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黔西南捡拾阳光的碎片

2017-12-12  本文已影响0人  有点个性

文/幸福

在黔西南捡拾阳光的碎片

“我的第一次呼吸就有着羊味,羊的记忆里留有我的第一声啼哭。妈生我在羊圈,确切地说,羊圈就在妈的床边。冬夜里,人和羊相互温暖,我在这温暖里势不可挡地来到人世,迎接我的是奶奶。还有,就是那只年轻的山羊。”

阿慧在散文《羊来羊去》的开头,她写了孕育自己生命的母亲,写了带她长大的奶奶,但都没有写羊的那么到位。挚爱蕴于字里行间,几多感受自不必说。她能把农家的羊写得很洋气,写到让人无出左右:“山羊不再年轻的时候,我常常端着小碗一路撒着面条来到它跟前。”

我心想,在只有现实功用思想的山羊眼里,小姑娘手里捧着的半碗面条,在这个时候,绝不亚于一枝玫瑰,粲然绽放的香甜。

第二次见到作家阿慧时,是在贵州威宁县城的大西南清真餐厅二楼。我们不经意间相遇,两人相向而对的时刻,彼此睁大了眼睛。我照旧冲着她调侃:“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她依旧春风满脸,调皮地笑道:“世界咋这么小?”

果然是羊来羊去。应着这份天真纯净的眼睛,即使在人海茫茫的时刻,每个心有灵犀的人,也会很快找到自己。

阿慧以散文集《羊来羊去》而知名。那一次,我在青海遇见阿慧,在西宁也是一家清真餐厅。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当说到她的散文集时,她脸上神采飞扬,有说有笑的样子,好像我们已认识了很久。

威宁大西南餐厅,四顾熙熙攘攘,吃饭的客人很多。“快过来,我这边有个位置。”声音急切地从门口就近的座位上传过来,那个面对我使劲挥着右手的女孩,正是阿慧。在她开朗的性格里,带着中原人的那种豪爽,逢人见面熟。

“好。”待我坐下来后,阿慧说道:“这个位置是我给嫂子占的,她还没来,你就先坐吧。”回过头来叫来服务员,这边桌子再加了一个凳子。在她哥李明和她嫂子旁边,阿慧带着家乡的口音,坐在我们中间,脸上阳光灿烂,开心得像个邻家的女孩。

大家闲聊时,我问阿慧:“你把羊写得出神入化,周口那边有羊吗?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写出来的。”

阿慧答:“河南周口跟安徽阜阳、亳州交界,我们老家山区,山坡上有好多羊。都是山羊。小时候我还放过山羊。山坡上的羊,娇小敏捷的身姿,上山下山灵活,山羊吃饱喝足,玩耍的时间,欢蹦乱跳的样子,真的很漂亮。”

每次看到羊回眸看人时,目光与人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有了直通人心的灵气。阿慧用细腻的笔触,刻画羊的可爱神态,羊的美丽与温顺,赋予了拟人化的感情,使她的文字酣畅通透,情感色彩鲜明。

“文学作品需要人物和场景的典型化,我写的那些其实都是亲历的生活,文学源于生活,我的作品从未离开自己生活的环境。我只写自己熟悉的人和事。文学作品要给读者传递的美感,不是作者强加给读者的灌输,读者获得的美学体验,是通过阅读你的作品来感受,作者想要表达怎样的思想与感情,不是写在字面上,而是你的感觉牵引读者的注意力,跟着作品来感受得到的东西。文学作品表现的美感,需要借助典型的人物和场景来完成,在作品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我觉得,写作没必要去生编硬造。”阿慧说。

“是奶奶从小把我带大的,我和她的感情很深。《羊来羊去》写的全是我老家周口的故事,写的羊其实写的是我奶奶,那些是融入我生命血液里的东西。”阿慧说,“我去过几次临夏,在农村看到人家养的羊,就感觉一见如故。东乡手抓太香了,我没吃过这么香的羊肉。”

阿慧从不掩饰自己对美食的偏好。在一个充满人间烟火气味的地方,总是能安放一颗童贞和童心,对美食执著的依恋和追逐,于是叫人在并不完美的世界,能把生活过得像一首诗。文学原宥了生活的缺憾与瑕疵,生活中那种近乎苛刻的挑剔,在此时比直抒胸臆的爱情,更加地耐人品味。浓郁地融进人骨髓里的爱,吸收转化为精神里的营养。

近乡情更怯。阿慧想了想,对我说道:“我大侄子在临夏生活,感觉我对临夏并不陌生。假如我生在临夏,我想我可能也写不出羊来了。”

我对她说,或许能触动人心的东西,往往是扎根在心田,一种独特的存在,那些司空见惯的反而熟视无睹。就像一滴水滴在旱海里,渗入到时间的河底。在有着西部“羊城”之称的东乡,当融入到广阔的高原山地,人人都觉得雄浑壮美,却没有人写出感受,心头只剩有感慨。

那天我们津津有味,探寻羊来羊去的缘由,除了她笔下描写的山羊外,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期待中的羊肉,最终没有端上桌来。

蘸酱五香鸭块、白水鸡丁、干煸鱼条、红烧芦丁、五香牛肉羹,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山野菜,盛在白瓷碗或白瓷盆里,精致优雅地摆满一桌子,聚集了威宁清真菜品的丰盛,容纳了北方和南方的餐饮风味,尽显主人的热情厚道。

不同于西北餐饮文化,威宁的清真餐厅,没有手抓羊肉,没有盖碗茶。我们去就餐的大西南清真餐厅,听威宁朋友说刚开业不久,看见餐厅布设、桌凳餐具茶具全都是新的。

年轻的服务员们,身穿鲜艳的传统回族服饰,彬彬有礼,端立在餐厅边缘角落,手里提着铜茶壶,穿行席间给顾客添茶倒水。

茶饮是当地苦荞茶,盛在小盏白瓷茶碗中,金黄澄澈的茶汤,衬着温柔的灯光映照,茶碗愈加晶莹剔透。苦荞茶芳香四溢,入口有淡淡的苦味,品来有余味的回甘。主食在蒸花卷之外,还有一道苦荞拌饭,与白米饭搅拌混合在一起,吃着苦荞拌饭,品着荞麦茶,苦尽甘来的别样滋味,自在回味盘旋萦绕。

地处云贵高原腹地的威宁,生命仰仗高原上的阳光热能,盛产马铃薯、荞麦、甜菜及中草药等作物。是全国四大马铃薯主产区之一,有着“南方马铃薯之乡”的美誉。全县有近两百万亩的洋芋种植面积,洋芋年总产三百多万吨。

我们乘车去威宁县经济开发区,参观风电产业园区电机生产线。据介绍,以前贵州从甘肃引进风电机组,现在威宁生产的风电机销往甘肃。来到马铃薯淀粉加工生产线厂区,运用水循环技术清洗洋芋,加工生产的淀粉产品,广泛应用于化工领域,深加工出来的产品,让观众大开眼界。高新科技的研发与利用,提高了农产品附加值。实在难以想象得到,平淡无奇的洋芋,在威宁的华丽转身。

以前曾写过的一篇洋芋中,我想说亲爱的洋芋,在东乡是农家的主食,饭桌上的一日三餐必不可缺少的主食。随后收到一位读者的来信,指出文中称洋芋为粮食不对,他说洋芋不是粮食,充其量只能算作蔬菜。来信写了十几页方格稿纸,把信封撑得鼓鼓的,对洋芋不是主食的论述,说得有理有据。我还记得在信的落款,这位热心读者留下的工作单位地址。

我给这位大学毕业生认真回了信,说:“洋芋的确是蔬菜,不是粮食作物,但它果腹充饥的功效,在东乡跟粮食相等。”虽然我这样给他说有些勉强,尽管洋芋在东乡确实如同粮食,但说实在的,我依然底气不足。直到两年前看到,马铃薯继小麦、玉米、大米之后,被列为“第四大主粮作物”的那天,我眼前忽地一亮,感到很欣慰。这时我不由地想起当年那位热心读者。

宛若一滴汗珠,落进泥土时的模样,浑圆饱满的果实,结在季节深处的果实,出土时依然保持着汗滴的形状。一年的洋芋,半年的口粮。洋芋在变着花样的农家灶台上,留在人齿龈的悠长回味,还有一个个倏忽过往的春夏秋冬。

煎炸烹煮,可荤可素,入味入席的洋芋,百搭成名,仿佛做人如此这般,做到人见人爱。那些越是简单的食材,越能烹调出美食厚味,世间百味最耐久的只是单纯。洋芋还是原来的样子,洋芋产业发展,让农民生活一天天好起来。

熬过了一季漫长的等待,洋芋不会辜负人的所有期许,睡眠了一冬的生命,在春的呼唤中苏醒,生发嫩绿的新芽。

在云贵高原大山环抱中,黔西南春天的脚步蹒跚,带着几分乍暖还寒的清凉。可春天还是来了,当穿行在山谷红土地上荡起撩人的风,把菜窖储存的洋芋唤醒,在手上切成一牙牙碎块,星星点点撒在山坡上时,眼前一望无垠的红土地,在高原的阳光下,散发着迷人的芬芳。

泥土吮吸阳光积蓄的地热,经由地面蒸腾起一层层热浪,掠过绵延不绝的丘陵山地,在我眼前,渐渐现出一片鲜亮的翠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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