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费孝通<乡土中国>

2018-03-30  本文已影响28人  游水的鱼儿

薄薄一本小册子!却道出传统中国社会人与人关系的根基和根本模式,真是大家之作!

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土地是固定的附着于土地的人也少有流动,于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随着熟悉而形成为“习”,社会与个人就在这里汇合了,习的存在让人情规矩超越了或者取代了契约,熟悉与人情也让文字和语言都变得多余,所谓“眉目传情”、“指石相证”是比纸面的契约更重要的表达。由此甚至能够解释文言文的何以产生,中国文字从来就不是在乡土基层上产生的,他本就产生于庙堂,服务于庙堂,所以与民间乡土语言大不相同。

“差序格局”是这本小册子提出的最重要也是影响力最大的一个概念,是一个伟大的概念。中国人社会结构的格局是以个人推出的一层一层的圈子,好像涟漪,每个人在某一时间某一地点所动用的圈子都不尽相同,人与亲属的关系是这样,地域关系也是这样,每个家庭以自己的地位作为核心,划出不同的圈子,各种不同的圈子就这样形成差序格局,由一根根私人联系所构成的网络。在这样以“已”为中心的网络里面,就很好理解中国人“私”的问题,也能很好理解孔子所谓“君子”、程朱所谓“克己”的理念了,中国人何以如此强调道德皆源于此种基本的社会关系模式。

有人即有团体,中国人的团体体现在何处呢?乡土社会的中国家族是个重要的团体,它可以是家、小家族、大家族、氏族,他是绵续的,不因个人的成长、死亡而结束或改变,他可大可小,伸缩性极强,他依着事业的大小来确定家的大小,如同个人依着个人的影响来确定他的圈子的大小,其结构原则依然是一贯的、单系差序格局。

乡土社会的维系自有其纪律,有群体团队之间的,也有个人之间的。首先就是男女关系,乡土社会之中男女之间的关系最重要的是要稳定,而感情的淡漠就是稳定的社会关系的一种表示,稳定需要的是了解是共同的意义体系,而不是感情,亲密和长期的共同生活造成的熟习使差异成为一种猜想,即使是最显而易见的男女之间的差异也只是限于表面——“男女有别”,解决方法更是简单,承认男女的差异并且不必求同,并加以隔离,男女按照经济和生育事业的分工合作即可。乡土社会是个男女有别的社会,也是个稳定的社会。

其次,乡土社会维持社会秩序的力量和所根据的规范的性质是礼治,而非我们通常所说的人治。礼与法的区别在于维持规范的力量不同,礼依靠传统,包括文化、人情、仪式,法依靠政治权力,包括国家机器、法律等等,礼是一种通过教化而成为主动服从于传统成规的过程,因而,一个变迁很快的社会,传统的效力无法保持,只有中国式的稳定的乡土社会才会出现。基于此,传统中国社会是推崇“无讼”的,维持礼治社会的手段是教化而不是折狱,一定要打官司,那就是有人破坏了传统,官司多了自然就是世风日下,教化不够,这与现代社会的打官司是通过国家机构厘清权利,无涉人伦迥然不同。因而在传统的礼治秩序之下并不能有效地建立起法治秩序,否则法治秩序真成了包庇作恶的帮凶,人们并不能得到法治的好处,而破坏维持原有礼治秩序—人伦的弊病则会发生使人先受其害!此害今天的我们已经见到很多了!所以,欲行法治秩序必得在社会结构和思想观念上先有一番变革,此书成于上世纪40年代,迄今已有八十余年,如今看来这场变革是如此漫长,直至今日依然在继续!

乡土社会依然会有其社会冲突,自然就有其权力机构。重于社会冲突方面的权力谓之横暴权力,推翻政权之类的暴力行为均属此类,重于社会合作的权力谓之同意权力,契约是其基础,然而无论何种权力,它追逐的永远是经济利益,在中国这样一个人口与土地都相当稳定的农业社会里,以契约与合作为基础的同意权力发生的范围可以很小,直至关门闭户的程度,而以改朝换代大冲突为基础的横暴权力则是依着经济发展的承载量而存在的,在经济承载合理的情况之下,代表横暴权力的皇权事实上是在力求无为,也即所谓养民,只有当农业经济不能承受社会负担的时候,皇权的力量才会显现。从某种意义上说,也解释了中国历史“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这种循环模式。

皇权在中国乡土社会能基层政治层面实际是非常松弛和微弱的,乡土社会的基层政治其实应该称之为“长老政治”,其核心就是教化,稳定的乡土有着稳定的文化传统,而使教化成为一种可能,家庭和社会教化一个人成为一个合于一定文化方式中经营群体生活的分子,儒家在这里扮演了一个建筑在教化权力上的王者,对于社会的新分子,它不必使用横暴权力所维持的秩序,但他的教化依然是强制的。“苛政猛于虎”的政是横暴的,“为政以德、为民父母”的政则是教化的。

乡土社会是一个以血缘关系为核心的亲密社会,地缘关系不过是血缘关系的投影,血缘关系的社会里,商业是不能存在的,而地缘则是契约社会的基础。中国乡土社会的商业贸易通常由寄籍在血缘边缘的外人担任媒介,或者贸易的地点远离血缘社会的集聚地域,他必得借由地缘的关系在血缘之外发展。乡土社会发生变迁的时候,新环境产生了,旧有的规则、知识会不能满足人们需要,然而在以有知对无知的教化中,反对是不能存在的,于是名与实的分离就产生了,表面上的无违事实上的歪曲继续维系一种稳定,虚伪在这种情境下不但是无可避免的而且是必须的。当然,这种变迁激烈到一定程度,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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