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不开的故乡,忘不了的姑娘(1)
几个星期前,我写了一篇文章楚河将意识流成了诗,在文章的最后说:
文字的修辞风格如同美人的妆容很容易被模仿,但是修辞风格所要表达的内在气质却很难模仿。楚河散文的真正动人心处也正是他的文字皮囊之下的骨血。
本篇只粗略地讨论了一下楚河的文字风格,关于他的文字中的骨血,且留待下回探讨。
这个没给自己定了日期的“下回”一直被我拖延着,没想到竟然被催更了😅那么从今天起就来填一填自己挖的这个坑,讨论一下楚河文字的骨血——他的文字的内在气质,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动人心处。
首先声明,以下只是个人的一点观感,没什么理论根据,难免有失偏颇。文学本就是一个百花齐放的领域,而审美更是一种很私人化的主观的体验,甲之蜜糖可能就是乙之砒霜。是以,我姑妄言之,诸君姑妄听之。
并不是所有的文字都有骨血。有些作品里的文字是漂浮着的,既没有被逻辑梳理过也没有被性情浸泡过,这样的文字哪怕再美,也只能让我们一时目眩,经不得细品。当我们对人或事的体验流于肤浅,或者当这些体验没有被内化的时候,写出来的东西大概率上会沦为人云亦云隔靴搔痒的表面文章,而动人的文字必定与作者血脉相连,是非常个性化的产物,感情不需要抒发也会在字里行间里渗出来,便是无迹可寻,读者也会在第一时间里感受到。
楚河的文字就是被他的性情浸泡过的文字。读他的散文,除了文字的修辞之美,还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其中特别的性情之美。我不想说是孤独,尽管许多文字里都透露着孤独;我也不想说是亲情,尽管他写了许多关于亲人的文章。他的文字性情最打动我之处,如果一定要概括一下,可以说是一种浪子情怀,一种被搁浅的漂泊感,一种擦肩而过的遗憾,一种在尘埃里开出花的英雄主义。
1. 浪子情怀
说起浪子,我们首先想到的恐怕是古龙笔下的人物,那些或风流不羁,或玩世不恭,或孤傲不群,或桀骜不驯的天涯漂泊客。浪子们一身缺点,全都是不完美的人类,但个个都潇洒自由;他们“血液里住着风”,萍踪不定,无酒不欢,放肆地爱,尽情地醉。浪子们剥去了社会人的厚重的责任感和道德规范;他们眼中没有虚伪复杂的人情,只有朴素直观的正义。浪子们一直在路上,没有故乡也没有归宿;他们爱身边的人,却又总是离开他们;他们似乎一无所有,又似乎拥有整个宇宙;他们忧郁地快乐着,沉重地轻松着,在人群里孤独着,义无反顾地真诚着。
我们喜欢浪子,喜欢的就是那份缺憾美,那份不想被束缚的无限贴近人性的真诚。所谓浪子情怀,就是对无拘无束的自由天性的一种浪漫的向往和伤怀。
我常常在楚河的文字,特别是他早期的文字中感受到这种浪子情怀,比如这里:
岁月是会下雨的,从银河里飘散开,如同萤火虫,成群结队地飞在这山岗的夜空里,一闪一闪地打亮那些森林里的夜来香,打亮那些山坡里的白色花朵。你我站在路边,喝着酒,唱着歌,看着隔着海的村庄。
一段非常唯美的对时空对当下的描写,然而在这样美妙奇幻的时刻,我们快乐地喝着酒唱着歌,却望向隔着海的村庄。无拘无束之中隐隐透着不可及的忧伤。
再看这里:
我比较喜欢走各种街道和各种巷子,胡同,看各种人来人往。其实我非生来彷徨,我和你们一样,有过朝八晚五,创过业,只是后来始终觉得我骨子里有另一种不安的躁动,与现实和过往都无关,我需要去陌生的城市,看陌生的人。其实我也会孤独,也会回忆,也会想是不是应该停下来,找个人结个婚,就这么停止光阴。但是每当夜深人静我就会开始看另一个方向,我知道我尚没有把自己想要的东西装进行囊。我还得继续我应该去的地方。
这一段再直白不过地交代了故事的主人公江南骨子里的躁动不安。像浪子一样,他不想有任何牵挂,也不想安定下来;他总是在路上,他需要不停地漂泊,需要去新的远方。而这样的主人公在作者笔下不止江南一个人。
再看这里:
走进车站,刚好是冬天,偌大的站台,寒流铺天盖地地袭来,逃亡显得无比悲伤,努力与执着在这一刻都无济于事,穿得再多风还是刺穿毛孔。站在天桥上看,路面上的车辆整齐地靠边,放下一部分,又载着一部分人离开。
——《血液里住着风》
车站只是一个短暂的停泊之处。分别是必然的。悲伤是永恒的。我们都在路上,身不由己。爱身边的人,却总是不得不离开。这是浪子式的宿命。
……
这些对风和云的描写,对银河的钟爱,对分别的无奈,对火车,对路,对海,对远方的凝望,还有到处悬挂的风铃,被捡来的流浪狗……无一不让人感受到那一份属于浪子的自由和忧郁。
浪子情怀之所以动人,也许是因为我们心中都住着一个浪子和一个要浪迹天涯的梦想,让我们想“穿过风,去颠倒众生”,让我们想“一路纵酒,一路种花”。如果不能够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那么至少在文字里,我们可以自由地凝望远方,去想去的地方,见想见的人,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