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连载梦62590cc3b5f5

【山木为中】第一章 雨过天晴的邂逅

2018-12-13  本文已影响1人  水镜白龙

I

回到五华之后的第二天清晨,朴秋和淼瞳以乾天为目标踏上了旅途。

自从离开谷中,淼瞳便一言不发,她依旧身着一件淡色的罗衫,随身携带的物件少得完全不像是个女孩子。

朴秋只是在她身旁走着,他的心里有些紧张。因为在他们离开山谷的时候,六合姬伏在他的耳畔对他轻轻说了一句话。

“我的养女,”她说,“不是人类。”

其实在此之前,朴秋早已觉察出了淼瞳的异常之处:她的气场带着淡淡的蓝色,与一般人类的白色气场、抑或是道中高人的紫气都不尽相同。

淼瞳的真身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们已经走了两天的路程,然而除了必要时,淼瞳会用简单的字眼与朴秋沟通外,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怎么交流。再加上他们所到之处偏又都阴雨连绵,让气氛更加晦涩。朴秋认为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

他转过头去,看到淼瞳抬手将被风吹到嘴角的紫色长发轻轻拨开。

“淼瞳,你的道行真的很深,我都完全看不到你的元神呢,果然师祖的养女也很厉害。”他试着恭维道。

她皱起眉来撇了他一眼。

“不许你直接唤我的名字,我的道名是水君,你必须叫我水君。还有,我才不是那个六合姬的养女,我只是借居在她的山谷里,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朴秋有些吃惊,没想到一旦说起话来,淼瞳的脾气却是意料之外的蛮横。

“但是,你的道行很深唉,不是得到师祖真传的缘故吗?”

“你在听些什么啊,我都说了我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我的道术是自己的道术,和她用的妖术完全不一样。”淼瞳生气道。

真是个性格别扭的姑娘啊。朴秋撇了撇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淼瞳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六合仙人。

“那,淼瞳你……”

“你到底有没有长耳朵?我是水君,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不许叫我淼瞳!”

“对不起。”朴秋叹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水君是驭术师吗?”

“是。”她这才稍微平息了怒气。

——看来并不是只有人类才能修行各种道术。朴秋心想。

“而且,我现在正在使用的,就是通灵术。”过了一会儿,淼瞳忽然开口道。

没想到淼瞳竟会主动说话,这着实让朴秋吃了一惊。他低头看去,只见淼瞳的脸上漾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正用一种略带挑衅的表情看着他。那灵动的眼神让朴秋不觉心中一动。

等等,这么说来,淼瞳的元神居然就是最高品级的人类,而且她平时一直维持着人类的形态,其实是因为一直在施展通灵术?!

这得需要多么深的道行!朴秋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敬畏。

不过这样一来,朴秋就更想知道淼瞳的真身是什么了。但他又觉得这样问来很不礼貌,于是两人只是默默地继续走着。

下午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布冕一个较大的县城。道路两旁人来人往,很是热闹。淼瞳的确是一个奇异的少女:白色细腻的皮肤配上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态,使她在茫茫人海之中轻而易举地成为了焦点。那些被太阳晒成黝黑粗糙皮肤的路人总是会不自觉地将目光聚拢在这带有独特气质少女的身上,她的五官精致,身上带着冰雪的气息。

朴秋静心入定来看,他看到了街道上每一个人的元神,有些是植物,有些是昆虫,甚至连石头都有。罕有的几个元神为动物的人引起了朴秋的兴趣,他解除入定后发现那些人往往相貌端正,眉宇间露出聪慧之色。部洲几乎没有多少修过道的人,因此朴秋能够轻易看到每个人的真我。少年被一种强烈的新鲜感包围着,仿佛他生活生长了十六年的世界一下子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一直以来的信仰简直都被颠覆了。

路旁一棵葱脆树木的元神竟然是一只松鼠,想必是前世犯下什么错误被降为草木了吧。朴秋感到十分有趣,他一直维持着入定的状态,左看看,又瞧瞧,不一会就看到头昏眼花,超出逻辑的各种组合让他失去了重心,站都站不稳了。

那些元神品级较高的人们,想必是经历了许多世,许多劫的修行才积攒够德行,得到了那样的真我吧。朴秋仿佛能看到那些人前世经历的苦难一般,在心中感慨万千。

II

快要走出布冕的时候,朴秋与淼瞳来到街边的一家酒馆。

“客官这边请!” 酒馆里的店小二热情地凑上前接待道。

“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本店的小菜应有尽有!” 周围的喧嚣进入耳朵,两人在一张靠门的酒桌旁坐定。

“啊,对不起,请给我三两挂面。”朴秋忙道。

“好咧,三两面条,稍等。”店小二吆喝道。

刚坐下没多久,酒馆外面就吵闹起来,凑热闹的人纷纷跑来,将马道围得水泄不通。“打,打!”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朴秋不由得坐直身体想看个究竟,刚要起身,却被一旁的淼瞳用眼神瞪住。

“你若是想在这个世界上安稳地活下去,需要记住的第一点就是适当抹灭自己的好奇。”这是她第二次主动开口和朴秋说话。

朴秋只好坐下,他听到外面的嘈杂声中似乎包含着棍棒殴打的声音。不一会,围堵着的人群主动让开一条道路,他看到人墙里面有几个被捆住四肢的人倒在地下痛苦地呻吟着,脸上全部挂了彩,围观的百姓有大胆的凑上前去看的,立刻带着惊恐的表情喊道“死了死了,有人被打死了!”一群趾高气昂的人物大摇大摆地在人群让出的道路上走着,他们手持棍棒,一边带着得意的神色走进了这家酒馆。

天气依然阴沉,映衬着淼瞳苍白的脸。朴秋看着一旁望似虚弱的少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除却她那冷僻的态度不谈,淼瞳的外表实在是个惹人怜惜的孩子,朴秋常常会这样想。

“几位大爷,对不住了,小店今天客满了。”店小二弯着身子迎上前去。

那一伙人总共有十几个,他们在百姓的围观下全然不顾店里人的惊慌与一旁手足无措的店小二,径直走进了酒楼中央。

“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就是惩恶扬善、颠覆王朝黑暗统治的天宗——名权会!没看到我们刚刚收拾了几个在光天化日下大胆行窃的人吗?你们就这么对待英雄?快把这里的客人统统赶走,把场子给我们腾出来!”

“他们不过是偷了两个铜板,你们却打死了人!”门外有人叫嚷着,接着立刻响起了一片支援声,那群人里有人提起棍子便冲向门外,吓得刚刚还在围观的百姓一哄而散。

“听到没有?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我撵人呀!”其中一个光头挥动着棒子呵斥店小二道。“这,这实在是……”店小二吓得支支吾吾。

“喂,他们是谁呀?”朴秋压低声音问淼瞳。

“天宗麾下的名权会。是民间为了推翻王朝与神道会暴政企图重新建立政权的秘密组织。部洲这里天高皇帝远,常常会成为他们举事或商议的地点,不过这几个人恐怕只是里面喽罗中的喽罗罢了。”淼瞳低着头不去看酒馆中央那群叫嚷着的人,小声道。

“神道会?”朴秋讶异,“神道会是施行暴政的统治者吗?”

淼瞳白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不论如何,他们这么做太过分了,这哪里是为了百姓着想的民间组织呢?”朴秋切齿道。

“安静!”淼瞳轻拍桌子,又瞪他一眼。

见店小二不从,他们干脆挽起袖子用棍棒将旁边几张桌子上的盘子碗全部扫翻在地,酒店里有客人惊叫起来,人们纷纷起身逃散,不一会厅里的人就散去了大半。他们这才迈着大步在几张桌子旁坐下,一边高声谈笑一边吆喝在一旁发抖的小二上酒菜来。

“这群人真是太可恶了,水瞳,他们全都没有习过道,我们不能用道术教训他们一下吗?”

“是水君!”淼瞳怒道,“你给我安静吃饭!”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酒馆里的风波渐渐平静下来。朴秋能够听到那群人的谈话了。

“听说俱洲负责生产的军器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

“好。接下来咱只要与神洲总部通着气儿,举事时再在头儿们眼皮底下闹出点名堂来,将来只要等王朝被天宗一掀,咱哥几个肯定能谋取上一官半职!”

“没错儿,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神道会。我呸!渊宙老儿,快点来给你爷爷我请安呀,快呀!”

“哈哈哈……”

那群人爆发出一阵哄然大笑,他们用脚踩在椅子上喝酒,有的还在模仿猥琐的动作,周围的客人都面露厌恶之色,然而却都不敢说什么。朴秋心里很是反感,不光是因为他们张狂的举止,更是因为他们对神道会的鄙夷与蔑视。

淼瞳依然小口地喝着茶,仿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群人的存在一样。

III

“在王朝的统治下公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恐怕不太好吧?”

那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们停下手上的动作,齐刷刷地向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朴秋也好奇地看去,他看到酒馆大厅的角落里静静地坐着一个纤瘦的白衣少年。那少年披蓑戴笠,低头将脸面掩藏在沙幔之下,将自己隐藏得悄无声息。若不是他主动开口说话,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连朴秋也没有。

名权会的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接着一齐离开座位走近少年的位置。旁边的客人又被吓得偷偷溜走了许多。

“什么人敢和我们较真?胆子倒不小!小子,你是谁?抬起脸来让我们瞧瞧?”

那少年一动不动,那群人便围了上去,他们伸出手去抬起那少年的脸,朴秋看到少年的蓑笠掉在了地上,然而人群将他围住,朴秋没能见到少年的面容。

“耿去,不好,这小子穿着考究,细皮嫩肉的,八成是哪家的少爷,保不准是朝廷的人。怎么办?”

“什么?官家的少爷?妈的,真麻烦,被他听到了!”

“哼,你们也太紧张了吧,这样的确是很麻烦,既然如此,只要不让他回去报信不就行了么!”

“哈哈哈哈……”

那群人开始摩拳擦掌,玩弄着手中的棍棒。可怕的是一个刺猬头的家伙竟然从腰间拿出一柄配剑来,“不如干脆割了他的舌头,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不错的主意吧?哈哈,竟然想要留下你的性命,我可真是善良呐!”

又一阵哄笑声传来,几个人上去将少年的身子摁住。“把他的嘴给我撬开!”刺猬头的男人吼道。

淼瞳注意到朴秋暗暗握紧了拳头,她伸出手去按在他的手上,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请你们住手。”少年被团团围住,声音却十分柔和,甚至还带着稍许笑意,“我并不希望有人受伤。”

“哈哈哈,现在才知道害怕,太迟了!”刺猬头的男人用剑锋向着少年的脸刺去,表情却突然变得僵硬,他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耿去?你在做什么,快点动手呀,搞不好等会官府的人就要来了。”过了片刻,一旁的同伙变得不耐烦起来,东张西望地催促道。

“不,不是。”那男人脸色灰白,强作镇定地说道,“我,动不了了。”

“什么?”其他人微微有些发怯,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接着一齐举起棍棒毫不留情地向那少年打去。然而所有人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明明什么力量也没有,也胆敢提起道皇大人的名号?”少年依旧笑着说道。

名权会的人突然抡起手中的棍棒,狠狠朝向彼此身上砸去,一时间铁棍击打皮肉的沉闷响声夹杂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一齐传来。

“丑陋的臭虫给我消失吧。”

“妖,妖术!”光头的脸上满是惊恐,他一边用力捅着自己的腹部一边高叫:“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笑着没有回答。这时朴秋终于看到了那少年的脸:他的皮肤白皙,一头淡色的金发让朴秋觉得很是眼熟。

“啊!不要!救命,饶了我吧!”突然一声最响亮的惨叫声传来,只见那个叫做耿去的男人举起佩剑马上就要刺向自己的咽喉。

不好,要死人了!朴秋来不及思考,他拉开椅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住手!”朴秋高喊道,“杀人是不对的!”

“笨蛋!”淼瞳小声道。

佩剑已经在那男人的脖颈上割出一道血痕,却突然间停止住了。一时间,所有人都像摆脱了无形力量的控制般,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愣了一会,忽然哭叫着一刻不停地奔向酒楼门口,狼狈不堪地逃了出去。

金发少年看向这边。朴秋有些紧张地入定看去——看不到他的元神,那个少年的道行在他之上。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金发少年回过头去,笑着从袖里拿出两锭金子放在桌上,对一旁瞠目结舌的店员说道,“这些就当我赔罪是了,加上被赶走客人的饭钱应该也够了吧?”

“足,足够了!”小二哆哆嗦嗦地接过元宝样的黄金。

“对了,关于刚才名权会那些人所说过的话……”

“小人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

金发少年环顾四周,只见所有人都拼命摇头摆手。

“是吗,我也是呢。”金发少年的脸上依然维持着好看的笑容。他从地下捡起蓑笠戴在头上,在一片惊讶的目光中走向朴秋的位置。

一身各种玉石玛瑙打造成的挂饰……想起来了!朴秋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眼前的少年,那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哦?原来是辉夜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呢。”金发少年笑道。

“我的名字是朴秋。”朴秋正色道,“你是谁?”

“我叫辰祀。”少年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原来如此,刚才失礼了。对不起,我应该唤你朴秋的。看来我们真是有缘呢。”辰祀说着微微转头看向一旁低着头喝茶的少女,他的笑容在一瞬间里消失,朴秋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是淡蓝色的,不过那淡蓝很快消失了,因为他又恢复了笑脸。

“方便的话,可不可以告诉我你们的去向呢?”

“我们正准备去乾天。”

“咦?那就更巧了,我也正好要回乾天。辉夜的朋友便也是我的朋友。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呢?”

辰祀的笑容温暖如朝阳。朴秋低头看了看淼瞳,她还是什么表情也没有。

“嗯。”于是朴秋答应道。

IV

朴秋将淼瞳向辰祀作了介绍,三人一路走着,不久他们便出了布冕,进入巧的疆域。他们边走边谈气氛十分融洽,虽然淼瞳还是很少说话。与脑海中的第一印象不同,朴秋意外地发现辰祀其实是个相当容易接近的人。

“那个,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辰祀也是殿生对吗?”朴秋小心地问道。

淼瞳听后抬眼向辰祀看去。

“没错。怎么,这个身份给你带来困扰了吗?”辰祀笑道。

“啊,没有。只是,刚刚那些人是叫做‘名权会’的对吗,他们不是反抗你们神道会的组织么,虽然杀人果然还是不对,但就这么把他们放了没关系吗?”

辰祀歪着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如果只是那种货色的话,充其量不过是蝼蚁之辈,放了也不会成什么气候。”他仍旧笑道。

“是,是吗……”朴秋轻声道,虽然他不觉得一时激动出声止住了辰祀杀戮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然而他心里总是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辰祀几乎一直在微笑,他的笑很温暖,这让朴秋也渐渐地平静下来。

朴秋在一旁不时打量着金发的少年,离近看了,他身上的玉石吊坠真是五颜六色,种类齐全,于是朴秋忍不住开口道,“辰祀,这样问也许不太礼貌,但是我从以前就一直很好奇:你身上还真是戴了好多挂饰,这些全部都是装饰吗?”

“不是哦。”辰祀笑得眯起了眼,他伸出手来拖起胸前一串玫红的玉链,“这些玉石是根据四季五行的轨迹排列的,我会在一年里按照天时的变换来调节它们的顺序,从而使它们的排列符合人体气象的变化,用不同寒热的玉石调和人体的气脉达到事半功倍的炼气效果,这些法器可是我修行的诀窍呢。”

“好厉害!”朴秋露出佩服的眼光,“辰祀你是炼术师吗?!”

“不是。”辰祀道,“我并不喜欢那种粗鲁的道术,我讨厌暴力,因为依靠野蛮取得的胜利一点美感也没有。我是一名念能师。”

原来如此。朴秋正兴高采烈地想问刚才打倒那群名权会人士时辰祀所用的是什么道术,辰祀却突然扬起脸来看向天空,漠然睁大了淡蓝色的双眼。朴秋这时注意到道路两旁的行人中有不少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奇怪。”辰祀喃喃道,“真是奇怪。”

“唉?什么奇怪?”朴秋问道。

“天气。”辰祀道。

于是朴秋也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他们的头顶上布满了阴沉沉的乌云,街道两旁飘扬着祈雨的云旗。

“竟然是阴天,真是太少见了,巧郡已经三年没有下雨了。”辰祀道。“最近三年部洲的天气一直很奇怪,昆,五华和木梓三郡一入夏便阴雨连绵,其它四郡却一直干旱。我因为任务在这里住了很久,在巧像这样的天气还是第一次见到。”

“唉?是吗,”朴秋转过头来想了想,这样一说,他突然想起两年前与辉夜刚刚来到部洲时便提到过天气的事情,谷中到了夏天也确实阴天不断,只不过自己潜心修炼而将这个问题忽略掉了。“这样说来,自我们从塙县出发之后便一直在遇到很暗的阴天呢。”

“什么?”辰祀忽然惊讶道,“你是说五华的塙县?不可思议!你们一路上途径布冕来到这里经过的所有地方全部是阴天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朴秋思索着说道。

辰祀的眼中掠过一丝不安与犹疑,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转过头去看向朴秋身后的空灵少女。

注意到辰祀的目光,淼瞳没有丝毫不悦,甚至眼眸中还出现了高傲的神色。

“……因为我讨厌阳光。”她轻描淡写地说道。

V

“淼瞳?”朴秋睁大了眼睛,“妳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厌恶阳光,所以让天空一直阴着罢了。”

朴秋与辰祀一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妳是说,是妳在控制天气?”辰祀追问道。

那难道是……淼瞳真身的能力吗?朴秋心中一惊。

“没错。因为被太阳晒到的感觉实在恶心透了,所以我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夏天原本的气候而已,有什么问题吗?”淼瞳的语气很是傲慢。

“难道说,部洲过去三年里夏天异常的天气都是妳造成的?!”朴秋想到先前他与辉夜一起打探天气时的事情,惊愕地说道。

“是吗?我只不过是借了附近的云层到五华来而已,并没想引起那么大范围的波动。”淼瞳依旧漫不经心。

辰祀在一旁低着头,金色的额发盖住眼睛,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行!妳不可以这么做!”朴秋突然愤怒起来,“四季变更,寒暑交替,这些都有它们各自的道理,只有顺应天时才能取得阴阳的平衡;妳知不知道你这样任性的行为给部洲的人们带来了多么大的痛苦,从作物的生长到百姓的日常起居,大家一心想着怎样防洪防旱,简直是灾难性的三年!现在,立刻停下,妳犯了很大的错误,必须得向百姓道歉才行!”

淼瞳厌恶地皱了皱眉,“凭什么?我被太阳晒到的话会生病的,关其它的百姓什么事?不许你命令我。”

“真是不可理喻!难道妳只顾自己都不管部洲的百姓吗?真是太自私了!”朴秋气得握紧了拳头,“辰祀,你认为呢?”

“真遗憾,我很喜欢阳光。”辰祀抬起头来,依旧浅浅地微笑着,“既然你这位能力卓越的朋友离不开阴霾,我想我们是没有办法一起行路的。”

“那正好!”淼瞳回击道,“我本来就想一个人去乾天。”

      “淼瞳,不要任性了。你不喜欢阳光的话可以自己打伞啊!”朴秋背过身去。

“……你这个大笨蛋,你会后悔的!”淼瞳愤恨地对朴秋说道,接着她闪身来到辰祀身边,在他耳旁低语,“你有胆,你可知道惹怒了我会有什么后果么。”

辰祀轻声笑着,“是这样吗,看来我被看低了呢。大小姐,妳要试试吗,比符咒还是动真格?我可不会因为对方是女生就手下留情的。”

那一刻淼瞳的眼中弥漫着的冰蓝气息瞬间冻结,朴秋没有听到两人在说些什么,但是僵持没有继续下去,不一会他们的对峙便停息下来,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朴秋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原本正在担心。见此情景,他才在心中略松一口气。

他们一路走着,所到之处天气依然是一片阴沉。夜里,他们在街边随便找了家客栈投宿。

第二天清晨,朴秋从床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他看到辰祀的行装已经理好,人也不在房间里了。从脚触及地面的那一刻起,他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因为空气干燥得有些令人不适。

朴秋穿好衣服,打开窗户看向窗外,在一瞬间惊异得张大了眼。只见大片的赤红烧灼着整片天际,漫天飘满了令人眩目的火烧云,微红的空气干燥得令人窒息。他急忙跑下楼去走向街道,他听到满街的百姓惶惶不安地议论着,他们带着惊讶的表情看向天空,远处还有人发出恐惧的呼救声;抬头仰望,他们看到泣血的苍穹,天色阴沉得可堪比黄昏。朴秋知道,在人们眼里,火烧云是不祥的征兆。

他握紧拳头,咬紧牙齿向楼上跑去。“淼瞳,这就是妳报复的方法吗?妳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他用力敲着淼瞳的门,结果没敲几下门却自己开了,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东西都收拾得十分整齐——淼瞳的行装已经不在了。

“……她走了。”

背后一个声音说道。

朴秋回头,看到辰祀站在那里,他伸手拿掉头上的蓑笠,露出一头细密的金发。

“什么时候?”朴秋故作镇定地说,眼神却已开始变得有些空洞。

“昨天夜里。”辰祀的语气略带担忧,“朴秋,关于那个女孩,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VI

朴秋没有听辰祀说下去,他转身冲出客栈,在街道上边跑边唤着淼瞳的名字。辰祀带着有些无奈的表情远远看着他,不时四处呼唤,帮他一起寻找。朴秋一刻不停地奔跑着,逢人便问有没有见到一个紫色长发的少女。

——没想到淼瞳真的就这样离开了。

朴秋一直四处奔走,直到夕阳西下才停止。他回到客栈门口,双手撑住膝盖,埋下头大口喘气,汗水不断地流落到地上。

“可恶,是我的错!她是为了我才去乾天的,我应该照顾好她才是!怎么能就这样让她一个人走掉呢?”

血液不断冲击着朴秋的大脑,他抬头看向天边大片的琉璃色,感到希望渺茫。辰祀在他身后静静地立着,没有说话。

朴秋回身进入客栈取了行李,决定连夜赶往乾天。

——既然淼瞳说过要一个人去那里,依她的性格,应该已经动身了吧?

他们连夜赶路,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这样过了许多天,他们终于快能离开部洲,即将进入古洲的边境了。

天色渐晚时,朴秋和辰祀来到郊外的一片荒野。为了造饭,朴秋在柴草堆上升起了一把火,黑色的烟雾徐徐飘起。直到这时,辰祀才觉得朴秋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

“那个女孩……”辰祀终于开口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朴秋低头不语。

“她的道行,在身为殿生的我之上。”见朴秋不回答,辰祀又追补道。

朴秋只是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怎样联系在一起的,但是,那个女孩很危险。如果你相信我作为朋友所言的话。”辰祀的语气很是认真,“我在乾天长大,自认十几年来见到过的道法高深的驭术师绝不在少数,但是,像那种能控制天气的道术却是闻所未闻。朴秋,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虽然可能是我的判断太鲁莽了——但是我认为:那个女孩,她并不是人类。”

听到辰祀做出如此大胆而准确的猜测,朴秋心下暗暗吃惊,然而他仍旧低着头,努力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

辰祀见朴秋丝毫不为所动,心下也犹豫起来,毕竟,他对眼前少年的事也并不怎么了解,自己刚刚所说的话确是不太妥当,仿佛是情急之下说出口的,这不像他的性格。他弯下身来,默默地与一旁的银发少年并肩坐着,看着眼前不断跳动着的红色火苗。

“辰祀,念能师使用的……是念力吧?”过了许久,朴秋才缓缓开口说道。

“嗯,是的。”

“念力都有哪些使用方法呢?”

“啊,其实念力的使用方法有很多。只不过我最喜欢用它封住对手的行动了,因为看到别人发现自己已经束手待毙时脸上浮现出的绝望与恐惧真是让人兴奋。”

朴秋打了一个寒噤。他一直觉得辰祀虽然外表是个很白净纤弱的温雅少年,心里却是非同一般的残酷。殿生应该不都是这样子的吧?他在心里祈祷着。

“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念术吗?比如说,最难掌握或最有趣的念术之类的?”

“怎么,朴秋想要修习念术吗?”辰祀的神色渐渐轻松起来,他露出笑脸,两年之前自己见到身旁这个少年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场还是从未修炼过的,而转眼间他已经成为了一名不折不扣的道行师,这使得辰祀对这个少年的经历很有兴趣。

“啊,不是。我修习的是驭术。辰祀,我想变得更强。总有一天我会成为殿生作为你的同伴给你看的!”朴秋的语气也逐渐变得欢快。

“哦,是这样吗?”辰祀依旧笑着,“那么,朴秋认为世界上最神奇的道术是什么呢?”

“嗯,让我想想……要我说的话,也许就是瞬间移动。该怎么说呢,比如:当遭遇危险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金黄色的光带,然后还不等你有所反应,自己却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听到了诵经的声音什么的……我果然太异想天开了吧,哈哈,哈哈。”朴秋自顾自地挠着头笑了起来。

辰祀却没有跟着他一起傻笑。“那种‘道术’……其实是……有的。”

“咦?”朴秋停止了一个人的傻乐。

“所谓的瞬间移动,其实是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快到人的眼睛无法看到。”

“极快的速度?……那有多快?”

辰祀拾起火堆中的一支火把,指向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朴秋顺着火把看去,本是黑暗的树丛被火把的光明照亮。

“你看到光跑到灌木丛那里的速度了吗?比这还要快。那种‘道术’的名字叫做‘时空弧线’。听说当时空弧线出现时,被施术人的周边会出现仿若万佛朝宗般的圣景,呈现一派万法归宗的祥象。只是,由于它的施术原理几乎是个谜,道行者们普遍认为时空弧线已经超越了道术的范畴,而将它的发动理解为有天神相助。”

朴秋入神地听着,直到他的后颈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啊,好疼!”朴秋伸手覆上了颈后的红色印记,等他收回手来时,指尖已经沾上了鲜红的血。“没什么的,我已经习惯了。”朴秋勉强地笑着。

辰祀依旧眯起眼睛注视着他。

他们在野外露宿了一个晚上。快了,就快到了,等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们应该就能进入古洲了吧,朴秋在心里这样祈祷着,静静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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