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追风筝的人 | 阿富汗,不可消失的天堂

文/阿黎
鸢飞于天,自由是手中的线
大概是一年前,或许是更久一点,我在喜马拉雅听到了一个非常好听的声音。主播名叫古云,她播读了一本名为《是非洲》的书。书中有这样一句话:微笑吧,因为你在肯尼亚。正是这句话引领了全文。在那本书中我明白了自始至终都忽略的事——非洲不是那句“在茫茫的非洲大草原上”也不是那句“中国对非洲进行紧急人道主义援助”,而是那句“Smile,you are in Kenya!”——那才是真正的非洲,一个虽有战火和疟疾却依旧充满幸福的天堂。
而想起这本书是因为最近我读了与之相似的另一本《追风筝的人》。当无数读者被那句“为你,千千万万遍”而感动时、当无数读者为哈桑的遭遇而痛心时、当矛盾指向了阿米尔时……我发现我的心里波动与很多人并不相同,我也为他们的遭逢感到唏嘘,但更多的是为阿富汗感到难过。
也为昔日的中国感到难过——书中的阿富汗,和昔日的中国其实蛮像的。
教科书上层印过这样一张图片:一个小男孩,绑着清朝辫子、穿着蓝布马褂,手里拿着一只叉子,脚下是西瓜地,目光所及是一只猹。那个男孩就是鲁迅先生的朋友,闰土先生。鲁迅先生在《故乡》中写到了这位朋友,写了他们年少时的无忧无虑,也写到后来的形同陌路。而这种陌路的根本不是什么仇恨、也不是什么误会,而是阶级。
我这时很兴奋,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是说:
“阿!闰土哥,——你来了?……”
我接着便有许多话,想要连珠一般涌出:角鸡,跳鱼儿,贝壳,猹,……但又总觉得被什么挡着似的,单在脑里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脸上现出欢喜和凄凉的神情;动着嘴唇,却没有作声。他的态度终于恭敬起来了,分明的叫道:
“老爷!……”
那是辛亥革命之后、在推翻了封建王朝的专制政权之后、在地主阶级的军阀官僚统治了这个国度之后,中国的财政经济大权旁落于帝国主义之手,而扭转他们的政治军事力量也被这些人瓜分。那时的中国经济惨淡民不聊生,阶级制度已经深入人心,但是仍然有救——年少时,闰土是不会唤鲁迅先生老爷的。
而阿米尔和哈桑却不是这样。年少时哈桑就唤阿米尔老爷。哈桑的父亲阿里唤阿米尔的父亲为老爷。数十年后,阿米尔已几近中年,法里德也称呼他为老爷。
一声老爷三代人,一声老爷一道沟。
因为这层身份,阿米尔错将哈桑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应当;因为这层身份,阿米尔将钱塞到哈桑的褥子下面栽赃于他;因为这层身份,阿米尔毁掉了父亲与阿里的感情……就因为这一声老爷,因为这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阶级关系,祖祖辈辈的阿富汗人在其中丧失了最宝贵的自由与尊严。但最让人心痛的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
2001年,新千年已然到来。在国人守着电视看卫星节目的时候,同在一片亚洲大陆的阿富汗人民却依旧说着阶级主义的话、做着“本本分分”的事儿。仆人不会反抗主子,哪怕是遭受了性虐待;主子不会感念仆人的付出,比如阿米尔和哈桑。
我庆幸自己生在了中国,而非西亚。我庆幸中国成功践行了社会主义制度,而非封建制度。我庆幸自己从出生到死亡不会、也没机会称呼谁为老爷……我庆幸自己生在了好时代,一个自由的、民主的、法制的天堂般的时代——哪怕这些天堂的花朵并不时时鲜艳。

鸢飞于天,谢谢你让它飞得更远
关于阿富汗人的文章多数围绕则塔利班、本拉登和反恐战争开展,到处是对阿富汗人的误解和偏见,你的书能让他们看到阿富汗人的另一面,罗雅说。
罗雅是作者卡勒德·胡塞尼的妻子,也是鼓励他出版这本书的人。而在这之前,我坦白,自己从未真正想要了解阿富汗,了解这个被战乱“统治”的国度。
我搜过本拉登,因为我清楚地记得中学里有位男生在志向墙上写下:“我要成为本拉登”。我搜过塔利班,因为央广新闻总会说:“塔利班武装于今天XX袭击了XXX”。我搜过反恐战争,因为很多人他们都玩过一款名为“反恐精英”的游戏……但是我没有搜过阿富汗。我搜过巴基斯坦,但是没有搜过阿富汗。
我知道巴基斯坦为中国汶川捐赠了帐篷,那些帐篷多到需要把飞机的座椅拆卸掉才能装下。我知道巴基斯坦的解放有中国的功劳,所以他们会格外尊重中国人,甚至于华人访巴会先奏《义勇军进行曲》后奏他们的国歌。我知道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是邻居,但是更多的,我不知道。
当《追风筝的人》的第一章出现了“劣质的中国娃娃”时我以为阿富汗是仇视中国的,但是读到最后我才明白,他们并非仇视中国而是对中国的了解更多。同在一片亚洲大陆,他们把我们当做标杆,似乎我们就是“通用货币”或者是“标准参考系”一般,只要提到中国某某对方就一定知道那是什么样子。
然而很惭愧,我们不了解阿富汗,更不了解阿富汗人民,至少我是如此。北纬 29°35′至 38°40′、东经 60°31′至 75°——那是它的版图,苏联仅占领这篇大陆六年就发动了三次政变,每一次都踏着鲜血、唱着和平、呼吁“自由”。
拉辛汗说:“他们只是在打野鸭”。
阿米尔说:“求求你别那么做,爸爸,他们真的会朝你开枪。”
阿米尔的父亲说:“战争不会使高尚的情操消失,人们甚至比和平时期更需要它”。
这是阿富汗。这是阿富汗人。这是被忽略的人。他们并非新闻报道中的充满战斗性,他们更不是恐怖的代名词,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有着最普通的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有着最真实的儿子对父亲的担心、有着最可贵的“哪怕是战争也不会摧毁高尚情操”的信心。他们是普通人,却一点都不普通。
当阿米尔的风筝飞得又高又稳时,其他的风筝已经脱离线的束缚,迈向自由、迈向不知的未来。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风筝,无论他意味着什么,让我们勇敢的追。
我心里的风筝不是友情、不是爱情、不是亲情,是不可消失的天堂。
我追,为阿富汗人民深入骨髓的高尚。我追,为阿米尔救赎灵魂所留下的伤。我追,为千万殉难与那片土地的、依旧称呼别人为老爷的普通人。
我追,哪怕千千万万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