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兰河边的书吧

阿勒泰的角落旅行书吧

敬笃

克兰河从阿勒泰穿城而过，滔滔的河水，从形象各异的石头上越过，不时的发出声响，像是在议论着这个秋天一样。河道两旁的白杨树，叶子渐次黄了，层层的叠在那里，抬头望去，和天空的蓝映衬在一起，形成了完美的世界。这些树，都朝着一个方向，树梢随风一起闪动，像翩翩少女的舞蹈，左右摇摆，婀娜多姿。

据说克兰河是阿勒泰的母亲河，它养育了世代居住在阿勒泰的几十万人，这里的饮用水，灌溉用水大都来源于此。克兰河的水主要来自阿尔泰山山脉的冰雪融水，每年的四月份左右开始，温度回升，冰雪融化，克兰河的水从山顶出发，一路向南，与额尔齐斯河交汇，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与此同时，阿尔泰山的山脚下一片葱茏，草原也开始返青。这是大地的恩赐，也是牧民们最期盼的季节，他们的牛羊该有了着落。克兰河全长二百五十六公里，一路上滋养了无数牧民与植被，一些泥沙下沉的地方还有金子，“阿勒泰”就是蒙语中的“金山”，所以阿勒泰素有“金山银水”之称，在老市区的街道上也有“金山路”、“银水路”。

从彩虹桥出发，沿着克兰河河道，一路向北，北风吹落的树叶不时的砸在头上，微痒的感觉，这种感觉自我离开农村之后再也没有过，与自然之物的亲密接触，可以让我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河道沿岸的水泥路边，一些人工种植的花儿在开放，摆在比较陈旧的建筑物墙根，显得很不搭配。此刻，天空飘着一些雨滴，试图把我们赶往某个可以避雨的地方。我四下张望，也没发现有遮挡之物，也没有哪栋建筑开着后门。于是，继续前行，小跑着寻找一个休憩之所。

也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我遇见了一个书吧。仔细一看，原来是“阿勒泰的角落-旅行书吧”，方才想起这里是自己两年前来过的地方。那时侯，走的是正门，所以对这后门没什么印象。不过，前后们的装饰和设计风格基本上一样，若是仔细回忆，还是可以对得上号的。这两年来，一直在求学与求职的路上，人生及思想也因此发生了许多变化，该何去何从？总要定下。

在门口拍张照片，顺势入内，说是去躲雨。然而，当我迈进书吧的那一刻，我更多的是要躲心。浮躁、慵懒、迷惘，可以让一个人陷入一种焦虑不安，现实与理想的斗争始终缠绕在心头，压的我喘不过气来，唯有此刻可以放松了。环顾四周，一楼的摆设上书换了一茬，不，可能是换了好几茬，只是时间久了我不清楚罢了！一些精美的小饰品，小物件、明信片还是在原先的区域摆设。最大的不同，就是商品中间都会贴着一些关于打折的标签，“饰品、明信片五折，书九折”，当然还有部分书籍七折。我询问了一下老板情况，他很不情愿的说了一句，“要拆迁了，书吧也要拆了，开不了了！”从他的语气里，可以听得出无奈和无助。这样一个极富特色的书吧，承载着一个城市的梦，也承载着一个城市的记忆，为什么要拆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政府要旧城区改造，作为国家试点城市，所有的二层小楼，全都拆掉。看来，书吧拆迁将成为这个城市的文化遗憾了。

我第一次知道“阿勒泰的角落旅行书吧”这个店，是在读完李娟《阿勒泰的角落》这本书之后，在微博上搜索一下，忽的发现还有这么一个地儿。直到我第二次来阿勒泰的时候，才发现它就在地区军区的斜对面的一个胡同里，好像是某个单位的老房子，我记不太清楚了，反正位置极不显眼。

李娟•给你写信

查看了书吧的书，让我欣慰。没有任何一本哗众取宠的畅销书，什么大冰、什么刘同，乱七八糟的作者统统不再书架上。倒是一些世界名著赫然在列，马尔克斯、米兰•昆德拉、阿多尼斯、希尼等等，当然也少不了国内知名作家们，像路遥、贾平凹、邱华栋、北岛、刘亮程、沈苇等等。不能忽略书吧的名称，“阿勒泰的角落”，在这角落里自然而然少不了李娟的作品，辅之以签章“李娟”的明信片，摆在右下角，更突出了“李娟”的影子。

顺着木梯登上二楼，几对木质的桌椅，硕大的玩具熊躺在椅子上，占据了整个座位，看来这是给孤独者准备的。墙上贴着密密麻麻的小纸片，上面的文字各式各样。挨着楼道这一侧的墙壁上，还有许多各地的机票、火车票，这是旅途还是归宿？另一侧，有许多富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小男女写下的爱情箴言与祝福，也不知他们现在过得如何？曾经的诺言，能否实现？肯定得画个问号。还有两个隔间，木板隔着，微小的空间，显得极其温馨。在这木板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石片，近百块，每一块石片上都写满了句子或祝福语，我并没有仔细看，因为我不太关注别人的秘密。

走马观花式的看了看摆在二楼的书籍，挑了一本刘亮程的散文集《在新疆》，选了一个中间靠墙的座位坐了下来，身边没有大熊。可能是我来的时间比较特殊，整个二楼都没有人，感觉自己包了场。听着书吧放的音乐，陷入了安宁。此时，克兰河的流水声越来越大，或许是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给它增添了流水量吧。水声与音乐混合在一起，渗入到书中，这是最完美的组合，也是最惬意的安排。喜欢刘亮程的散文已经许久，特别是那部经典之作《一个人的村庄》，曾经教会我该如何写散文。这部《在新疆》沿袭了之前的风格，清新、自然、舒心、爽目、提神，读到其中一篇写阿勒泰的《喀纳斯灵》，更是让人感同身受。

也许是时间太快，也许是我的心太急，已经是新疆时间的中午了，这时二哥来电，询问位置和吃饭的事宜，我才晓得原来已经不早了。无奈之下，放下书本，缓步下楼。还不时的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二楼，以后也许没有机会了。

走下楼去，瞅了瞅周围的书架，感觉之前看的一本李娟的书不见了。蛮欣慰的，因为毕竟有人为纯文学买单。在饰品区有一个女孩，穿着黑色的纱裙，手持华为手机，不停的拍照，看得出她一定是一个外地人，和我一样，怀揣着一种情怀，来到这里，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家店快要拆的事情？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悻悻的自言自语，“关你屁事！”和老板打了招呼，就匆匆离开了。

出了门，发现雨早就停了，只是一些雾气还未散去。从书吧的后门到前门，就像穿过了一个时空隧道一样，自己的思维发生了改变，心也释怀了许多。我朝书吧的大门，深深的鞠了一躬，权当是感谢与告别吧！

这个城市在变，人在变，书吧也会面临改变，岁月沧桑，总会在我们没有准备的时候变迁。然而，在这座小城，也许不会变的只有这条克兰河了。

天气预报说，阿勒泰局部地区将有暴雪，克兰河的枯水期快要到了，河道结冰，它也该休息了。唉！时间真快，不能多想……

2017.9.24写于阿勒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