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与小星星

盛夏的夜晚天热得很，大大的玻璃门外满天繁星点点，孩子们都先吃了晚饭上了楼，毓贞送走烧烤店的最后一个顾客在桌前坐下，打开女儿为她留着的饭菜独自吃着，不知为何吃着吃着毓贞就觉得变了味，丈夫不在家，即使是在家也不在身边，一句话不说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毓贞已经不再关心他去了哪里，他的心一直都不在她身上，即使他们已经有了三个孩子……

毓贞夹了一块红烧肉塞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若在往常毓贞是舍不得吃的，可是今天毓贞就是想吃……

毓贞又夹了一块塞在嘴里，红烧肉外酥内软肥而不腻像小时候的味道，那时妈妈总是把肥的轻轻咬下，把瘦的给毓贞。

三年……，巴基斯坦……

他的机票订在后天，不是去旅游，是去打工……

三个孩子，三个多病的老人……

毓贞的父亲十年前已经去世，毓贞只有一个母亲高血压、痛风……，而这边公婆的身体更差……

毓贞又把凉拌黄瓜拉到跟前，这是她的最爱……

“妈，爸爸回来了没有？”大儿子趿着拖鞋呱唧呱唧下了楼。

毓贞眉头一皱，没有回答。

“爸爸真是的，成天不回家，这都要出国了还这样……”儿子嘟着嘴在门口望望，失望地上了楼。

毓贞又夹了一块红烧肉，比起黄瓜还是红烧肉好吃。

人人都说她显老，四十几岁像五十几岁的人……，毓贞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毓贞起身倒了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饮下……

漂亮又怎样，二十年前自己是镇上公认的美人儿，那时候男人不照样还是左拥右抱？那时他们还只有一个女儿……

“妈，爸爸回来了没有？”大儿子又一次呱唧呱唧下了楼，这次是真的不耐烦了。

毓贞还是没有回答……

眺望了一会儿，大儿子又失望地上了楼。

三个孩子，三个老人全都留给了自己，虽说他在外打工养家糊口，自己有义务照顾老人跟孩子……

毓贞一边吃着一边想，她又夹了一块红烧肉嚼了起来。

“妈，爸爸……”呱唧呱唧又是儿子下楼的声音。

“滚……”不知为何，毓贞爆发一声怒吼。

大儿子呆了一下，眼泪顷刻涌上眼眶，默默地，大儿子上了楼。

最后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时，眼泪已如珠子般滚滚而下，毓贞将它们和在一起吞下后走了出去。

盛夏的晚上，震耳的流行音乐，耀眼的霓虹灯，搂抱沉溺的男女，拿着折扇跳舞的大妈……，还有荧荧手电筒的亮光下不时发出一声惊喜的，捉知了猴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都好温馨好惬意，可是毓贞却觉得离自己好远，好模糊……

“乔家大院烧烤店”里走出来紧贴在一起的一男一女，女的腰如细柳，整个人柔若无骨地攀在男人身上，男人背对着自己，小平头，微胖的身子……

毓贞心下一紧，凭直觉这应该是张令她恶心的脸……

法桐树下他们突然停了下来，毓贞瞪大了眼睛，心如死灰般盯着昏黄的灯光下急促地揉搓在一起的男女……

风不安分地涌动着，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毓贞闭上了眼睛，烦躁的心此刻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转过身毓贞向着自己的小店走去，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不成音律的《小星星》，那是楼上正读高一的女儿在练着吉他，玻璃门前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孩儿，高的光着膀子趿着拖鞋，矮的穿着蓝背心黑短裤，眼睛上架着一副黑框红腿儿眼镜，他的耳朵很漂亮，圆圆小小的元宝耳，邻居都夸这对耳朵好看，只有毓贞知道这里面的秘密，这对漂亮的耳朵里其实住着一对可爱的小精灵，一对聆听世界的小蜗牛……

“妈妈，妈妈……”

两个孩子开心地奔跑过来，毓贞用力地闭眼将泪珠收回，扬起嘴角挤出一抹笑意，伸开双臂一手牵过一个，打开店门，母子三人簇拥着一起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