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果不其然,到了闭门的县衙口,正撞上官差一行,为首的是当地官员开路,轿中有人也未可知,平顶扶膝而坐者,两柄刀在身侧,看来十分无聊,后面跟着便是云清,因身处笼樊故而抱怨道:“先生,在下好言唠叨一路,您却丝毫没问我这硬硬的地面可适意否,连尊姓大名都概不提及,当真憋闷。难道您平常也这么沉默?啊,肯定是您引得人家厌烦了,想说话也没人听吧。”说罢笑起来
那家伙撅了撅嘴,冷冷说道:“我没被厌烦。”“啊?”云清难以置信,这家伙终于说话啦,“哈哈哈,没想到您竟然会在意这种事!不过呢,阁下应该是自己后知后觉,只要身边的人见到您就异常严肃,就说明他们厌烦您啦。”细细想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那人说道:“你别叫我阁下,归淄藻是也。”“唉呀,失礼,方便问问,为何我不能与妹子一块乘轿子吗?”“自然因为她是女子呀。”
“哦......抱歉啊抱歉,提前告罪啦。”浅云清迅速对着轿子点点画画,灵气到处,显出一纸阵符,“归先生是刺客吧,魔法术式还得用符咒镇压,难道说为了克制妹子的神迹现学现卖?哎呀呀,太不走运了,哥哥的空间魔法很厉害,不知觉就传授了点给在下。”
纸符燃尽,轿子轰然撕裂,归淄藻连忙跳开,浅砂白坐在中央说道:“先生好做妖,竟将我与浅云清分开照看,有本事就用本家功夫啊,你的术式太差劲了吧。”她将浅云清放出来,把九天扔给他。“哇,我的小九!”剑刃如波,泛滥着阴郁,别人很难理解,云清却知道,这与他的往事有关,不出半年自己就该回南国,因此要抓紧好好享受时光才是。他痴痴笑叹,砂白习惯他犯病似的,提起镰刀在指尖旋动,径直向归淄藻攻去。
浅砂白将镰刀纵横砍去,众官兵纷纷闪避,冷不防没躲开,飞了出去,在肩上扯一道口子,血流如注,登时昏了过去。砂白冷笑着想,他们是受的委屈不假,却何至于如此胆小,若都是这水平,回家种田还差不多吧。
归淄藻连连后退,因镰刀透明刹那也未找出要害,身子已靠在墙边,砂白右手一伸,刃送到他颈上。再深几分他就要与世长辞,砂白踌躇的片刻,转眼看人已不见,她“哎呀”一声首先疾走两步,想到归淄藻本身是刺客,必定要从身后来袭,转身的功夫恐遭敌趁虚而入,左手忙用神迹向后扫去。归淄藻形动轻如鸿毛,单刀快要碰到砂白,一阵白光,刀尖便蚀成了碎渣。这下二人刚好与初始对调位置,浅云清抚九天在旁观看兴味盎然,归淄藻莫不是会以为镰刀是以远程而近战漏洞必出,才执意要逼砂白在原地。
“老子有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砂白道,“你可听说过吗?”“怎么?”归淄藻致力避开那攒动的火苗,但见砂白将镰刀收回右手,左手却举到他跟前。
归淄藻灵光乍现,正欲移步,砂白抢先在左手中化出镰刀,反将他勾在刃内,道:“此曰:有无相生,乃从有转无。该抢险才用上,但我还不大放心能自如幻化,先拿你做个试验。”“原来如此,那使刀是难,暗器是易,虽与他人而言颠倒才对,但你有神迹,全不怕乎?”他五指翻动,刀柄中抽出数十颗小钉,腾空画圈,便似国都每年庆展览的浮空水滴般层层筛了过来。
浅砂白心下疑惑,“如若暗器不‘暗’,那何用之有呢?”听闻浅云清叫道:“他的豆子能透火,妹子小心!”他离得尚远,将小东西瞧做豆子。砂白脑中情景细细琢磨,余下的钉子扑面而来,扎穿火墙的旋风形成一个针孔似的洞,后面紧跟的钉子就借助这个洞顺利透过,被消磨得更尖锐。她惊叫道:“啊,我明白了!”
浅云清冲过去,料以自己之速怕也难有助益,而归淄藻乘势双刀架出,浅云清看都没看他,九天胡乱甩,忘了他单刀有二,生生在侧腰切了半厘深。“这是前后相随吗?哎呀,”浅云清收势仓促,凭身近,按在归淄藻肩头借力从他头顶翻过去,一手用衣服盖好伤处,才动用神迹,放出云雾瘴香。
被火削细的钉子到了眼前,突然齐齐落尽,浅砂白感身前空气冷冽不禁跌倒,惊喜笑道:“哥!”天机织正是暂时冷却妹妹面前的空气成分导致气温骤降使气压升高,才将暗器制伏在地上。
天机织跑来说道:“抱歉啦,这么久才到。我们先离开这吧,云清的神迹太泛性了。”“好……哎?”浅砂白撑着地面道,“哥,我冻僵了,站不起来。”天机织笑笑,躬身抱起她到对面的瓦砾上歇息。
等了许久,浅云清还隐匿在瘴气中,天机织便将空气裹在周身进去寻他。此计虽然损耗灵力巨大,但他可是成日领教够云雾瘴香的,经云清调改后,全然是草药的清芬中和鲜花的甜蜜,效益更强,只需半分钟便使常人如食鸩毒,若强撑着费用灵力活动,加快血液循环,有噬骨之险。
官兵尽叠罗汉状得伏在同伴身上,令天机织似乎好找,猛地踩到一滩血,听得二人对话道,“见鬼,你怎么还没死!”“我再说一遍,咳,我才没被讨厌呢。”“哎呀,哪里来的疯子!”“喂,你可听着吗?”“好啦,实话告诉你吧,咱们走了这么远,我倒是无妨,你就要惨啦。若是躬行还好,你这个高度行走,香浸入血液中最快啦。”“咳,你要么别多事!”“哎哟,我看当务之急你得请教仁义礼兄怎么做人才好。”
“谁……”归淄藻哗哗吐血,天机织搀起浅云清,用方才要盖在脸上的妹妹的围巾简单包扎伤口,空气全送给了可怜人。还听得归淄藻气若游丝仍说道:“等会……”便栽倒在地。
浅砂白见二人出来,撇下正说话的之前被打飞那个小官兵,随着他们走了。天机织发现那人脸上布满泪痕,表情如蒙大赦,信徒般憧憬着妹妹,便询问何故。浅砂白不屑道:“嘁,就是个可怜自己的笨蛋。”砂白总有一番非忽悠的说辞。
天机织提醒道:“你们要警惕了,外面可不太平。”赘述男爵府见闻。
“归淄藻……是谁啊?”三人找了家凉食店,浅云清的气血缓和了些,问道。
兄妹俩相视半晌不知作何解答,浅云清暗叹,砂白忙放下沙冰从椅子里站起来说道:“我找张纸,问问燕云十六吧。”
“等等……还是问燕塵吧。六殿下他……”天机织未与他们说紫气阁的遭遇,也不大好意思。
浅砂白愣了片刻,点点头。
云清搅和着碎冰,“女孩子别吃冷的东西。”“先把你自己养好了吧。”天机织往他鼻尖上点了一滴水,他可不想继多天后妹妹为一碗沙冰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