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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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不知道是哪处院落，花草繁盛，锦簇一团，倒显得乱花渐入迷人眼。川流随便找了个凉爽的地方躺下，风渐渐大了起来，人来人往的杂乱脚步声，房屋之中的窃窃私语，随着夜风，不可避免的传入川流的耳中。
川流有点烦躁起来，这里花香气味太浓，熏得他难受，声音传得太远，也让他不可以好好休息，他随意看了一下周围，还是选择爬回屋顶。
玉盘大的月亮看起来皎洁无暇，仿佛能够照得出人影。越是美丽的东西，离得越远，越是不容易触摸，川流忽然感觉有些意思，左手搁着脑袋，右手伸了出去，仿佛要捉住月亮一般。
此刻，底下有些声音。他微侧着头，视线往下一看。
只见一个年约双十的女子身穿轻罗纱衣，眉眼温婉却微微透着妩媚，仿佛刚成熟的红苹果一般，散发着诱人的味道。虽然是年轻，却被底下人叫着夫人，身边陪着的几位二十多的少妇，也是殷勤异常。
川流眯了一下眼睛，仔细看清了这女子，眉眼不施任何脂粉，却有着像是画像上拓下的五官，精致美丽。她浅浅一笑，用蒲扇半遮着脸，柔声说道：“各位妹妹回去吧，今日的生辰我过得很开心，大家都累了，老爷说，明日带我们去游湖，我们姐妹都同去吧。”
那几位少妇脸上的喜形于色，连忙笑着道谢，又是一阵喧哗，带着各自的人回去了。
看来，这是传闻中的素华夫人，果然名不虚传，容颜貌美不见岁月丝毫侵蚀……
叽叽喳喳的一群人离开后，素华冷下脸来，带点慵懒的淡淡的吩咐道：“今夜老爷在书房批文，你去叫厨房炖上参汤送去，然后就回去吧。”
侍女熟知素华的脾性，恭恭敬敬的道了声知道就安静退下。
快要退出月亮门的时候，素华叫住了她“慢着”。
侍女雪雁回头，素华咳了几声，顺带拢了拢吹乱的鬓发，吩咐道：“明日早点过来喊醒我，其他几位夫人，不必太早过去提醒。”
雪雁很是温顺，低低的应了声就下去了。
丰都的夜，如同不见天日的古井，无处不透着一股阴寒之气，月亮门边上植着数棵竹子，恰巧竹子的阴影大落下来，盖去素华的大半身影，掩映在斑驳树影中的脸，还是娇艳如同朝晨月季一般，可是却无端的，让人从心底里发虚……
素华在树荫底停留了一会，身体还是抵受不住夜风的阴冷，咳嗽了几声，紧紧衣服转身。
川流躺着侧头看素华进屋的背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黑暗中，他薄薄的唇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素华进房间后，关好房门，尽是疲惫神色，虽是貌似双十的容色，无人之处，眉眼底下，却有着烟花过后的冷清寂寥。
素华轻轻抚上自己的脸，尽力的扯出一丝微笑，她慢慢觉得，这么多年来，连真正的笑，亦是难了。若不是靠着这样的一张皮相，等周义厌倦之后，就要回到那个散发着令她恶心腐烂气味，永远都是熙攘和杂乱的菜市场。她厌恶和害怕这样的生活，她宁愿上天夺去她的命，也不能让上天夺去她的容貌，这是她仅存的本钱！
她已经来到了梳妆台前，她将头上的碧玉簪子和珍珠簪子通通卸下，委地的青丝如同一泻而下的瀑布，在烛光底下散发着如同丝缎般柔和的光泽。
她坐了下来，纤长的手指抚上面前古朴的青铜古镜。款式极普通的一面镜子，边上镂刻着缠枝莲花，浸润着岁月的一面镜子，时光的沉淀便是它最大的美丽。
川流轻轻的掀开道小口，他从不是这样爱偷看的人，可是这位传说中的素华夫人，让他生起来兴趣，权且当做消遣吧，他这样想着。
无风，青铜镜边上的烛火有些晃动，映着素华苍白的一张脸，她随意披上一件衣服，咳嗽了几声，再次将手伸过去青铜镜。
川流暗暗吃惊。
素华苍白而纤细的手，居然穿过了青铜镜！
淡淡的光华自铜镜内溢出，素华脸色由苍白转向惨白，可是，她却轻轻笑了，那笑意像是带着许多感情，高兴？无奈？痛苦？川流分辨不清，不过他听说过，从商周传下来的青铜古镜，并非凡物，有些可以照妖，有些可以驱邪，而这面……他实在推测不出来。
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这和素华夫人不老的容颜有关？
川流微微笑一下，轻轻的盖上口子，翻过身来和着夜风和星宿，静静地躺着。
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多，并非是好事。
后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