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府之国：长安or洛阳？

齐人娄敬戍陇西，过洛阳，因齐人虞将军求见，上召见之。敬曰：“陛下都洛阳，岂欲与周室比隆哉？”上曰：“然！”敬曰：“陛下与周异。周自后稷积德累善，十有余世。至文、武而诸侯自归之，为天子。周公相成王，营洛邑，以为此天下之中，诸侯贡职道里适均。然有德则易以兴，无德则易以亡，故盛时莫不宾服，衰也天下莫朝，周不能制。非惟德薄，形势弱也。今陛下起丰、沛，卷蜀汉，定三秦，与项羽大战七十，小战四十，使民肝脑涂地，哭声未绝，伤者未起。而欲比隆成、康，臣窃以为不侔也。夫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此所谓天府者也。夫与人斗，不搤其亢，拊其背，未能全胜。陛下案秦之故地，搤天下之亢，而拊其背也。”

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周王数百年，秦二世即亡。洛阳东有成皋，西有殽渑，倍河向伊洛，其固足恃。”上问张良，良曰：“洛阳虽有此固，其中小不过数百里，田地薄，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关中，左殽函，右陇蜀，沃野千里。南有巴蜀之饶，北有胡宛之利，阻三面而守，独以一面制诸侯。诸侯安定，河渭漕挽天下，西给京师。诸侯有变，顺流而下，足以委输。所谓金城千里，天府之国。”

敬说：“是也。”上即日车驾西都长安，拜娄敬为郎中，号曰奉春，君赐姓刘氏。

【书法】帝勇于从善，西都关中。虽圣王治世恃德不恃险，而形胜亦立国之要，故足录也。至娄敬知周以德兴而不劝帝法文、武，盖其才智明而学术不优。张良知关中之胜而不早告帝，待娄敬言而后言，其平生伺上颜色，善于藏身，大率类此。赐姓之事，前人多以为非，然古人无姓必由天子此姓。敬虽赐姓刘，非引以为亲属。何害迨后人皆各自为姓，则宗属不可不严辨矣。

摘自：刘沅《史存》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