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认为他是个二流子，35岁时人生却翻转了

以前，岳父活着的时候，是个有家族使命感的人，

过年回家，总会安排些任务：你懂网上赚钱，要帮帮小表弟、带带二表哥，但是有一点，你大姑家的光辉，你们要离远点，

衣钵先生虽没见过光辉，但是从大家支零破碎的流言中，可以拼凑出一个人物形象，就像红楼梦里的混世魔王贾宝玉，又像西游记里翻江倒海的挪吒，

不同的是，人家有显赫的家族背景，和一个能接锅的天王之爹，而光辉只有一个酒鬼父亲，

我岳父说，光辉整天不务正业，三十好几还没个媳妇，你姑夫愁的天天喝酒，喝多了就哭，

这个我见识了，每年初二，大姑夫逢喝必醉，满地打滚哭，

为啥？

过年，别人家孩子给爹妈钱，光辉给了他一拳，

起因是除夕那天，大姑夫在家喝闷酒，光辉打工回来，

不到除夕，他是不会回来的，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对他没有好感，这个家对他也没有温暖，

在这个昏暗低矮的小房子里，他爹用迷离浑浊的目光盯着他，带着劣质酒精的口气说了俩字：拿来，

光辉说拿什么？

他爹说，人家出去都TM挣钱了，你出去一年挣的钱呢？

光辉说，挣钱为啥要给你个酒鬼？

他爹就火了，站起来要轮马扎子，光辉本能的出了一拳，

他爹本来就站不稳，拳还没到就倒地了，

他爹就开始满地打滚，一直滚到大街上，在全村父老乡亲面前哭诉，自己养了个不孝之子，

大家也愿意拿光辉当反面教材，因为有了光辉，大家更容易找到幸福感，哪怕自己孩子一分没给，但是咱没挨亲子拳啊，

谈论光辉，就成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心灵安慰剂，

光辉知道自己在坊间的效应，配合的也很好，经常传出来他跟某女人鬼混的花边新闻，

为啥是女人而不是女孩？

哪个女孩愿意跟他？家里三间大通间破房子，中间连个帘子都没有，

他也没朋友，正常人家的孩子不跟他同流合污，所以他只能找臭味相投的小混混，喝酒打架，泄愤。

2008年，我第一次见光辉，精瘦，留长发，穿着发白的破洞牛仔裤，别人破洞是故意的，他破洞是真的穿破了，一副桀骜的眼神，酷似流浪歌手，流里流气，

亲戚都不怎么欢迎他，因为大姑回娘家，也会哭诉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大家都觉得老实木讷的大姑真可怜，丈夫是酒鬼，儿子又鬼混，

这么不受待见，逢年过节光辉还要各家都坐坐，

家里人见他进门，都要提前安排：别搭理他，别跟他喝酒，免得他惹是生非，年都过不安生，

光辉也习惯了，自己找凳子坐下，自己找杯子倒酒，自己提个话题没人回应，

越是受不到关注，他越想发表点惊人言论，被一桌人当做吹牛皮，他也不觉得尴尬，

2010年，光辉在纺纱厂打工，踩了狗屎运，老板的女儿看好了他，

就这么个二流子，在这个富家千金眼里，就是个坏坏的邪痞大叔，成了他的迷妹，

女孩父母知道他是个穷小子，第二天叫了一帮社会青年，把他的铺盖卷扔出大门外，并且给他爹下了通牒，管好你儿子，要不然让他下半辈子轮椅为生，

他爹又喝醉了，这次拿酒瓶开了他的瓢，并且骂他就是个公狗，到处乱骚情，把我这张老脸丢尽了，

光辉也不知道是谁错了，错在哪里，

对他来说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本来就臭了，也不差这瓢脏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吗？

远远没有，因为越被父母反对的爱情，越TM轰轰烈烈，就像肉丝和杰克，罗密欧朱丽叶，梁山伯祝英台，

都觉得初恋美好，那是还没经历油盐酱醋就分开了，才觉得难以割舍，

那个富家千金也没罢休，把割腕、上吊、绝食必杀技都上演了一遍，她爹被折腾怕了，说，这样吧，既然你们是真爱，你就让男方父母来提亲，咱黄花大闺女，他没钱也得明媒正娶，

光辉得到信，自然凉了半截，因为他爹指望不上不说，还得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这类做贱人的话，

结果，他爹听说人家有钱，竟然没数落他，

提亲那天，女方在五星级大酒店设宴，接待了这个姑爷和女儿未来的公婆，

宴席还没开始，每个人面前有个小碟子，上面放一小块豆腐，他爹端起来给吃了，服务员看他没有，又拿来一块，他又吃了，

后来才知道，豆腐是放筷子用的，不是吃的，

不知者不罪，这都没啥，

宴席刚开始，凉菜还没上齐，他爹就喝了一斤半茅台，大谈家庭养猪对国家GDP的影响，强谈打工和国家就业率的大势，最后，瘫桌子下面了，

把他爹抬回家之后，光辉觉得两家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这条沟不只是钱，还有几代人也不能优化的气质，

但是，他是个从出生都得不到重视的人，

别人上学，他被爹妈扣个调皮捣蛋的帽子，初中没上几天就回家放羊了，他也没觉得不妥，因为自己确实不爱学习，

但是，话反过来说，哪个孩子天生爱学习？

成年后，同龄孩子都有父母给建的新房，这是农村找对象的硬性条件，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什么没有，

以前打工赚的钱，被他爹换成了明晃晃的空酒瓶子，钱少了喝老白干，钱多了喝老虎头，满院子都是空酒瓶，

眼看30岁，同龄人婚房都住成了老房，孩子都上小学传纸条了，他还没个对象，

家人觉得，光辉能找个傻子或疯子也行，离婚带孩子大几岁也行，但是连这样的都嫌弃他，家雀还有个窝，他连个窝都没有，

穷的丑的没来一个，偏偏一个富家女垂青了他，还为他寻死觅活，

光辉也觉得力不从心，但是女孩一直给他打气，你只要好好干，家里没钱无所谓，我家有，

不争取一下，不像个男人，

定亲后，光辉就去了丈人的纺纱厂，被委以重任，成了副厂长，配了一辆帕萨特，

在村子里，光辉又成了话题人物，他爹每天喝的烂醉，在大街上吹水，说他儿子现在住别野，开奔驰，别看丈人家有几千万，媳妇照样给俺儿洗脚，

他岳父为啥又同意了婚事呢？

这才是一帮鬼精的生意人，他们明白，越阻挠女儿越反抗，还不如顺其自然，让穷小子进一下皇宫后院，女儿自然会发现奶油巧克力和咸菜疙瘩的格格不入，

光辉就像一颗棋子，一切都在别人掌控之下，

这也许是光辉一辈子最累的时光，心累，

他努力想做好一切，但一个小学毕业的人，耳边总会响起你不行、你不行的声音，和阵阵力不从心的虚汗，

光辉谈生意不行，管理厂子一塌糊涂，开车也隔三差五出个事故，

还有他最怕的事，就是女孩带他见闺蜜，以前他给女孩讲农村的猪啊狗啊，总能引来女孩的哈哈哈大笑，

但是在西餐厅里，看人家男票摇着高脚杯，优雅的说cheers时，他总是笨拙的一口就干了，

别人谈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谈限量版江诗丹顿，他也只能呵呵傻笑，

没有了家人的反对，女孩也觉得乏味了，慢慢觉得和这个土味男票的爱情，就是父母口中说的荷尔蒙爆发和青春懵懂的结果，

果然，半年后女孩对他彻底失望，提出了分手，

光辉被命运戏弄了，

他就像一个走在荒漠骄阳下的糖尿病人，将被渴死时突然看到一潭救命的水，而且是蜜糖水，甜如蜜，但你不能喝，

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

而女孩父母，成功给女儿上了一堂感情课：一见钟情不是爱情，门当户对也不是老生常谈，

光辉第二次走出了这家厂子，这次是自愿走的，短短半年，他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跌宕起伏，

他被捧上天，又结结实实摔了下来，又成了村里的笑柄，成了他爹眼中的一嘴鹅毛的癞蛤蟆，

​

分手还有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打胎，女孩也许是恐惧，又拖拉了两个月，

女孩父母责令光辉负所有责任，打胎后还要3万块营养费，

要说她们家不差这点钱，女孩父母就想让分手再深刻一些，最好反目成仇，断了所有念想，

在光辉带女孩打胎前夜，光辉他妈，也就是大姑做了个决定，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糊涂的决定，

女孩已有7个月的身孕，女孩父母要求引产打掉，大姑想把孩子生下来，因为他觉得光辉这辈子是娶不上媳妇了，如果能生下来，好歹他家也有后，

大姑知道医院院长和我岳父是发小，就去求我岳父，

岳父说这不是小事，不经过人家父母，咱不能私自决定，

大姑就跪地不起，说你不能看我绝了后，

岳父也觉得这是一个生命，救这孩子一命，以后挨骂也值，

所以，一场引产手术，就变成了催生，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催产素缩宫之后，女孩成功生下一个男婴，瞒着女孩和她所以家人，大姑偷偷抱回了孙子，

女孩和她父母不知情，光辉也蒙在鼓里，

他们做了一件各自都觉的正确的事，大姑觉得有了孙子，岳父觉得救了一条人命，

但对无辜的光辉来说，他又稀里糊涂的当了爹，

一个单身狗，竟然有个儿子，这在他婚姻情感道路上，又多了一个障碍，

光辉怒了，这么大事为啥不给我商量？

他爹说，这还不是你弄出来的孩子，从今后，孩子我养，你爱干啥就干啥，是死是活跟我无关，

确实是大姑一手把孩子拉扯大，不过，光辉又背了罪名，不尽父亲养育职责，

流言就像水银，活跃的四处飞溅，人们在享受肆意批判，彰显道德感的同时，没人考虑一个单身狗喜当爹的体会，不知道怎么样处理这种措手不及的父子关系，

复杂的情感懒得深入，同情一对老夫妻带孙子却相对简单，盲目同情弱者就是一种通病，坊间又多了光辉的八卦新闻和指责，

纸里包不住火，终于有一天，女孩家知道了孩子的事，闹到了医院，为此，院长被撤职，

雪崩的时候，每片雪花都是无辜的，被撤职的损失谁来负？

院长找我岳父问责，我岳父能找谁，找大姑，大姑就哭穷，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带个孙子，

这锅，自然又是光辉背，而光辉觉得自己更冤，事是你们办的，干嘛让我负责任？

是不是很无赖？

后来光辉觉得对不住我岳父，自己去了院长家，说，你以后有事冲我来，不要为难我大舅，

院长就给我岳父打电话，说你外甥来恐吓我，

人家为了保你的孩子，连职位都丢了，你TM不感谢人家，还恩将仇报，

你还是人吗？

光辉这个名字，好像是个讽刺，他从没光辉过，倒是各种屎盆子往头上扣，

他也不知道从那一年开始，是自己堕落，还是鬼使神差，他就成了一个败类，

这么多年，他也无力挣扎，抓不到可以逆转的契机，

后来就外出打工，不回来了。

2016年，听说光辉回家了，还带来个老婆，长相虽然不好，但是人勤快，

亲戚又开始讨论，这女人真是瞎了眼，咋看上了他，等着瞧吧，过不长，

他老婆会蒸馒头，面发的如面包，吃起来不但香，还甜丝丝的，

两口子在村里开了家馒头店，女人蒸，光辉卖，早出晚归，

馒头做的实在，竟然在四里八乡出了名声，

赚钱买了车，修了房子，

衣钵先生过节回家，都会送一大包馒头过来，说外面买的馒头不好吃，你尝尝我做的，

用心做的，用味觉都能品尝的到诚意，

过年，亲戚家的馒头他都包了，做好了挨家去送，

去年他二叔做手术，借了一圈钱没借到，没想到最不可能借钱的光辉给他送了两万块钱，解了燃眉之急，

不但有钱了，人也变的高大了，

现在大姑和姑夫也在馒头店帮忙，一家人忙的不亦乐乎，大姑父也不酗酒了，

不知道是戒了酒日子才过好了，还是日子过好了才戒的酒，

但是光辉还是那个光辉，在35年之后，才遇到对的人，踩准了命运的节点，

突然转过身来，看到的都是赞美和掌声，愈发努力，

俗世滔滔，人在风尘中，黑白不由你我，

原来的那个二流子，

好像一场梦魇，都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