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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三期：小城故事

周生很早就到了。如果不是相亲，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来星巴克这种地方。

他握着杯子，竭力装出经常来的样子。皮鞋擦得锃亮，但鞋跟已被磨平，暴露了某种不愿被人察觉的真相。白衬衫有些发黄，带着淡淡的84的味道。这味道虽然已被周生用花露水刻意掩盖，但依然能被闻到，像极了周生难掩的窘迫。

李雪如期而至。一身职业装精致美丽，胸部将衬衫撑得鼓鼓的，呼之欲出；一步裙紧包着丰满的臀部，显出优美的曲线；黑色丝袜秀出性感的双腿，俏皮的高跟鞋彰显着她的青春与活力。

周生盯着李雪的胸部出神，发觉后一阵尴尬，忙低下头，却不觉又把目光放在李雪性感的双腿上，又是一阵尴尬。李雪红着脸，叫了杯咖啡。坐下。

周生：你平时也这么穿吗？

李雪：不，只是上班的时候这么穿。

周生：挺漂亮的。

李雪：谢谢，我平时穿得挺休闲的。

周生：我是说，你挺漂亮的。

李雪红着脸不说话，自顾自地搅着咖啡。他们聊了很多，关于人生，关于梦想，关于诗和远方。最后，他们聊到了生活中的苟且。

李雪对这个几乎一无所有的男人并不反感，因为他还拥有着这个社会早已不复存在的真诚。当谈起自己的生活时，周生坦言自己没车没房，每天挤地铁，住常年不见光的地下室，是一个北漂。

他们坐到很晚。李雪离开后，周生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无意间瞥见李雪的黑色丝袜，大腿外侧细小的针脚巧妙地锁着一个不大的洞，不知是何时勾破的。

在出租屋里，周生回忆着相见的每一个细节。当想到丝袜上的洞时，他一扫整晚的忐忑，开心地笑了，仿佛看到了光从外边照进来。

之后的一个月，周生和李雪几乎天天见面。只是见面的地方不再是星巴克，有的时候是路边摊，有的时候是地铁站。最后，她去了他的出租屋。

出租屋里没有窗子，不分黑夜和白天，仿佛上帝在创世纪的时候忘记了这里也要有光。屋里空间逼仄，除了床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于是，她上了他的床。

他将她的上衣褪去，卷起了她的短裙，开始撕扯她的丝袜。

李雪：嗯，不要，不要弄坏我的丝袜。

周生：我赔你一条新的。

李雪的丝袜被撕破，撕裂的声音让她浑身颤抖。周生的血液仿佛瞬间被点燃。李雪感受到了他的温热，叫出了声来。出租屋隔壁的小青年愤怒地拍着隔板，仿佛在抗议这种不宜在公共场所进行的行为。之后，抗议声被纸巾被抽出的声音和一声沉闷的低吼取代。然而，挡板这边周生和李雪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几番云雨之后，周生瘫软在床上，李雪依偎在他的怀里，讲着初来北京时的故事。

李雪：我不是个好女人，我被人包养了三年。最终，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他从未想过娶我，他在寂寞的时候才会想起我。你还爱我吗？

周生点了支烟。出租屋里有了些许光明。

周生：你依然是我的仙女。你是仙女下凡尘。

说完周生再次压在了李雪的身上，这次比前几次都用力。他在她的耳边说：告诉我，他是不是这么用力？

李雪嘤嘤嗡嗡，嘴里含混不清，听不出说着什么。在黑暗里，她好像看到了他的脸上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他们很快结了婚。两个人把工资加在一起，租了一个能见到光的房子当作婚房。他们不想让孩子也见不到光。

大儿子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们买了辆车，李雪开着接孩子。小女儿出生的时候，他们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略显拥挤，却十分温馨。李雪勤俭持家，不但供了两个大学生，家里还有了存款。

多年之后，儿子出国留学归来，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女儿考上了公务员，嫁给了一个北京本地人。周生怀念故土，带着李雪回了老家。老家的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李雪死的那年周生亲手种下的。而现在，石榴已经挂满枝头。

周生指着树上的石榴，自言自语道：这个给儿子留着，这个给女儿留着，这个给孙子留着，那个给外孙女留着……

不觉间，头晕目眩天地倒转。惶惶然一生，竟然只是一梦。咖啡凉了。

李雪如期而至，如梦中无二。但在周生谈及生活的窘迫之后，她便推脱有事离开了。回去的时候，周生没有坐地铁，徒步回家。他的车费喝了咖啡。回到出租屋，夜已经深了。出租屋里，是比夜更深的黑暗。周生昏昏沉沉睡去。

在梦里，他正在星巴克等待与自己相亲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