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儿

    收拾完厨房，躺倒在沙发上休息。打开手机，娟儿发来信息：包饺子计划暂时取消吧。我家这个神经病又喝多了，把家里砸了个乱七八糟，还把儿子胳膊弄伤了一块儿。过几天心情好了，咱们再聚。

    我简单回个OK的手势。真的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劝她不生气？那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废话而已。

    娟儿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漂亮、真诚、善良且热情，与周围的人相处融洽；只是，单纯却又过于执拗。

    大学时，她谈了一个音乐系的男朋友。同宿舍的人都劝她分手，说那个人面相就不正，她愤然搬到另一个宿舍。我一向不会轻易以貌取人，但看见她男友的时候，却忍不住皱了下眉。这个男生身高最多160，给人的感觉就是圆圆的一截儿；他的右眼皮似乎失灵了，永远也抬不起来，乍看好像是独眼。但就是这只独眼，闪着不规矩的光，盯着本该非礼勿视的位置。

    她的男友比我们高一届，毕业不到半年，他就劈腿了。他理直气壮：我需要女友近距离的照顾，你没时间给我扫地洗衣服；教育局不再分配工作，毕业要自己找工作，还不一定在哪儿就业呢！我接受不了两地生活，我父母也不接受你没编制。

    看着娟儿张口结舌，只会抹眼泪，我忍不住把渣男怼了个四脚朝天。我把娟儿拉走，告诫她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之后，两个人如何解决这段纠葛，她没说，我也没再问过。毕竟，旁观者和当事人观感不同。

    那一年毕业，教育局只分配英语和计算机系的学生。某天逛街，遇见他们俩又手拉手了。我不明白，即便没有感情洁癖，大千世界，人来人往，为什么要跟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呢？对我的暗示，她还是一贯的坚持：我喜欢他有才华！我嗤笑：他有才华，就安心在这么个小山村挣每月200块钱？

    再听见娟儿的消息，是她姐姐打电话来，问我有没有见到她。我这才知道，父母反对，且男友再度劈腿，她精神崩溃走丢了。十几天后，她被家人找到，精神恍惚。怕说话不注意刺激到她，我只看过她两次，后来就只是偶尔打个电话。

    几年后，在大街上遇见她妈妈。禁不住老太太的盛情邀请，去她家坐了一会儿。彼时，她已结婚生子。老公在县委工作，帮她调离了原单位。看着她满足的笑，我也替她开心。一切过往，不过是年少轻狂；现在，有爱人有孩子，踏踏实实，才是美好生活的正确打开方式。

    我们互加了微信，但很少聊天。我想，她大概也不愿意面对我，毕竟，我了解她太多的过去。

    她突然联系我，是想让我帮她准备一节公开课，她想评职称。毕竟十几年没上过讲台，很多东西都已经遗忘。我们一起设置课堂环节，一句一句反复斟酌课堂用语。两个星期，她天天去我办公室报到。同事们都夸她性格好。

    偶尔聊天，她说跟老公已经两度离婚再复婚。她老公酗酒、赌钱，还家暴，几次打伤她和孩子。她怀疑老公听说了以前的事，所以心里不痛快。

    我想劝她跟老公摊开往事，说明那些已经是前尘往事，又怕万一细节处理不当，再激化矛盾。于是只能倾听，听她诉说多年苦楚：公公婆婆护儿子，全家人打她一个；老公醉酒撒疯，拿菜刀追砍她和儿子；小叔子为争家产，把她打到住院；婆婆改嫁归来，各自挑刺儿看她不顺眼……

    我不明白，她有工作有父母姐妹，为什么要忍受这些不如意？同时也庆幸，幸亏她心态好，打过骂过事情就算过去，转身就又能高高兴兴地继续生活。

    没办法，我不是她，不能理解她的各种顾虑；她也不是我，不可能用我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只能抱抱她，给她一份朋友的温暖，但愿，这也能成为她炼狱般生活中的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