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哭百万英国人，我们不能无动于衷
这个礼拜，Sir骂了烂片（《澳门风云3》）。
推荐过羞羞的（《他是龙》），污污的（《丑陋的美国人》），贱贱的（《死侍》）。
今天，咱们换种口味。
来点正经的。
这部片上周在英国制造出强大声浪。
几乎所以知名媒体，都在讨论——
《RadioTimes》：
这部片告诉我们，要坚定不移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镜报》：
这部片展示了当一家之主决定“自杀”时，家人的痛苦
影响力甚至波及到爱尔兰。
爱尔兰当地报纸《Irish Examiner》：
看哭了所有人
百万群众也被卷入其中。
恩，它是——
《如何死亡：西蒙的抉择》
How to Die: Simon’s Choice
这是一部“敏感"的电影。
故事主角，西蒙。
毕业于牛津大学，会四国语言。
家庭美满。
事业成功。
如果不得那种病，西蒙近乎拥有完美生活。
2015年1月某天。
57岁的西蒙，被诊断得了运动神经元病（Motor Neurone Disease），也就是——
渐冻症。
不健忘的毒友，应该记得去年曾在社交网络风靡一时的“冰桶挑战”。
恩，活动的目的，其实就是为渐冻症病人爱心接力。
渐冻症是最残忍的疾病之一。
病人会因为肌肉萎缩，渐渐失去语言，行动能力。
最后甚至不能呼吸。
患者确诊后，一般活不过一年。
并且，以当今医学水平，无法延缓病情。
一旦得病，等于被判死刑。
所以，当得知自己病情，西蒙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就决定，不要以这种方式活着。
他要安乐死。
但——
在英国，安乐死尚未合法化。
全世界只有瑞士，接受外国人赴当地实施安乐死。
费用是7000英镑（约7万人民币）。
这部片，就记录了西蒙从决定，到执行安乐死的全过程。
这不是英国电视史首次直面安乐死。
2011年，BBC就曾播出一部叫《特里•普拉切特：选择死亡》（Terry Pratchett：Choosing to Die）的纪录片。
片中主角，是患上老年痴呆症的著名科幻小说家——特里•普拉切特。
逐渐加深的病情，让他开始思考安乐死的可能性。
他走访了选择过，或正决定安乐死的几个对象，拍下了《特里•普拉切特：选择死亡》。
或许因为“受害者”身份，普拉切特在拍片时，违背纪录片客观道德。
植入个人立场。
面对镜头，他直接要求英国通过安乐死立法。
我要活着看到安乐死
在英国可以被妥善执行
并首次记录英国人在瑞士被实施安乐死过程。
一个患上渐冻症的老人慢慢死去。
这是他所求的。
因过于直接，影片推出后饱受争议。
BBC收到1200宗投诉。
四名上议员写信给电视台，称节目“令人厌恶”，“可耻”。
在此之后，相关题材纪录片，再没出现过英国电视上。
直到今年2月10日的《西蒙的抉择》。
决定并不容易。
开播前，反对声不绝于耳。
《每日邮报》大标题质疑——
为什么BBC要播这位父亲的自杀秀？
英国正处于“安乐死”话题的敏感期。
去年9月，关于安乐死的立法议题首次在国会进行投票。
议题规定——
允许生命不到半年的病人，请求注射死亡
被压倒性否决。
330：118。
不满的英国民众以游行抗议。
按民意，有82%的英国人是支持安乐死的。
但宗教人士似扮演阻拦角色。
《西蒙的抉择》正撞枪口。
好在BBC不怂。
2月10日晚，全英国有120万观众，坐在电视机前收看了这部纪录片。
口碑是最有利的回击。
《卫报》赞——
它让你痛心，亦让你思考，却不至于逼迫你作出任何结论。
《电讯报》给出五星，表示片子充满情感，同时保持中立。
社交网络，也收获一边倒好口碑。
《每日邮报》被啪啪打脸！我和老婆都哭死过去！
黛比（西蒙妻子）在里面自问“自己为西蒙做得够不够”。
我们都认为她做的足够了。
但国会议员们为西蒙这样的人做得够不够呢？
当然不够！
他还要跑到国外，这令人难过。
他们有死在自己家里的权力。
为什么同样是安乐死主题，公众反应如此两极。
原因就在于，《西蒙的抉择》更理性。
与《特里•普拉切特：选择死亡》带有强烈的个人述求不同，《西蒙的抉择》并不志在讨论“安乐死该不该合法”。
而是落笔于西蒙生命最后几个月，把他身体，思想的渐变，如实地记录下来。
导演Rowan Deacon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
这个电影不依附在西蒙安乐死的最终抉择。
就算他选择（不安乐死）让这个病自然发展，我们也照样拍下来。
最初，生活还能自理。
虽然吐字含糊，但旁人还能勉强听懂。
接着腿脚开始不灵便，需要靠人搀扶。
一个简单的词汇，说出口也困难了。
再之后，生活完全需要护工照顾。
终日不离轮椅。
与人交流，得一笔一划，写在本子。
最后，连手都失去知觉。
完全丧失交流能力。
从头到尾，影片始终保持得体的克制。
极少有“你为什么要选择安乐死”，“你后悔吗”这样“朱军式”的追问。
导演甚至刻意回避痛哭。
只看见西蒙母亲在事后说——
当他过来同我们告别时，我们抱头痛哭
我们能看到对西蒙和他家人，最大的尊重。
镜头下，西蒙依然乐观。
当他逐渐丧失口头表达能力，只能靠打字机与人沟通。
他“抱怨”：
这台机器对于我这样聪明绝顶学富五车的人来说，慢死了，还弱爆了！
即使坐在轮椅，他依旧想组织家庭聚会、找朋友游戏。
当西蒙被实施安乐死时，最后一刻也移开镜头，定格在病床旁边的架子。
正因为不带偏见的输出，不对任何选择指手画脚，我们反而能感受到，生命在最后时刻依然保持的庄严。
即使这种庄严是痛苦。
对西蒙这样的病人来说，身体疼痛并非最难忍受。
最痛是，自尊一点点被榨干。
当生活不能自理，什么都要靠别人照料。
西蒙不止一次在纸上写下自己心情。
到最后，我甚至不能自己擦屁股。
我真的宁愿死，也不愿不像个男人！
无助，总之不像男人！
疾病夺走的，不仅是他的健康。
片中有一幕Sir难以忘记——
看护为西蒙擦拭身体，他脸上无动于衷。
当被穿戴整齐那一刻。
他笑着举起大拇指，说，谢谢。
然后迅速抹掉脸上的泪。
这让Sir想起哈内克的《爱》。
那个老人中风偏瘫，卧床不起。
看着曾经优雅的自己，变成任人摆布的“躯体”。
她同样无法忍受。
她说：我的人生，已经太漫长了。
为寻死，她尝试跳楼、绝食。
残忍，但真实。
在传统思维，我们必须保护生命，不论何时，生命总是第一位。
但当生命只剩下痛苦呢？
百分之一的害怕都没有
我一点也不怕
这将是个解脱
对于这个问题，《西蒙的抉择》留下一个开放式结局。
影片标题叫——《如何死亡：西蒙的抉择》。
重点，是如何。
得了不治重症的人，抛开一切，主动迎接死亡，是勇敢。
但承受病痛，等待死神，同样勇敢。
这个影片所展示的，（只）是西蒙的选择。
正如西蒙的母亲对镜头说的：
是的，他很勇敢。
但我们也得记住，其他人能坚持到最后。
也是很勇敢的。
最后，资源B站就有。
相信Sir，这是一部绝不浪费的纪录片。
相反，对死亡一切有价值的谈论，都是在延长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