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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者

2018-02-06  本文已影响154人  2b971fa761e5

(1)

李天河倚靠在正发挥按摩功效的老板椅上,右手一下一下节奏鲜明地点着办公桌上的那份报纸。半闭着眼睛,若有所思。

报纸上的内容是一起杀人挖眼悬案,死者叫艾根柱,人称小艾。在人来人往的中央公园里,他先是被人挖去双眼,后又惨遭杀害。

李天河想了一会儿,又挺直了腰板,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小艾的死肯定跟那件事没有关系。只是单纯的意外,他点点头,对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似乎脱离他预想的轨迹。小艾惨死的案子还没破,赵海波就用匿名手机给他打来了电话。

“有人要杀我!”那边的赵海波语气十分慌张,李天河甚至能看到他一边拿着手机,一边紧张地东张西望。

“你别疑神疑鬼的。小艾的死,跟那件事没关系。”

尽管在办公室里讲话办公室外是听不到的,也不会有人不敲门就进入他的办公室,李天河还是起身径直向门走去,轻轻反锁,又降下了百叶窗。整个办公室呈现出一种性冷淡的白,又像是一张白纸,要把从前记录下来。

“老付也死了,你知道么?”此刻,赵海波多少冷静下来,可这句话却像一颗炸弹,惊得李天河从座椅上弹跳起来。

“你说什么?”

“老付死了,我亲眼看见他被人剁掉了双手。”

不知道是电话信号的原因,还是赵海波特意加重了语气,在李天河听来,那个“手”字从电话中传过来,还带着回音。

“你在现场?”李天河有些怀疑,如果赵海波看见是谁剁了老付的手,那就应该看到罪犯了啊。

“是的,我收到一封信,让我去德基广场看看老付,信中还说,下一个就是我……”赵海波又开始紧张起来,“我……能不能……去找你?我把事情跟你说具体。”

“你自己小心些吧,如果真如你想,我们聚在一起的话,目标太大。”

李天河依着曾经不再相见的约定,果断地拒绝了他。

小艾的双眼,老付的双手……这两样东西,在李天河脑海中萦萦绕绕,挥之不去。

从玻璃窗前向远处望去,他眼前一座座高楼林立,其实并没有多广阔的视野。但此刻,站在这寸土寸金的办公室里,李天河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层层阻隔,看到了那广袤的原野,又想起了那件旧事。

他们的死,真的跟那件事有关么?

(2)

李天河经营了一家小规模的古董公司,从全国各地收一些老旧的文玩,再转手卖给收藏者,从中获利。

昨天,他听说梦凡山区的一个农户翻修祖宅,出了些稀罕物件。他立刻收拾了行囊,驱车前往。当祖宅跟物件合在一起,往往都代表着巨大的利益。

这桩潜在的生意,驱散了近日让他有些窒息的疑虑。李天河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似乎在与山路进行一场比赛。

咔哒,咔哒,咔哒咔哒……

此刻,李天河正行使在连续三个大转弯的山路段,他准备减速拐弯,却发现脚刹已经不能使用。

那一声一声的咔哒,让他想到断了筋骨的人,吓得他出了一身冷汗。

可现在,他没时间用来怕,只能硬着头皮,紧贴着崎岖的山边继续高速行驶。脑海中想着各种办法,要先解决当前的困局。

吱吱……吱……车子与地面呈90度,直贴山麓。前车轮与巨大山石不断摩擦发出的声音让李天河头皮发麻。

以蹲坐姿势,又受重力作用,左半侧身体紧贴在车窗上,他一动也不敢动。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指关节都捏得发白,他的眼睛盯着仪表上的数字。

5……4……3……2……1……

直到车子燃油耗尽,彻底熄火,他才慢慢从侧翻的车里爬出来。灰色的运动服,已经变成淡黑色,被紧张而淌出的汗水打湿了。

风不甘寂寞地吹过来,夹带着声声呼嚎,李天河有些冷。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拿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往信号塔那边走去。

终于,在星斗占领黑夜的舞台前,开着三轮子的修车工来了。

车没有修好,但修车工有了两个重大发现。

一是,刹车是被人为剪断的。二是,一个黑色信封。

信中写到:老朋友相见,会不会引起旧事回忆呢?我很期待。另外,下一个就是你。

信的内容没头没尾,但李天河心里却越很清楚,这个老朋友指的一定是赵海波。可他们会在哪相见呢?信又是谁放的?什么时候放的呢?

(3)

半夜,李天河总算搭着修理工的车到了村子。这里偏远,虽山清水秀,却不曾开发,自然没有旅馆。

幸好修理工两口人为人热情,腾出一间空屋子给他暂住。那晚,他合衣躺下,倒头就睡。却做了一个无比逼真的梦,那带恨和怒火眼神,那一声低沉的诅咒……

“啊!”李天河大叫着醒来,外面已经日头高照。他轻轻打理一下褶皱的衣服,从屋子里走出来。修理工夫妻早已经不在小院里,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他又走出院子,往人多的卖店走去。

打着蒲扇驱赶炎热的妇女七嘴八舌地唠着,李天河隐约听到宝贝跟陌生男子。他心里先是一喜,后是一惊。

“哎,快看,又来一个。”身穿紫色宽大半袖的中年妇女毫不避讳地用蒲扇指向李天河,扰乱他原本的退意。

“大兄弟,你也是来收宝贝的吧?老黎家原本高官厚禄的,宝贝都埋在房子底下了……”

一遍一遍的宝贝,让李天河心痒难耐,对于金钱的欲望战胜了对黑色信封给他带来的恐惧。他也随着妇人坐在大树底下,半真半假地应和着。

一下午的功夫,他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比如,村里这两天来了三波人,都奔着老黎家的宝贝。再比如,老黎家并不缺钱,但文字辈独孙在上海惹了一些情债。

他给留守公司的阿杜拨了一个电话,简单安排了几句,信步回到修理工家等待阿杜的消息。

第二天,他带着昨晚十点多阿杜传来的信息,信心十足地向老黎家走去。

可首先迎接他的,却是老黎家对面的光秃秃小山坡上那穿一身漆黑衣服的男子,一只袖子松垮垮的,应该是断臂,而他的脸看上去有些熟悉。

脑海中的脸庞跟眼前的脸重合,李天河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是死了么?

这时,院子里传出来一声尖叫,让他顿觉不好。他看了看土坡上的黑衣人,又转过头看向院子,就一转头的功夫,山坡上的人就不见了。

诺大的一座荒山,一眼可以望穿,那个黑衣人怎么做到瞬间消失呢?

没给他多想的时间,从院子里窜出来一个女人,没命地往外跑,好像后边有什么东西能要了她的命似的。

不受控制地抬腿走向院子,预感告诉他,那个要命的家伙就是赵海波。等他一进院子,就看见了被拦腰斩断的赵海波,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道是因为还没死透,还是死不瞑目。

正值仲夏,他却浑身发冷,那股子冷劲像是来自地下坟墓里阴冷的风。

(4)

李天河病了。从梦凡山区回来,就一直住在医院。现在他只是精神有些恍惚,但身体已经无恙。医生让他回家修养,他不同意,非在医院赖着。

病房里三面是白白的墙,灰白的窗帘从他住进来就没拉开过。他只有在这里,才能安静地回想。

那时年少,闯荡江湖的时候认识了三个见不得光的朋友。

一个是小艾,他祖上倒斗,口口相传了一点看坟墓位置的本事;另一个是付子建,人称老付,别看他是一个糙男人,经他手里出来的宝贝从来都完好无损;还有一个就是赵海波,个子不高,人又黑又瘦,力气奇大,团队里的体力活都是由他出头。

这些见不得光的朋友总是整出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而李天河就凭他三寸不烂之舌把这些东西倒出手,卖个高价。

可年轻,总是带着非比寻常的好奇心。

十二年前,小艾从图书馆中的地方志上找到一处古墓。记载写到:此人并非圣贤,但因屡与天神相交,倍受尊敬,逝后厚葬。

就是那一次,李天河求着他们三个带他下墓,长长见识。也就是那一次,他们经历了从未经历过得奇怪的古墓。

墓里不依靠任何支撑而高悬的棺材闪烁着紫色的光,更奇怪的是,他们发现从墓的各个角落里走出来的都是长相一致的守墓人。打倒一个灰飞烟灭一个,又会替补上来一个,源源不断。

“不对,这墓透着古怪。真正的守墓人只有一个,其余的都是幻象!”小艾第一个发现了。

“我来吸引,你观察。老付,准备好你手里的家伙!”个子最小,也最灵活的赵海波一边东闪西躲,一边交代着。

而老付,也没辜负众望。在听到小艾说出的位置时,一猎枪就击爆了对方的脑袋。白色的脑浆缓缓溜出来,又跟血混在一起,李天河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场就吐了。

眼前的守墓人一下子全没了,小艾三人撒腿就跑,等李天河吐完,只觉腿变得沉重。他低头一看,是那个爆了头的守墓人,眼里充满恳求。

可那时,他只剩下怕。一脚踹开,夺命奔逃。

想到这,他又想起山坡上的那个人,那张脸,太熟悉了,一定是他。

可他不是死了么?小艾用眼睛发现了他,所以挖走了他的双眼;老付开枪打了他,所以剁了他的双手;赵海波用腿吸引欺骗了他,所以断了他的双腿;那李天河呢?

那天晚上,李天河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又收到一个黑色信封。里面洁白的信纸上用混着脑浆的鲜血写着:来吧,轮到你保护我。

此刻,身体已经无碍的李天河平躺在病床上,他突然瞪大了双眼,呼吸停止在那一刻。若仔细看他的眼眸,瞳孔正中心有一口高高悬挂着的闪烁着紫色光芒的棺材,周围全是跟李天河长相一致的守卫者。

守卫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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