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午夜》五回
［21］
白天，正值星期六。主管行政事物的副院长按照王院长的要求，组织医院保卫部门和总务勤杂人员，对整个医院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卫生及安全清理。医院的草丛灌木丛和年久堆放物品的地方是清理重点，野猫、老鼠清理出不少。
医院里只有少数人低低的议论，昨晚和几天来发生的一些事，更多的病患者及家属们不是小声议论。而是大讲医院有鬼魂出现的故事，就好像他们亲眼目睹了一样，夸张的没了边际……。
张浩精心进行手术前准备。刘伟领甘茹在食堂吃完早餐，径直到了张浩诊室。也许是这两人终于有了爱的花苞，甘茹显得精神饱满，脖子上的划伤竟奇迹般的平复。她坚持要参与老陈的二次手术。请示院长，王院长最后还是同意了。手术相对简单些，又是白天，也没引起人们更多的注意。
正要准备进手术室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张浩拿起话筒，传来一个女音，声音干脆：“喂，我找张浩大夫！”张浩道：我就是，你找……。那边的女音转成笑声。也许是几天来的工作压力和休息不足，听到笑声张浩才知道是妻子沈凌。她说，她领女儿下午五点一刻到家，希望他晚上下班后能回到家里！张浩说，马上要做手术，争取晚上回家去看女儿！电话匆匆挂断了。
张浩带领刘伟和甘茹走进手术室。老陈也正好刚被推了进来，上了手术台。三个人在消毒室严格消了毒，戴上口罩，相互之间点点头，这是一种默契的暗示。
灯光大亮。老陈下半身盖着白布，上身赤裸在外。张浩看着仪器设备显示的数据，基本都是正常的数值。甘茹依旧做着前期消毒处理。此时张浩心里一点把握没有！做为大夫，手术成功是最大的快慰，那是救死扶伤的成就感。可他找不到这种感觉，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目的！
张浩接过手术刀，定了定神，然后落下去刀刃，划开了老陈的皮肤……，似乎有些异样，他也没注意到，一股淡淡的白雾顺刀口散出。张浩选准位置，探进手指。就在这紧要时候，另只手上的手术刀“咣当”一声掉落到地上，刹那间张浩大惊失色……。
［22］
张浩将手指探进老陈腹腔的刹那间，表情凝固了，手术刀也脱落到地上。他摸到了一团软绒的软体…。与此同时，甘茹也惊呼起来：张大夫！血压、脉搏消失！刘伟也去翻看老陈眼皮，瞳孔已扩散。三个人瞬间都惊呆了！几分钟前老陈体征还较正常，怎么突然一切都戛然而止？难到他们是在给一具尸体做手术？张浩震惊于突发奇来的状况。
刘伟和甘茹不知所措，两眼紧张的看着张浩。抢救！怎么抢救？吊在高处的血袋不知什么原因，破裂了，血一滴一滴的落在白布单上，发出“啪啪”的声响。张浩沉着面孔低声却有力的说道：患者死亡，手术失败！虽然这么说，但他的手指还是将刚才触到的绒毛软体拉出，血淋淋的，竟是大大的一块。“是只猫！”甘茹变了调叫喊起来。张浩早已看清，他把这软体放到刘伟拿过来的托盘上，然后依旧探摸着，摸着…，老陈移植过来的肝脏竟没了踪影。他无力的垂下了胳膊，自言自语吐出几个字：“缝合上吧”！
刘伟在为老陈缝合刀口，甘茹进行器具清理。张浩停滞一会，还是把那只毛绒软体放进特制方盒里。一刻种后收拾妥当，三人一起走进消毒室。张浩思绪如麻的洗着手，突然他扭过头问刘伟：哪传来的笑声！你听见了吗？刘伟侧侧耳去听，回道：没有啊！甘茹也惊惧的快速摇摇头。
三人一起走出手术室。张浩吩咐刘伟和甘茹去通知护工将老陈推进太平间。自己要去向王院长汇报手术失败的具体情况。
王院长似乎没有太大的惊讶，象早有了思想准备。他知道肝脏移植本身就是医学难题，在国内还没有成功病例，大多是临床实验手术。当时他就对上面做了说明，成功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零点几。他已经做出了全部的努力。
王院长舒口气道：一切都过去了。话是这么说，但他心还是没底的，老陈移植进体內的肝器官又被神奇的取走了，说出来谁能相信。有些细节只能是删除掉了。他让张浩写个情况报告。他已经准备好接受挨批甚至被撤职的结果。他又道：先去休息吧！我这就向上边口头报告！对了，通知老孟头好好给这个老陈……。
张浩讲了妻子沈凌今晚回来一事，但他又不好在此时请假。王院长也认识沈凌。他道：好啊！下午若无什么大事，你就回家陪陪沈凌。真有大事我叫医院去车接你！就这么定了。你先去写报告吧！
［23］
直到天黑，张浩才忙完所有的工作。写了一份老陈的死亡报告。老陈的两个陪护也在上面签了字。上边来的人去太平间验看了老陈。要求遗体多保管几天，听上边精神再行处理。
张浩走在路上，呼吸着新鲜空气。这是多天来第一感受到呼出的气流没夹着药味。为了尽快到家，他穿插一条僻静小路。正自走着，恍惚听到身后传来急急脚步声，他回头看看，并没有人。是自己由于休息不好出现的幻听？
女儿晓颖见到爸爸，飞奔过来搂住了张浩的脖子，张浩差点站立不稳跌倒，他紧紧搂住女儿笑道：宝贝长高了，长胖了，爸爸快抱不动了！以往时候他都抱起晓颖在屋里转一圈。精明强干而又善解人意的沈凌一眼就看出张浩的超级疲惫。笑道：晓颖，快让爸爸坐下，爸爸累了。张浩坐进椅子，晓颖偎腻在他腿上。张浩认真的去看沈凌。妻子虽年近四十，但精气神十足。她16岁时就加入解放军，有一段智斗敌特的历史！
沈凌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道：看什么看，快吃饭吧！每一次回来，都是她准备好饭菜，等丈夫下班。极少时候回来能看见一桌饭菜。她已经习惯了。
他们住的是一所连体平房，门前有个独立小院，后身是条三四米宽的窄道。女儿的小房间窗户正对着这条路。饭后，一切收拾停当，带晓颖进了小屋。由于电压低，灯光也很昏暗。夫妻俩安顿晓颖躺下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两人并肩坐靠在床上。沈凌道：看你一副疲劳样子，这些天一定很忙吧？张浩两手握着妻子送过来的一只手。道：是啊，这一周确实很忙，有两个患者先后死亡。张浩不想过多介绍这件事。突然他好像想起什么事似的转问沈凌：医院死去的患者杨德，原是省农业科研所的，多年前出了问题，被下放到咱们市一家工厂……。你能帮我在省城找寻一下他的家人吗？他的妻子和一对儿女当时是出走的。沈凌道：只要她们在省城，找到她们不是大问题。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浩只好讲明大致情况。补充道：我希望能找到杨德的家属，知道他的死！虽然说身经百战，但这不可思议的怪事只有发生在故事里。沈凌也感到吃惊。她道：好，我回去就帮你查找……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了女儿晓颖突然爆出的尖叫……！
［24］
沈凌不愧为省城侦案第一高手，听到女儿的惊哭，她一个飞身跳跃，就奔到晓颖所在的房间，一把搂过女儿，睿智机警的目光环顾四周，定格在窗户上。张浩也很快跟进屋。沈凌言语一声，旋即跑出门外。她用手电筒照着后窗台，不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以她的速度如果窗外有人，在这半分多钟不可能跑出她的视野。窗台下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她回到屋里，已经止住哭声的晓颖正向张浩诉说。原来没有睡着的晓颖正自看着窗边墙上贴着的画，猛然就见窗外有个男人正笑着冲她招手，她开始并没感到害怕，而是爬起来准备去探个究竟，谁知还没到窗边，就看那男人从嘴里喷出一口血水，直接喷在自己脸上。沈凌搂过女儿，轻轻抚擵：不怕不怕！晓颖是个勇敢的孩子……
张浩默默无语。难到杨德魂灵跟随他到家里来了！也许他一直就在附近。刚才女儿在他怀里时，他内心甚至涌起了愤怒。他讨回了肝，到底还要干什么？！沈凌似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道：我明天上午就走！沈凌在省城侦破了“绿色尸体”、“红绣鞋”等诸多离奇案件。张浩开始跟她介绍情况时，她只认为是恶搞的案件。现在看来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这一晚，女儿睡在张浩和沈凌中间。沈凌抚着晓颖的头，张浩握着女儿小手。张浩突然脑子里转起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莫非是……！
次日上午，张浩将妻子女儿送上火车。透过车窗沈凌告诉张浩：你放心！我尽快查出结果！你多保重自己！张浩相信的点点头也说道：照顾好女儿！
火车开动了……
张浩来到医院，先去看了王院长，他的伤势恢复很正常。王院长说道：昨晚都很平静，没在出现怪事异事。对了，你怎么不在家好好陪陪女儿！张浩笑的有点苦，他没有讲出昨晚的事。但愿杨德的魂灵只对着他一个人。
接下来几天，一切似都恢复正常。只是个别值班医护人员，半夜时偶尔隐隐听到有男人的歌声飘忽传来。也有个别人说，夜里看到过医院的草丛中有身影晃动……。
张浩推开诊室的门，见刘伟和甘茹笑嘻嘻的对着他。他问：你俩搞什么？
［25］
刘伟掩饰不住喜悦之情，说道：我和甘茹订婚啦！张浩见甘茹害羞的样子。发自内心的说道：好事！祝福你们！这时，电话铃响了。张浩抓起话筒：喂！对，是我！什么？好好，太好了！……张浩撂下话筒转身，面露轻松说道：杨德的妻子儿女找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一切终将过去了。
老陈遗体火化的第二天，沈凌带着一位中年妇女和一对成年的小伙子、大姑娘来到了医院。张浩接着她们走进了王院长的办公室。
原来沈凌回到省城立刻展开调查。先去了省农业科研所，走访很多人。按照提供的各种线索，在偏远郊区找到了杨德的妻子和一对儿女。经过沈凌耐心的说服，杨德的妻子痛哭失声。反复说着“谢谢，谢谢！”。实际那一对成年儿女早就想找爸爸。可是杨德妻子毕竟离开杨德10年了，她不敢再去找杨德。在她心里认为，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和杨德有联系了。她心里也怀疑，杨德或许再也不会认她了！沈凌掏自己腰包，买了几件新衣服，买了车票……
王院长事先与上边、及杨德所在工厂进行了联系。说杨德的妻子儿女找到，他们没有离婚，还是一家人。况且老陈已死，已不存在泄密问题了。上边人最后同意了，并要求杨德工厂拿出500元现金做为抚恤。唯一要求就是坚决不能透露换肝一事。王院长已能下地走路了，但还有一定困难。所以他责成张浩协助母子三人认领杨德的骨灰。最后王院长又道：谢谢沈凌，你帮助我们找到杨德家属！又对杨德妻子道：张浩大夫是杨德的主治医生，回头由他跟你介绍一下杨德病危时情况。中午就在医院食堂吃吧！
次日，张浩、刘伟和沈凌陪着杨德妻子儿女去了火化场。张浩把那个小红皮本递给了杨德妻子，又拿出个信封，里面装着五百元的抚恤。张浩知道她们生活困难，拿出自己的二百元塞进了大信封。杨德妻子眼睛哭得红肿。儿子，姑娘虽也泪水满面，但沈凌事先告诉他俩，一定照顾好母亲。所以他俩一边一个扶着妈妈的胳膊。
下午，沈凌陪同母子三人，带着杨德的骨灰，一同返回省城。
张浩考虑的是，杨德既然讨回肝，为什么还紧追不放？他现在猛然明白了：杨德追着他，是希望他帮助找寻妻子儿女。这些年他一个人生活，谁会知道每一个夜晚，他是多么想妻子、想儿子啊！
半夜了，桌上的电话铃急促响起。张浩拿起听筒放到耳边，那边传出了低低深情的声音：我回家了…我回家了…。挂断电话后，走廊里又传出脚步声“咯咯，咯咯……”响声停在了张浩的门前，张浩站起来，走过去拉开了门——一道暖暖的强光照射进来，一片通亮……（全文完）
注：沈凌就是《情仇》中，省公安厅五处处长。后张浩调入省医学院，被省公安厅聘为法医顾问。女儿晓颖长大后，当了一名刑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