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狗奇”

父亲今年80岁了,住在老家,时间久了,他就希望我能常回家看看,或者常打个电话给他,他也很想到我这里来住一阵子。
去年冬季的一天晚上,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说父亲感冒,打了两天吊针,鼓了两次针,而且,在乡村的诊所里,环境嘈杂,父亲嫌乱得慌,还嫌人家扎针扎得疼,他又听那里的医生说,需要打10天针。父亲对弟弟说,不如到我这来,让我妻子给他打针,我妻子会开药、会打针,打针也不疼,再就是在我家里暖和,还安静,我和妻子都能照顾他。去年腊月里的时候,父亲也是感冒,那次比较严重,也是我把他接到我这来在家里打了10天的吊针才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下起了雪,天气预报说是小雪,但我还是担心雪越下越大致使路上不好走,于是,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老家去接来了父亲。
安顿好父亲,他心里踏实了,我心里也踏实了。一个闲空,父亲从他棉衣口袋里掏出个纸包来,说:“我把秋天晒的枸杞拿来了,我不在家,怕他们不注意扔了。”
说起枸杞,我想起前年有一次我回老家的时候,跟父亲到田里去,见地头上有一大丛野生枸杞,结了很多,像一串串的小红灯笼,便对父亲说,野生枸杞是好东西,熟了的时候摘下来晒干煮稀饭、泡水喝都很好。父亲便记着了,秋天的时候,他将成熟的枸杞摘回家来晾晒干了留着泡水喝。
父亲刚来的时候,我关注的最多的是照顾他打针和饮食起居,对他拿来的那包枸杞并没太在意,便随手放在了他床边的书架上。前天晚上我去给他换药的时候,偶然间一瞥,看见了书架上那个纸包,便随手拿了起来。那是一个被黑线缠了好几圈的纸包,上面赫然写着两个粗粗的铅笔字——“狗奇”。

父亲出生于1937年,18岁成家过日子,少年时代只上过高小的他,虽然认识很多字,现在也能看报,但毕竟文化程度不高,对于中草药枸杞,或许只听过名字,但具体是哪两个字他可能并不真的清楚,所以,对于他在包枸杞的纸包上写上“狗奇”两个字,我也就十分的理解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从老家来之前他就写好了的,还是来我家之后怕我注意不到那个纸包而特意写上的,但我觉得父亲虽然已80岁的高龄,但心还是蛮细的。
父亲一直劳作不断,过着朴素的生活,身体健康,前年在老家,我还见他能骑自行车载一袋子化肥下地干活,去年和今年再回老家的时候,虽然没再看见他骑车载化肥,但每次见他下地,他仍旧坚持骑自行车,不像是个年近80岁的人。

从去年开始,虽然父亲仍坚持下地干活,仍坚持骑自行车,但我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嘱咐在老家的弟弟注意父亲的安全,弟弟也很注意,很多农活已经尽量不让父亲干,但父亲却闲不住,他说人闲着并不是好事,干活还能锻炼身体,不能强干,也不能不干,不过自己多注意些就行了。所以,每当父亲来我这里,父亲还是要找点活干,于是,我楼前的那一小块菜地,就交给了父亲,一则,干农活是他的老本行,二则,他有活干,不寂寞,就当锻炼身体,能吃能喝,心情愉悦,身心健康。
我想起父亲的一句土名言:“人,越吃越馋,越闲越懒,不懒不闲勤干活,身体就健康。”——这或许就是父亲人生的经验。对于我,比读多少本书都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