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回首<三十>
三十·鬼影重现，邪神降世
“老石，嫩在蛮？”
张老头倒背着手，溜溜达达地来到石家村村口。
“人都上哪儿去来？”
老张有点费解，明明麦子已经熟得差不多了，田间地头怎么没见一个割麦子的人呢？风调雨顺的，怎么这石家村最近这么冷清呢？
咂吧着嘴，老张晃到了石有贵家门口，正敲门，结果居然把大门拍开一条缝。
——门没锁？
老张越发迷糊，径自走了进去：“老石？歇晌觉嘞？”
“哎呦喂！”
正探头看着屋里的情形，张老头脚下一绊，勉勉强强站稳，低头一瞧——黑黢黢一副骨头架子歪七扭八地横在脚下！
“来，来人啊！死人咧！来人！”
老张吓得脑袋一空，跌跌撞撞往外跑，迎头又看见地里躺着个黑乎乎的玩意儿，险得吓破了胆。晕乎乎撞回张家庄，跟村长一说，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地发现，方圆几里，只剩了他们一庄还没遭劫。
石家村、东马庄、西马庄、北和村、冯家峪，一户没剩，全都在这三天里化成了骇人的焦炭。
“去，请法师来看看。”
赵神婆闻讯赶来，把尸骸细细查看了一番：“这像是挨了雷劈啊……”
“赵婆子，咱们这儿哪下雨了，怎么可能呢？”
“对啊，再说就算真是雷劈的，没啥大罪过，也不该绝了他们的户啊。”
那婆子本身也只蒙祖上半本残卷的教诲，被众人这么一噎，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装模作样地嘟囔一回，便取出祖上传下来的罗盘定位。
指针转悠几圈，最终稳稳地停在了刀潭洞方向。
原本有些不服的几个人瞬间蔫儿了，像挨了冻的鹌鹑似的瑟缩着，看向赵婆子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敬畏。
“这刀潭洞数十年了，一直没出什么乱子，怎么……”
“有活物进去过。”
赵婆子蹙紧眉头，暗道不好：“这是哪个不怕死的往里扔了活的？”
“赵神仙，咱们哪儿敢啊，是前几天，祛暑莫家好像来了三个人，把一个犯了事儿的仙家弟子给丢进去了。”
“这事儿办的隐蔽，我们也是听家里孩子说的，这……他们的事儿，咱们小民哪儿敢管啊。”
“去，赶紧去请莫家人……想来那人必有大恨，还活着的时候就跟那群厉鬼混成同道了……天可怜见的，咱们有福镇这是出了邪神呐！”
话音未落，乌云已然压了三尺厚，赵婆子只身上前，将祖传的驱鬼符抛向迅速移近的黑雾。谁料符纸还没碰到黑雾的本体，就被腥风扯成了碎片。
“你有怨，跟害你的人说去，别再残害无——呃——辜……”
赵婆子口中闪过一团绿光，不等众人反应过来，这个当年法师的后人就被扭断了脖子，七窍冒血。
张家庄的老人恍然大悟，颤抖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这是刀潭洞的厉鬼出来索命啊……”
言毕，两眼一翻，竟被吓得背过了气。
“当年你们先人愚昧，枉送我们性命。现在，我要你们为祭，送咱们兄弟上路！”
百余人的怒吼从温檀喉咙里响起，炸雷暴雨的幻象即刻包裹起在场的人群——最后一份祭礼。
屠全村，刀潭洞的厉鬼们才会甘心转世投胎。
温檀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愤懑和憋屈，四散奔逃的稚子被他踩倒在脚下，白嫩的面孔定格在无以言表的惊惧。手指略一用力，拼命护子的母亲就脆脆得断了脖颈，拉住妻子的丈夫便断去了手臂。
“接着护啊？你们凭什么？！”
红了眼的温檀不再是那个饱受折磨的少年，他是被仇怨蒙了心智、大杀四方的邪神，一个混淆黑白是非的疯子。
天使堕落，便是恶魔。
“你以为你护得住谁？”
“嗯？”
黑气越发失控，甚至逼入每一处存在缝隙的空间：羊圈、鸡窝、客厅、卧房……一时间，家畜家禽的挣扎声碎碎地揉进绝望呼号，少数人选择独自逃命，然而大部分人在生命的最后一秒仍紧抱着挚爱的家人。
“跑啊！跑啊！”
温檀将厉鬼们放入隔离天日的幻境，任它们用百年怨念凝聚的磷火点燃无辜的灵魂。他甚至为它们撞开瓦屋房顶，好让一家人的死状更好的展现在他面前。
“你走开，不许欺负——”
不过五岁的小家伙卖力地挥舞着木剑，挡在病卧在床榻的母亲身前。
然而，他小小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出窗子，哀哀欲绝的母亲随即被温檀擒到屋外，又从半空扔下。他带着点欣赏的神色注视着母子两人呕血而亡的惨景，试图用无辜者的鲜血填补幼年的创伤。
“住手！”
他的盛宴被祛暑山庄众人打断，领头的弟子见生灵涂炭，不顾力量悬殊，孤注一掷地举剑应战，结果还没等师兄弟们反应过来，他的尸体就已经燃起了熊熊鬼火。
“快回去通知掌门——啊！”
空气在温檀指尖聚作针形，四散堵截祛暑派弟子的活路。一夕入魔，温檀功法至阴至邪，就算放眼天下，亦无人能敌。
“陪葬！陪葬！”
厉鬼们见血更加兴奋，按捺不住地用尖齿去撕扯啃噬仙门弟子的灵力。祛暑山庄众人拼力招架，虽也打散了几只鬼的精魄，奈何众鬼数量繁多，打不完，更杀不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祛暑山庄五十余人悉数阵亡。
“不够，再来些。”
温檀驱一鬼附上最初那名弟子的驱壳：“认不认路？去祛暑山庄，让莫濯老儿来！”
“再来些！”
疯子一身黑衣被鲜血浸透，于半空注视着逐渐归于平静的四野，笑得诡异而凄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残忍嗜杀，这就是我的本性吧？
——怎么样，沈澈，后不后悔从冰谷救了我？
——一定后悔了吧。听着，你若来，我便把欠下的都还你。
——只是，我一定不要有来世。更不要遇见你。
——求你，尽管任我随枯骨一同腐烂，也不要再妄图给我肮脏的灵魂以神的救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