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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里的身影

2021-10-27  本文已影响0人  北小介

             

现在说起九十年代,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而我的青春,却都留在了九十年代。

家中的老相册里,找不到一张我初中时的相片。十三岁到十五岁时的自己是怎样的,现在似乎成了一个谜。我拼命回忆,也想不出我那时的样子,但旧时光里的三个身影,却如同泡在显影剂中的相片,渐渐浮现出清晰的轮廓,渐渐走到我的眼前,让我唏嘘不已。

易碧君、宋立人、谭春桃,真好,我还能记住她们的名字,我还能记住她们那独具特色的样子,我还能记得她们陪我一起走过的三年的初中时光。

易碧君老师是我初中时的政治老师,也是我初中三年的班主任,她身上处处透着老辈人那种精气神。她永远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她永远腰杆挺直地大步向前,她永远嗓门洪亮地讲着话,好像也永远不知道疲倦。

清早,她站在讲台上,等着学生一个个到齐,然后开始简短的训话。

傍晚,她站在讲台上,让学生都放下手中的笔,端坐好,听她做一日的小结。

她的手上,总攥着一个小小的,厚厚的笔记本,班级的大小事务,都会记下。

初中时的我,是一个调皮且自以为是的学生,她的小本子下,应该留下了不少我的名字。但我知道,易老师是真的关心我,爱护我,希望我能进步。

初一时,学校要求班级后几名的学生去开后进生会,易老师把我留在班里,没让我去开会。在她眼里,我不是后进生,而是有希望的学生。

她好几次把我叫到她面前,告诉我,说我有潜力,有组织领导才能,还颇受同学们欢迎,让我把学习搞好,当个班干,带领大家一起进步。

那时的我觉得易老师的话很好笑,当个班干,给孙悟空封一个弼马温吗?我表面应承了,心里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自由自在挺好。

初一时,我一直坐在最后一排,上课不怎么听课,自己看闲书,从厚厚一本《三国演义》看到厚厚四本《射雕英雄传》,自己看完还不算,还像说书人似的在班上开讲,绘声绘色的,吸引了不少同学。

易老师对那时的我肯定是颇为无奈的,就像太白金星有意提携孙悟空,但孙悟空却总不上道。

我记得,易老师当着我的面叹气的样子,我还记得,有一个中午她把我留下来让我妈来接我,在我妈面前数落我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大抵如此吧。

不过,就算我如何顽劣,易老师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我,她对我的不离不弃就如同如来佛祖选中了孙悟空,无论如何也要把孙猴子推上取经的路。

慢慢的,我有点被感化,学习上也有了一点点起色。考试从班级底部进步到班级中下,再一次次地爬升。我记得初二每次大考后,易老师都会在班上公开宣布我进步了多少名,我的进步,成了班级中一个现象级事件。初二结束的期末考,我考到了年级一百多名,易老师激动地在讲台上手舞足蹈,我跨越式的进步,让她有点石成金的感觉。

我进步后,易老师还是很喜欢找我谈话,经常一下课,就把我拉到办公室去。进到办公室,她习惯性地先擦擦手。她上课特别喜欢写板书,手上都是粉笔灰。擦干净手上的粉笔灰,她还拍拍身上的,全弄干净了,才坐下来,抑扬顿挫地开始和我讲话。

易老师教政治,但不古板,她很关心各种新闻和社会动态,和我谈话过程中,她很喜欢拿各种新闻事件来举例,而我经常也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我俩的一些观点居然很接近,这令我们彼此都很欣喜。

有几次,我是自习课时被易老师叫过去,我看着她的手黑黢黢的,还泛着光亮。她刚刻好油印板,把卷子送去印了,那个年代,出份卷子不容易,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在板子上,易老师的字方正挺拔,政治的试卷都是她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也许真的是因为易老师,我现在还对我国的基本政治制度,四项基本原则,改革开放的意义这些政治问题感到熟悉,我也还关注时事,关注社会,自觉地使用一些哲学上的方法来分析问题。有教育家说过,当离开学校,一点点遗忘,最后剩下的那点东西,才是教育。这样看来,易老师对我的教育,还是挺深,也挺远的。

初三,要中考了,除了各科的学习,还得练体育。初中时的我偏胖,所以练起体育来颇为辛苦。

记得当时中考体育考三个项目,50米、跳绳和实心球。跑步是如何也跑不快了,只能在跳绳和实心球上下功夫。

一个冷风刮起的秋日傍晚,校园里空荡荡的,就我和一个同学在操场一角一次次地把实心球投出去。易老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说了声:“天色晚了,变天了,快点回家吧。”

我笑着,看着地下的一堆实心球,告诉易老师,投完这一堆就回去。

“要写初中阶段的学生鉴定,原来我想写一句,多注意锻炼,在体育方面多努力,现在看来,这一句也不用写了。”易老师好像是在对我说,又好像是自言自语,转身,默默离开了操场,留下一个灰色的,有点单薄的背影,天凉了,她还穿着那灰色的衬衣。

我毕业以后,还经常见到易老师,她总是爽朗地对着我笑,一如既往地鼓励着我,我也很珍惜每一次和她的见面,因为越成长,越懂得她对我的一片心。

宋立人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她教了我三年,从来没有对我发过火,一直很温和的对着我笑,对着班级的同学们笑。

我应该是宋老师最后一届学生,我毕业后她也就退休了,去广州带孙子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记忆中的她是瘦小的,端庄的,也喜欢穿衬衫,但是材质是丝的,穿在身上宽大松阔,有仙风道骨的感觉。

宋老师讲课很慢,也很仔细,对学生很有耐心。记忆里,一节课读两遍课文问几个问题就下课了,那时的语文课感觉很轻松。

记得入学第一次语文测试,我得了89分,是班上第三,第一第二的是班上成绩很好的两个女生。试卷一发下来,就被我的同桌抢去了,他看来看去,找到了几处错误,拿给宋老师让她重新判分。宋老师笑眯眯的,看了看试卷,先是表扬我同桌认真仔细,然后又说分数就不改了。她缓缓地看向焦急的我,淡淡地说了句,看得出你答卷时挺认真的,这分数是奖励。

同桌气鼓鼓地噘着嘴,而我则像受了极大的震悚一般,低头看着我的试卷,看着那鲜红的89分,这分数,刻在了我的心头,以至于以后,我长久地对语文都很有信心。

宋老师讲课,节奏特别慢,她提出一个问题,总是慢条斯理地说得很清楚,然后等着同学们回答。如果没人回答,她就微笑着等着,或者看向某个同学,期待着有人举手。

记得宋老师上《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这一课时,讲到长妈妈口中美女蛇的故事,就想请一位同学模仿长妈妈的口吻,讲一遍美女蛇的故事。同学们觉得这个问题挺好笑,但又没有人敢举手,宋老师就看向我,眼神中透着期盼。我领会到了,但又害怕,直到看着旁边一个漂亮的女生也在冲我眨眼,我才一冲动举起了手,宋老师高兴地把我请上讲台。

但是讲得如何已经忘了,只记得宋老师很开心,在讲台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她很少这样大笑,因此我还记得。

初三的时候,学校把偏科的学生放在一起上提高班,我居然被分到了语文的班上,因为模考中,我语文成绩确实不尽如人意。

宋老师辅导这些偏科的学生很耐心,一题题地讲,一个个地看,我觉得我什么都懂,在这个小班里很不安分。有一次,宋老师终于忍不住说了句:“不要乱说话,埋头好好学。”这也许是宋老师对我说过的最重的话了,她真是一位温和的,润物无声的老师。

如果说易碧君这个名字和政治老师很匹配,宋立人这个名字和语文老师很贴切,那么谭春桃这个名字,也能让人猜到她是教数学的,因为这个名字听上去就有聪明伶俐的感觉。

刚上初中那会,我对谭老师印象并不好,因为她“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经常说些风凉话。

比如提问我前桌,她不会,我就低声说了下答案,她听到了,就来了句:“狗头军师真不少!”

再比如我上课讲小话,她就拿指尖指着我说:“有本事大点声说!”

而且,她说这些批评的话时,嘴角会不由自主向上翘,透着鄙夷,让我想起哆啦A梦里的小歪,对了,那个时代,哆啦A梦被叫作机器猫,或者是叮当猫。

后来,我被调到了第一排,我对她的厌恶又更深了一层。我发现,她上课时居然经常把脚掌从高跟鞋里退出来,在另一只鞋面上摩擦,一边在黑板上写板书,一边磨,直到步骤全部写完才停止,这解出的答案,让我仿佛闻到了味道。

上初中后,我数学不太好,也许和厌恶谭老师有些关系。后来,老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给我找了一个数学老师补习。就这样,我的数学成绩提高了,谭老师以为是我忽然开窍了,对我的态度也有了很大转变,经常表扬我进步大。有一次考试,还拿着我的卷子给全班同学展示。

其实谭老师讲课还是很清楚了,只是我一开始不愿意学。她表扬我后,我数学课经常举手上黑板解题,我的解法有时比课本的方法还简单,谭老师对我简直有点刮目相看了。

好像有一次家长会吧,谭老师大力地表扬了我,老妈听了很高兴,回来也表扬了我。我和我妈说,现在我对数学是最感兴趣的,下次考试我有信心考满分。

到了期中考,我数学虽然没拿满分,但很接近了。120的满分我考了116,我妈捧着卷子,很激动。她背着我,悄悄地去商场买了块布料,又悄悄地送到学校,送给了谭老师。

过了一段时间,谭老师忽然把我叫到办公室,说我妈太客气了,她真不好意思,还说我进步是因为自己努力,她做得远远不够。

又过了一段,我才明白老妈原来给谭老师送了布料,这让我感觉有些窘迫,又有些难堪。以至于我看到谭老师上课换了一条新裙子,我都怀疑是我老妈送给她的布料做的。不过还好,这事过去就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

谭老师一直教我到初三毕业,她也一直那样,穿着高跟鞋在讲台上解题。遇到大题,黑板写不下了,她还会踮起脚。但我没再看到她的脚面,因为初三那一年,我坐到后排去了。

我每节课能看到的,除了谭老师的板书,还有她的笑容。越到后来,我感觉她的笑越真诚,就连原来的那种戏谑的笑,也变得温情脉脉了。

初中,我十四岁,如今,我四十岁,逝者如斯夫......时光把曾经最亲近的人,慢慢地拉远,再拉远,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身影,让人怀想,让人思念,让人只能伸手在虚空中,想要触及却不能。

我初中时的三位老师,无论你们现在身在何方,都希望你们健康幸福,你们在那渺远的旧时光里,给了我最真诚最动情的爱。

以前做学生,不太懂这份爱,现在做老师,懂了。

把点点滴滴淡漠又清朗的回忆翻找出来,在深圳的秋阳里晾晒,也给我如今的学生看看,希望他们,也能懂这份爱,也能懂,我为何会选择成为一名老师。

旧时光里的身影,穿越时光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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