学，在宿舍里刷牙的时候被舍友发现突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不断地抽搐，最后被紧急地送往了附近的医院。医生诊断出他得了羊癫疯，必须入院治疗，而且随时都有发病的危险。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教室里，和他和他有关的所有书籍、文具用品也被像他父亲模样的家人全部搬走了。

高考那天考语文之前，我在考场外和他再次相遇，他由父亲陪同着来参加高考。一场大病使他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彩，灰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本来就不直的背驼得更厉害了。

那一刻的他，就像是被狂风暴雨清洗过的幼苗一样，羸弱又不屈。枝叶间还残存着绿意，而豆大的雨滴又在告诉我:他刚经历了我不曾体会的独行无助、凄风苦雨的黑暗。

憧憬、战斗、茫然，躲在书窝里的少年们第一次顶破包裹脆弱的外壳，试探性地触摸这冰冷巨大的钢铁世界。高考！高考！将使他们经历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裂变、重组和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