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
勺子是吃饭时不可缺少的东西,一盘盖饭,米饭的上面全都是肉和菜。鸡腿,土豆炖牛肉,咕噜肉;上海青,蒜苔,豆角……没有勺子,对于吃饭而言无疑是极大的困难。
而到了大学,勺子全都便成了一次性的了,用了就可以扔,扔了后,下次吃饭还可以再拿。浪费与不浪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见解,有些人觉得无所谓(也许大部分的人都会这么认为);有些人则是心疼的不行,吃完饭还把勺子留着,用纸巾包起来,放在自己的收纳箱里,放在衣服兜里,放在书包里。想想也会觉得可笑吧。
说到勺子,就总能想到高中的食堂。下课铃一响,人们便大批大批地从教室跑出来,犹如蚂蚁搬家一般壮观,“轰隆隆”的响声响彻整个校园,大家向着食堂蜂拥而至。也许走廊和楼梯的地板坏得快的原因就是如此吧。阿琛却不会那么着急得赶去食堂,他得看看凤姐在什么地方,然后跟着她一起走,倘若见不到,等到手心出汗,头皮发麻了,才会死心去食堂,而那个时候饭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他要么就去小卖部买肉松面包和泡面吃,要么就只有饿肚子的份儿……
我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凤姐的,也许是高一,也许是高二,但一定不可能是高三。要知道,早在高一下半学期,阿琛就已经很频繁地去找凤姐聊天了,不管是她在走廊上看风景,和我们班的同学聊天(凤姐是我们班的,阿琛是隔壁班的),还是她在教室里写作业,看书,他都会想办法和凤姐聊天。聊天聊多了,就开始送吃的了,冷不丁地就送凤姐几个糖果,几个橘子,或者是一份海南粉,一份烤冷面。他们总会聊得很久,我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却总感觉他们好像真的有机会在一起,哪怕凤姐永远不够主动,永远。
下课了,我会和陈翰林、李东锦去食堂吃饭,也是和众多人一样,一样地赶时间,哪怕饭菜难吃得难以下口,种类少且昂贵。我们会把自己带的铁勺子拿到水池去洗,甩甩,再拿去吃饭。当我们已经觉得饭菜无法下口时,东锦总会笑咪咪地露出他那参差不齐的牙齿,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橄榄菜,让我们自己拿来就着饭吃。我和翰林用勺子盛了一勺,就着饭盘里的炒得稀烂的梅菜扣肉和白菜,大笑着聊天,然后吃完了整盘饭。
老师也是带自己的勺子去吃饭,他们总会埋怨那些晚来的同学插队打饭。也是哦,这儿的饭菜这么恶心,这么地这么地难以下咽,却还是有这么多人吃,食堂不做任何改变,却能保持它的吸引力……
靠的大概就是用自带的勺子吃饭和炒得稀烂的饭菜来吸引人的吧。
尽管如此,勺子却并不讨人喜欢。一进宿舍楼下的门,就可以看见很多人用勺子在剐蹭墙壁的缝隙,“咯咯咯咯”的响声很是刺耳,一楼有人弄,二楼有人弄……一直到顶楼,声音响彻整栋男生宿舍。“妈个鸡的,弄什么弄勒,干你锤子……”面相凶恶的总舍管但凡是看见了,破口就骂,一口浓重的四川方言在这儿已经听怪不怪了。
不太敢去想恋爱这回事儿,我毕竟不是阿琛,不向他那样可以在凤姐面前坏笑,然后有想壁咚她的心情;不向他那样哪怕不怎么会玩滑板,也可以为了凤姐去学,学精学透一两招,哪怕已经用到烂,但失误失误少啊,至少不会在自己所爱之人面前出丑。用勺子吃双皮奶,吃新上市的冰激凌倒是我们比较喜欢去做的(我、翰林和东锦),不向他那样会拿着勺子耍帅,把饭买回来了,还逗趣地问凤姐“要不要我喂你啊,要乖哦……”她那样一个女汉子会吃这套,也真是遇到鬼了。
有一次,凤姐丢了勺子,阿琛把自己的勺子给了凤姐,“不!拒绝,不要……”最后她还是收下了,为什么收下呢?不得而知。而在之后的一阵子,阿琛似乎也就有更好的理由给凤姐买饭了,芝士焗饭、石锅拌饭、乌冬面、寿司……到最后甚至连肯德基都二话不说地买给他。阿琛说,凤姐用了他的勺子,就是答应了他,答应了吃他买的饭,他眯着他原本就小的眼睛,幸福地微笑着,随后又举起大拇指,狠狠地指向自己。“哈!她以后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吃我买的饭喽……”我在他身旁,木讷地站着,沉默不语。
有好些日子写不出东西,很是头疼,只能下午吃完饭坐在球场旁看别人打球,看到快要上晚自习了就上楼。昏暗的教室里,老师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讲课,讲了又讲,讲了又讲,坐在最后排的同学们依旧在偷偷地玩手机,或是睡觉。月光透过破旧不堪的窗户,穿过窗沿旁生锈的铁皮碎片,照亮了些教室,也照亮了她的面庞。她像个机器人一般地不知疲倦,做题,做题,还是做题,不会了接着问,似乎永远都不知疲倦。她坐在我的身边,我问她数学题,难免被冷落,没办法,自己不懂就去怪自己好了,总不能把她杀了吧,着急顶个屁用呢?
“诶,阿琛给你送那么多东西,会不会很开心。”我问她。“会个屁……送吃的又不是都吃的完,送小礼物什么的……你也知道我是个粗人,心思一点都不细腻好吗?”这一刻,虽然我也很想把我的勺子送给她,也很想她来找我,让我帮她买饭,但看着她用那个勺子吃得很香,慢慢地,也就没有了想继续聊下去的兴致。“诶,同桌,帮我丢一下垃圾啊……”她嚼着口中还未下咽的食物,口齿不清地对我说……
“丢你个鬼啊,自己去丢……”我把凳子踹开,走出了教室。
自习课,我感觉自己似乎有了灵感,便拿出一张纸,拿着笔,酝酿着情感……随后便写了几句。她看见我在写东西,便告诉我老师在讲今天上课的重点,示意我听课。我没应她,接着写,她把纸夺了过去,只剩下我一脸懵地看着她……
“你,能何时回到我的身边,我在云后看你。我在无限地降低高度,只为围绕着你,低空飞行……”她读着读着,脸开始微微地泛红,没有再看我。
那儿之后的第二天,我的勺子就丢了,不知去了哪里,我便重新换了个勺子吃饭。之后听说追她的人越来越多了,二班的有,七班的有,和阿琛一个班的也有。和她去图书馆,去吃饭看电影的人也在不停地更换,高矮胖瘦,帅气的,呆萌的,有才的,有钱的……各种类型的都有,我不知道我是属于那种类型,好像都不属于。许多男生,正垂涎三尺地准备分享一个女生,而女生似乎也做出了欣然接受的准备,怕这不是个贱人吧,连朋友好像都忘记了,都不准备相处下去了。“诶!是不是每个人约你出去,都会把他们的勺子给你,然后都给你带吃的?!”“你这么激动干嘛?”“没……就问问,”“问问?这也不关你的事……我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父母就是这么教我的……”我没再说什么,毕竟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再说就太没面子了。
要不,就接着自己一个人吧,一个人待着不累,不用为了别人而那么委屈自己。
毕业考试结束后的某一天,我把自己曾经吃饭用过的勺子扔掉了,我记得我扔到了湖里。一切都结束了。曾经雨季后那个结了霜的彩虹,现在则恢复了温暖。凤姐和阿琛怎么样了,和那些男生怎么样了,不得而知。会不会再回去看看?也许吧,也许在海岛的某个夏天或是冬天,我会回去看看,再回忆回忆,找寻一些曾经属于自己的自己。
凤姐不会知道,也许那个木讷的男生喜欢过他。他辛勤写作,为了应付自己及其薄弱的数学,可以不放弃计算……
在那些个每个人都有着勺子的日子,我记得我们都很纯朴,哭泣前不会忍耐,大笑便大笑,在老旧残破的环境里,我们微笑着,极力找寻着生活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