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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虽已年近70,但小时候的夜尿经历,依然记得十分清晰

2022-04-26  本文已影响0人  巴根草

我们兄弟几个,在小时候都有夜里尿床的缺点,究竟从什么时候被彻底改掉了,由于时间久远,实在记不起来了。

我记得,一直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家里还是只有两间土墙草顶的房子。

外面一间,叫堂屋,充当着客厅和餐厅的功能。靠北墙放着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它们占据的空间,大概就是客厅了吧。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小了很多、矮了很多的方桌,桌子底下,放着七八个四条腿的小板凳。这块小地方,大概就是餐厅了。

这个小方桌,履行着餐桌和书桌的双重职责。撤下餐具,摆上书本和作业本等,它又是书桌了。我和三个弟弟、一个妹妹,就是趴在那张小方桌上,把小学和中学的学业完成的。

里面的一间,靠北墙,东西方向放着一张一米多宽的木板床,那是父母睡觉的地方。紧贴那张床的东床头,靠东墙、正面向西,放着一张红色的有着两个抽屜的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亮闪闪的镜子。那张桌子叫梳妆台吗?我实在记不得了,也许那就是外公外婆送给母亲的嫁妆了吧。

紧挨着梳妆台,靠东墙,南北方向放着一张一米多宽的木板床。我和三个弟弟,在那里睡了十多个春夏秋冬的夜晚,竟然全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些睡不好觉的、得了什么失眠症的人。

四个小男人,两个头朝北睡,两个头朝南睡,合盖着一床被子。

那个年月,我们都害怕过冬天。主要原因不是怕冷,而是一到冬天,床上就要有铺被,就要铺床单。只要铺上这两样,我们几个就时不时地会挨打。而在其它三个季节里,挨打的次数不是没有,而是很少。

因为,我们夜里都尿床。

那时候的我们,是没有什么短裤穿的,一是穿不起,二是没那个习惯,晚上睡觉前,脱掉裤子,就是光溜溜的了。四个赤条条,睡在一张窄小的床上,那片印在床单和铺被上的尿渍,究竟是谁的作品,谁都说不清楚。

一开始,娘也破不了案,要打,就四个人都挨打。只要我们挨打,四个人都喊冤枉,四个人都说自己委屈。那么,不可能是外面的人,专门破门而入,来床上撒泡尿就走吧?于是,娘打我们的力度就加大,打的时间就延长。

后来,不知道娘的办案能力是怎么提高的,一打一个准。每天早晨起床后,娘都会准确地找出来是谁在夜里尿了床,是根据屁股所在的位置,还是根据别的什么证据?许多年以后我问娘,娘仍然还是笑而不语。

问不出来,我们兄弟四个就互相打听,反正后来都已成人,反正后来都不再睡在一张床上。

谜底一旦揭开,倒是惊人得相似。

原来,各人的招数,都半斤八两。

多半的情况下,自己尿了床,是能感觉到的。睡意正浓时,忽然感觉屁股底下一阵温热,就知道坏事了!导致尿床的原因,一般都是由梦境引起的。梦境里,自己在上厕所,跟别的男同学,比谁尿得高,比谁尿得远,比谁尿得时间长。还有,比谁两腿之间的老二大。还有的梦境里,自己玩得正尽兴,忽然感觉尿意袭来,褪下裤子,掏出来就尿,一边尿着,一边哼唱着开心的小曲。

一旦感觉屁股底下涌起温热,就会被惊醒,就会睡意全无!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尿床了会挨娘的打!冒出来的第二个念头就是怎样做才会把证据给消除掉。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体温去把尿湿的床单焐干。如果在刚尿时就被惊醒,尿量就少,也容易焐干。如果离天亮时间距离还远,焐干的难度也相对较小。如果离天亮时间距离远、尿量又少,那就万事大吉了。最恼人的是,快天亮了,自己却尿床了。别说惹娘生气了,自己都气自己太不是玩意了,在挨打时,一边经受着耳光或鞋底,一边骂自己,挨打不屈,挨打不屈。

如果谁头天夜里尿床,天亮以后挨打,这天夜晚睡觉时,就惊手惊脚,不敢睡着,即使再困,也得硬撑着眼皮,不让它合上。

但是,困意比饿意还难熬,加上吃不饱饭是常态,加上营养状况很差,加上年岁都小正在长身体,加上学习压力太大(老师布置的作业量,到了母亲那里还要增加一倍,当天的作业必须全部完成后才能睡觉,没有任何变通的余地,不然就是巴掌、鞋底或条帚把子伺候,并且不准反抗,越反抗打得越狠),加上没钱安装电灯只能点亮度极差的煤油灯从而加剧了眼睛的疲劳程度等等原因,强行硬睁着的眼皮,是撑不了几个回合的。一旦睡着,立即就会进入深度睡眠状态。深度睡眠状态里的梦境,是光怪陆离的,是千奇百怪的,而尿意的出现场合,也是不尽相同的,也许离厕所比较近,也许离厕所很远,也许只顾着疯跑,其实尿意已被憋了好久,最后终于突破憋不住的当口,一泄千里,太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憋鼓了的膀胱,得到释放后的快感,是那么通体舒泰呢?

有时候,担心夜里尿床,我们就少吃晚饭。那时候的一天三顿饭,稀稀的稀饭,是最重要的主食。有时候,定量供应的粮食实在不够吃,连稀稀的稀饭都喝不上了,就只有饿着肚子去上学,就只有饿着肚子上床睡觉。困意和饥饿感,或是纠缠在一起,或是轮番上阵,一会儿,困意被饥饿感压倒,一会儿,饥饿感又会被困意压倒,顾了那一头,就顾不上这一头。有时候,宁愿夜里尿床挨揍,也要喝完那碗稀稀的稀饭。所以,加上上述的几个原因的合力推进,夜里尿床真的难以避免。

后来,或者由于年岁的增长,自控能力得到提高,或者由于家庭生活状况有所好转,或者由于我们回忆不起来的什么原因的促成,四个小男人夜里尿床的现象,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好事的左邻右舍,有时候会问娘,这阵子,怎么没见你晒被子啊?娘会有点得意地笑着说,这说着讲着的,新娘子都快进门了,还尿床,嫌丢人了呗!这些话,有时候被四个小男人的其中一个无意间听到了,会愣头愣脑地接着问娘,新娘子?新娘子是个啥?也有的会这样问,新娘子要是……要是……也尿床,娘你敢不敢打她?娘会假装生气,板着脸说,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打!一块打!母子俩的一席话,会惹得左邻右舍好一阵哈哈大笑!那笑声,足以惊飞水里的鸳鸯,足以绽放枣树上的花蕊,足以迎来那天地之间北飞的雁和南来的风……

仿佛仅仅只是隔着昨天的一个白天和一个夜晚的距离,我和三个弟弟这四个小男人,就从懵懂无知的小屁孩,变成了一群小老头。我——老大今年68岁,老二今年65岁,老三今年63岁,老五今年59岁。

然而,娘,却去天国41年整。不知道在这41年的日子里,娘自己一个人究竟过得怎么样?不知道在这41年的日子里,娘还记不记得她生养的四个儿子夜梦里尿床的惊悸?不知道在这41年的日子里,娘还会不会在孤灯下,一边抚摸着被她扭出来的儿子们耳轮上的红,一边看着自己掌心里的红,悄然流出心疼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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