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书
拍下二十几本书,和小姑娘一起欢天喜地洗刷刷之后,安心地睡觉了。
世界读书日,是我们家的大节日。确切地说,是我和孩子们心心念念的节日。那些平时舍不得买的书,趁着半价的好时机,敞开了买买买。
我对书,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
记忆中,我的阅读是从连环画开始的。一本本画功拙劣的小书,是我儿时的至宝。我没有买过,不知道多少钱一本,家里有的连环画,是姐姐们买的或借的。渐渐地,积攒了一箱子。《岳家军》《水浒传》《杨家将》《西游记》《霍元甲》是常看的。因为很少更新,就反复翻阅现有的几本。线描的图画,渐渐变成影印的,似乎豪华了很多。但我一般不看图,我喜欢读字,不认识的就连猜带蒙,意思也大致弄懂了。(直到现在,我的读图能力都是极差的。孩子们看的漫画类书籍,我几乎看不懂。他们看图就能哈哈大笑,而我,常常莫名其妙。)偶尔,家里出现《杨家将》《白莲教》,没头没尾,字体也很小。于是,这便成为我的“大部头”,日夜翻看,仿佛记得那是冬日,晚上早早被赶上床睡觉,于是,我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偷偷看。这两本书,我从三年级看到五年级,越看越少,越看越薄---前后的纸张散落了,或是被奶奶撕去点火了。
除了看书,我热衷于看一切有字的纸张,也许是因为还没有电视吧。家里能看的纸张我都仔细检阅过。父亲是民师,但他很少往家里拿书,也从不在家里看书---农活儿多得忙不过来,常常累得喘不过气来。到别人家玩的时候,我很留意有没有书或者同类的阅读物。邻居们家里更不常有书,偶尔发现一本,也一般是不借的。那时候,书是奢侈品。春节去亲戚家串门,常常有机会看一看家以外的书籍。二姑父是村里的会计,家里多的是账本,没有其他书。实在无聊时,我会一页一页翻看账本,什么也没看懂,但还饶有兴趣地看;二姨家的土墙上贴满了报纸,正好在炉子旁边。我就着炉火,趴上去一张一张地看。有些报纸是躺倒的,也有的是颠倒的,我就歪着脑袋使劲看。二姨父大加赞赏,说我爱学习,长大一定了不得。而且,每个春节都会原封不动地再来一遍。那语气,那神情,那称赞,深深地刻在我心底。我毕业后工作的学校,离二姨家很近,偶尔出校门碰见二姨父,他大老远就扔了手里的活计赶过来打招呼。我能感觉出,他对知识对知识分子发自内心的尊重。这位可敬的老人,去年出了车祸,长眠于土地深处了……
记忆中,童年时期唯一一次提出买书请求,大概是四年级吧。那年春节,我感觉家里似乎已经解决温饱问题,似乎有买一本作文书的闲钱。于是,向父亲提出想买书。可是,去哪里买呢?乡里应该有一家新华书店。我家在小山村里,离乡政府所在地有十来里路,那时的乡村公路是土路,坑洼不平,要绕着山走半圈。要是翻山,路途倒近一些。平时一般是不出山窝窝的,记得某次要去山外堂姐家送“米面”,跟着大人翻山走过一遭,那累,那远,到现在还记忆犹新。可是,想买书。父亲说,那等腊月二十八我去卖牛,你也跟去,看看书店开门没?于是,我就等啊等啊,等到腊月二十八,等父亲在牛市转了一大圈,看几个牛贩子来搭价,看父亲与他们东拉西扯,最后扯着牛离开牛市。终于去到书店门口了,看见的是两扇紧锁的门……后来的后来,父亲从学校给我带回几本作文书,我翻来覆去看,废寝忘食看,只把书页上沾满汗渍和饭汁。
考上学后,学校的大图书馆如宫殿,焕发着光芒,时时召唤着我走近,走进。视力应该就是那个时期一点点留在了书页里。我所了解的中外名著,都是那个时期的留下的印记。
毕业后,工资微薄,且不及时发放。我上学是花了不少钱的,发了工资,留一点点生活费,其余全给母亲,有还债的轻松感。买书,也成了奢侈的事儿。自修本科的书是必须买的,考过本科还曾试图考研究生,买了英语书,咬牙啃了几个月,最终放弃了。其他书,专业书籍杂志类,接触很少,也不知道有啥,偶尔收点儿学生的小说读物,聊以打发时光。每每回想起这段专业成长空洞期,都遗憾得心疼。
我于书,想买就买,想买多少就买多少,似乎是近两三年的状态。慢慢发现,书可以尽情买了,可时间、精力没了,拥书满架,却读不动,读不了,读不完。
可买书,依然是最快乐的事儿。且纵容自己买买买,聊以慰藉前半段人生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