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从文教河边滑过(8)

被鬼吓醒后,六哥又带着我辗转到了队里的保管屋去睡觉。保管屋的大门紧锁着,那把锁很大,是两把钥匙才能打开的那一种。
屋里有即将上交的“公粮”,有来年要播种的种子。还有没有晒干的花生和来不及分配的地瓜。保管屋的大门上还贴着“仓库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这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地方,到那里去睡觉是很冒险的。万一有人把你当贼呢。“贼”这个字是有辱祖宗的哦。
但是六哥可不管那么多,因为在保管的走廊里有一架风柜,可供两个人当床睡觉。风柜是用来去除稻谷中的尾谷及杂质的专门工具。是文教公社农具厂专业生产的,十分结实。
距离保管室约五十米的地方还有一间旧的牛舍,约10个平方米宽,中间隔着一个晒谷场,是生产队里临时堆放刚收割来的稻子的地方。牛舍里面堆满了干柴和稻草,还有一些风干了的牛粪。
六哥轻松的将风柜上的风斗取了下来做为我的睡床。风斗是正锥形的,上锥口约有七八十公分宽。下锥口约二十公分宽,我卷缩着睡在柜斗里,像冬天里的一条虫。六哥也是卷缩着脚躺在柜面上的,柜面的长度不足一米。也可能是有点累,我们照样睡得很香。熟睡中我还做了一个梦。梦中母亲拿着鞭子追赶我,快要赶上时,我突然的飞了起来。像鸟一样扇着翅膀,我飞呀飞,飞过山,飞过水,飞到了一座海岛上。母亲只好望海兴叹。嘴里却嘟囔着:“长大了,翅膀硬了,会飞了”。是呀,终究会有一天我会“儿行千里母担忧”的。
睡到天快亮的时候,梦醒了。我们好像又第二次遇见鬼了,而且这次见的是真鬼。
五更时分,东方吐着鱼肚白,启明星不屑一顾的用它的斜眼看着我们这对叛逆期的孩子,似乎在告诉我们“孩子,天快亮了,你妈担心你了,快回家吧”。
忽然天空飘起了细雨,夜变得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也是忽然间,有两个黑影呢喃着向我们走来,走到了那间牛舍的门口划起了一根火柴,探头去看了看牛舍里面的柴草,然后就一头扎进去了。
借着火柴微弱的光线我们断定他们是一对男女,是夫妻?是兄妹?是父女还是情人我们不得而知。这是一条西村人通往文教市的必经之路。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在这地方出现会不会是“坏人”呢?我在害怕。
牛舍里堆着柴火和稻草,也许是看到这俩人划着火柴走进牛舍是十分危险的,半睡半醒的六哥忍不住“咚咚咚咚”的用脚击打着风柜,像擂战鼓一样,意在打草给蛇听。也许是他们听到了六哥的“打鼓声”下意识的认为有人在暗处盯着他们。也许是牛舍里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出了牛舍,向着赶集的方向走去。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目送那对男女走远后,我们俩人立马的起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内心忐忑不安。母亲和六哥的伯母看到我们一夜不归,也岀来找我们。当她们听六哥讲述昨天夜里我们见鬼的故事时,母亲抱着我痛哭了一场。估计她俩也是彻夜难眠的。
从那以后,母亲再也不对我下重手了,她的那条鞭子也不见了。当然我也学乖了许多,慢慢的也长大了。
后来,当我走向社会,经历过很多事情以后,才懂得母亲的用心良苦。才懂得当年别人欺负我时她为什么不问对错的首先批评的是我;那次我和表弟的偶发事件她为什么由不得我提出申辨和解释,便不分青红皂白的拿起鞭子像揍敌人那样的揍我;为什么她的眼睛里总是含着泪水,因为她知道没有父亲的我们是生活的弱者,害怕我们在社会上吃更大的亏。她用她的认知长远的、深深的爱着我们。
这就是母爱伟大的另一面,怜仔如虎又恨铁不成钢。
母亲的“忍辱负重,百忍成金”的教子方式造就了我与世无争、随遇而安、胸无大志的软弱一面,又造就了我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倔犟不拘、不愿服输的偏执人格。善哉还是不善哉?不好说,内心戚戚焉。仁者见仁吧。
前面既然提到了“贼与偷”下一章我就来讲一讲关于“贼”和“偷”的故事吧,这事与农村里的“闹鬼”有着微妙的关系。不同的历史时期“贼”和“偷”有着不同的定义,不信“你听我说”。(待续)
摆渡人
2024.12.28简书日更于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