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道是梨花( 56 )

图丨东篱夕颜

56  节

“姐，你的手艺不错呀！"

“那是，我专门去理发店学了半个月，就为了把老妈打扮的漂漂亮亮。"

“佳惠，妈这个岁数，弄这样不好吧？"母亲对着镜子，有些难为情。

“挺好的，哎呀，妈，你就老实坐着吧，再说，你又不老，且该美呢，你看那些城里人大妈，六七十岁还打扮得小姑娘似的，妈，今天是你的好日子，更应该好好美美，妈这一打扮，啧啧啧，大美女一枚，难怪我和佳宁这么漂亮！"佳惠嘴里噼里啪啦地说，逗得佳宁和妈妈都笑起来。

二叔听到屋里的笑声，偷偷掀开门帘瞄了一眼，心满意足地去了前门房，前门房的烟囱，此刻正汨汨地冒着淡青的烟气，窗户大开着，也被蒸气氤氲，诱人的香气袅袅四散，这一派热气腾腾，将小院清冷的空气滤掉，只剩下热闹和详和。

母亲素来行事低调，二婚对象又是二叔，便抛却诸多繁文缛节，只说请几桌近亲好友吃顿饭就算了，二叔本不愿委屈母亲，奈何拧不过母亲，只好依从，只在门上贴了几副红对联，请了两个好厨子来帮工，其它一切从简。

临近中午，亲戚们从四面赶来，小院渐渐沸腾起来，两个卧室加上堂屋，坐了满满六桌人，母亲穿上佳惠买的红夹祅，盘好的头发上戴了朵镶了水钻的绒花，样子是少见的别致，脸也化了妆，看起来容光焕发，年轻了许多，被几个儿女全活儿的老姐妹儿簇拥在炕上，说着吉祥话。

“佳惠妈，这一拾掇跟城里人似的。"

“可不是嘛，真好看，少说年轻十几岁，跟佳惠站一起，跟姐俩似的。"

“就是，就是。"一众人附合着，一番话，说得母亲满面飞红。

“佳惠，快过来，跟你妈比一比谁年轻！"有人起了哄嚷嚷着。

“不用比，我妈今儿个比我年轻！"佳惠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在堂屋大声答道，屋里的人一阵哄笑。

“表姨，嘴可真甜，糖没少吃吧！"佳惠和佳宁进屋把糖果摆在桌上。

“你妈的喜糖必须多吃，我跟你们姐俩儿说，你妈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这话我爱听！"佳惠剥开一块糖，塞入表姨嘴巴里。

“佳宁，啥时候吃你的喜糖？"有人冷不丁地来了句。

“我呀，不急。"佳宁笑着回答。

“俺家佳宁可不愁嫁，到时候少不了您的喜酒。"佳惠抢着话音，和众人嘻嘻哈哈打起嘴仗。

外面，二叔穿着簇新的西服，神采奕奕地迎着客人，张罗座位，分发烟和糖，不时被人打趣着，恭喜着。

吉时到了，酒满上了，莱也一道道被帮工的嫂子们摆好，本家辈分最高的一个爷爷简单地主持了婚礼，觥筹交错便开始了。

农村的酒席，女人都是速战速决，男人是要开怀畅饮的，佳宁和姐姐帮着张罗，迎来送往，又在母亲的授意下给没来的已随礼的亲戚打包酒菜，忙到下午三点，一众男人酒足饭饱，个个脸色酡红，身体轻飘，舌头打着结的离开，家里才渐渐消停下来。

二叔也被灌了不少酒，但人逢喜事精神爽，毫无醉态，送走众人回到主屋，见母女三人围坐在炕上一起闲话，明窗净几，新做绸缎被子摞得整齐，衬着粉刷一新的白墙格外醒目，虽是老屋，但看起来又喜庆又服贴。

“佳惠，佳宁，你们也累了，歇会儿吧，剩下的事有我。以后你们都安心工作，你妈就交给我照顾，保准给你们照顾好。"

佳惠和佳宁相视一笑，瞅瞅母亲，母亲脸上有些不自在，扭脸去倒茶水给二叔。

佳宁拉了佳惠去了西屋。

“总算忙完了，累死了。"佳惠四脚朝天躺在炕上，发出一声感叹。

“这下总算安心了，以后不在家也不用总惦记妈了。"佳惠又一叹，扭头望一眼佳宁，“你不高兴吗？"

“哪有？妈高兴我就高兴。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又早起赶路一直忙……"在姐姐面前，佳宁才能真正放松。

佳惠凑过来，双手捏了佳宁的脸，“佳宁，啥时候你能像姐一样，凡事都想得开，姐比你大几岁，有些事看明白了，过日子心里不能留痕迹，人才活得轻松，妈和二叔这事，你心里还是不大舒服，是吧？"

“也没有……稍微有一点儿，不过看妈那么开心，跟个小姑娘似的，我也释怀了。"

“妈总不能一个人过下半辈子，找二叔总比找别人强，二叔又能干又对妈好，挺好的，佳宁，哈哈哈……"

“你笑啥？"佳宁诧异地望着姐姐。

“我突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你说妈不会给咱俩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吧？哈哈哈……"

“姐！你想啥呢？"佳宁也忍不住笑了，“妈都四十八了，要生也是你生，赶紧生一个给他们解闷吧。"

“我也想啊！可没动静啊，不过这次吃老中医的药感觉不错，月经准时了，不像以前有一天没一天的，说起来又要开药了，明天你和我一起去镇医院吧，正好找你的海东。"佳惠对佳宁挤挤眼睛。

“还不是我的！“佳宁嗔怒地拍了姐姐一下，两个人挤在一起，细细聊起来。

东屋亦传来模糊不清的说话声，母亲和二叔正回忆婚礼上遗露的细节，从西屋听起来，像窃窃私语般，前门房的烟气还未散尽，淡淡的，轻轻的，飘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