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

我清楚地记得上大学的时候蔡子涵告诉我，以后你要是混得不好，同学聚会你都不好意思去。我当时说那我就不去了。

从里约到东京，从国企到世界500强，我也走完了一个人的奥林匹克。我终于鼓起勇气换了一个更贵、离公司更近的房子住，不，准确来说，是租，一个人租。

我到广州出差之前，问蔡子涵有没有空见我，他答应的很爽快，这让我有些意外。四年奋斗，已经身为某知名外企中层管理者的蔡子涵并没有像我想得那么忙。

我上次见到他是两年前休假的时候去找他玩。他带着我在羊城玩了几天。我曾说以后如果有机会会去找他们玩，我实现了自己的承诺，或者说我们还未变得十分生疏，第一年我去了成都，第二年去了广州，第三年去了西安，第四年准备去青岛，却先来了广州。

时间地点都是蔡子涵定的，我因为人生地不熟提前到了一会儿，我思考着该和他聊些什么，在我印象中大学时候我们聊得最多的是我们的同学。

蔡子涵十分准时，一见到我十分热情：“哎呦喂，这不是陆梓尧吗，好久不见啊。”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洋气了。

“好久不见，感谢您百忙之中抽空来赴约。”我把菜单递给他。“点菜吧。”

 “别，你才是百忙之中吧，到处出差。”

“没有老是出差，正好赶上了。”我突然不太敢开启别的话题，只好低头点菜。

蔡子涵倒是没什么尴尬的：“哎，你现在还租房住吗？”蔡子涵用他的明眸看着我。

我点点头，“换了一个离公司更近的，平米小了点，但是更方便了，我终于可以走路上下班了。”我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你说你这老是租房也不是办法，是时候买套自己的房子了。”蔡子涵不知道其实我已经在看了。

“你和咱们同学有联系吗？”我问道。

“你知道的，我很少主动和别人联系，尤其是那些本来就不熟也没啥交集的。有联系的也就你和丁波吧。”说着他递给我一张名片。“这是新的，收着吧。”

  “噢，好好好，谢谢。”我接过名片，看着上面的头衔心里特为他感到高兴。

  “我没有带，不好意思。”

  “没事，你应该和咱们同学还有联系吧，居委会大妈？”

我笑了。“不算太多，就去找他们玩来着。”

蔡子涵点点头：“我知道，我记得你发了朋友圈的。”

“除此之外，偶尔会闲聊两句。叶浩城在证券公司干得风生水起，我还记得他对炒股特感兴趣。周小川说他快结婚了，女朋友也是当地的。林思齐在上海，现在也是外企中层管理者了，和他女友的感情很稳定。罗海涛……”我突然停下了，有些不习惯蔡子涵一直沉默地听着。

“怎么了？”蔡子涵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不说话啊？”

“不知道该说什么，毕业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们，也不了解。”蔡子涵喝了口水，说得云淡风轻的。

“丁波呢？”我问他。丁波和蔡子涵是室友。

“人家可是公务员，我们岂能和他相提并论。你看我说的多准，丁波和周小川都留在家乡发展了吧。他们不适合北上广这种一线大城市。”

我想起毕业时舍友们说也许以后大家都会回来，但事实上和当年一样只有我留在了这座我生长的城市。

“你和你女朋友感情怎么样啊？”蔡子涵把我点的菜往我这边推近了一些。

我笑笑摇摇头，“我们已经不是情侣了。”我买了个小关子。

“分手了？不会吧。”

“我们领证了。”

“恭喜啊！”蔡子涵显得十分意外。此刻的情感肯定是发自内心的。

“什么时候办婚礼啊？可得给我发请柬啊，我一定去。”

我清了清嗓子：“我们两家商量后决定不大办，就两家人吃顿饭就好，之后我们就去度蜜月。”尽管相识多年，说起这个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好吧，尊重你的选择，还是恭喜啊。”

“你也赶快找一个吧。”说这话的时候我没看蔡子涵，我清晰地记得有一次他咄咄逼人地要我看着他的眼睛说话，好来测试我有没有说谎。

蔡子涵语气变得很漫不经心：“我不着急，我父母也很少催我。”

他说完切了一小块牛排给我，“你尝尝，烤的不错。”

我想起上学那会蔡子涵一顿饭总是要吃三四个盘子的菜，素菜、肉菜、粥或者汤一个都不能少。我们俩可以说是吃友，只要我在学校，九成的午餐晚餐都是和他一起吃的。我到今天都觉得吃面条或者西餐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谁和你一起吃。

“谢谢。你对过去不愉快的事情还会在乎吗？”这时我是直视蔡子涵的，多年过去，我还是想旧事重提。

蔡子涵停下手里的动作，微笑着看着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就是林思齐和程铮吗？我就一句话，我说的话从来没变过。”说完他继续娴熟地切牛排。

事实上，以蔡子涵和林思齐、程铮的性格，他们都不会主动联系对方，而且据我所知，毕业之后他们真的几乎再无交集。时过境迁，我的问题也变得没有意义了。几年职场的磨练让蔡子涵变得更加宠辱不惊，任何刁钻甚至不礼貌的问题都无法轻易地让他情绪失常。

我放下筷子，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好的礼物。“生日快乐，如果没记错的话，刚好是上周的今天，算是个迟到的礼物。”

蔡子涵很惊喜，我猜他一定不会缺少生日礼物和祝福，但我分明看到他眼眶红了。“谢谢。”

我递给蔡子涵一张纸巾，然后准备开始煽情了。

“我其实特别欣慰大家都过得很好，而且我们也还能坐在一起聊聊天。我特别庆幸我还能有勇气来见你们，其实我混的也没有很差啊。”

 蔡子涵调整了一下情绪：“太感谢了，我真的没想到。突然有些羡慕你，爱情事业双丰收，来，我以茶代酒，敬你。”

“敬友谊地久天长。”我们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若干年后和大学同学相见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后来我发现只要我们出现了就足够了。

第二天是周末，所以我和蔡子涵一起多坐了一会儿。多年过去，再次听到蔡子涵讲心理学特有亲切感。

吃完饭，蔡子涵目送我上了车才离开，这让我想起当年我也是这样被大家目送着离开学校的。

人常常很习惯性的去问别人说：嘿，你好吗？ 但是也常常忘记会问自己好不好。慢慢的我们好像越来越轻易的说出我爱你。但是也很难的去很诚实的说出我很好。看着大家都好，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