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自己一个幸福的模样
夜晚,海风带着咸腥的味道,将属于厦门这座城市的风味,吹得飘来荡去。
耳边的风,鼓鼓地吹着,带着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忧郁感。在我前面5米的地方,背影在月光和周围闪烁热闹的灯光下,显得颀长的苏小懒,一步一步的往前踏着,不是很细密的黄色的沙子,沦陷出一朵又一朵的脚印。
我是抽风了,才被他拖起来,大半夜的,在海边散步,从酒店的过道里面穿行而过的时候,我敢打包票,我刚做梦梦到的那个警察,、黝黑的面庞下,有着迷人的敦厚的双唇,我正准备凑上去,就要亲到了,被一巴掌拍醒了,被过道里的风吹来,打了个冷战。
我问了一句:去哪儿。
别管去哪儿,现在就走。
我们住的酒店,有着小半圆的海边沙滩,从灯光里往海里面走的时候,还能听到深夜里,尽情狂欢的红男绿女的叫嚣声。我被拉着往前跑,连拖鞋都跑掉了一只,我说,哎,我鞋掉了,想要甩开他的手的时候,却发现,那骨骼精奇的手腕,异常有力,像捏住了了命运的把手一般,钳住我。
我以为,这个白天看起来有点傻白甜的小男生,外表纯洁,引人犯罪,却没想到,是真的会拉着我犯罪。白天在某个街角的咖啡馆前面,我看着白面小生45度角望向天空,本着为他健康着想,提醒一句,少年,别盯太久,容易扭到脖子。
却被他拉住我的长裙,我亲手绣的蕾丝花边,硬生生在他指关节发白的攥动下,毁于一旦。我龇牙咧嘴的吼道:你给我放开!要知道,我的裙子已经被扯下一半,生平第一次走光,就要在这个陌生的街道,被一个陌生的长的奶白色的小男生给剥夺了。
他转过头来:妹妹,谢谢你提醒!
我索性坐下来,教育他:妹妹可不能随便叫。放开你的手。
他依旧不放开,冲着我眨了眨眼睛:你很像一个人。
好像在这个城市里来旅游,独身一人的,都有一点点故事,要跟别人分享。藏在心里的,是想看看别人的幸福,露在外面的,是想别人跟你一起难过。他是属于后者,故意露出一副忧郁要死,文艺青年的模样,等着白痴姑娘们的上钩。
我是属于前者,藏着自己的故事,以为在这里看着别人的幸福,某一天也会突然幡然悔悟了。
很不巧,我们俩住在一个民宿里。他乐呵呵的看我将行李搬进房间,一点都没有搭把手的意思。一边让路一边说:嘿嘿,好巧。你像一个人,又住在我隔壁房间。
我翻着白眼说:“要不是想要问路,你以为本小姐会担心你扭到脖子?”
在我把与我人高的行李箱挪进房间里,他一屁股坐到我洁白的床单上说:“你想不想知道,你像谁?”
不想。我心里已经骂了千百遍了,这种娘娘腔,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千挑万选的民宿,怎么会碰到这么一朵奇葩,不仅自来熟,还这么蠢萌呐。
本来下午要去海边的,由于前面找住宿的地方,已经走了快我两周的路了,我的腿脚不听使唤,我挥挥手说,你先出去,我要睡觉。
他看了我一眼,恋恋不舍的说:那我晚上来找你。
我只听到,轻轻的关门声,然后眼前一黑。
半夜被拍醒的时候,我以为屋子里进了贼。原来他晃着手里的钥匙,在走的时候,从门上悄悄拿了一把,我睡的太死,连这点防备心都没了。
“喂!能不能慢点,又不是赶着去投胎。”
“马上就到了!”
他头都不回的往前走。我拖着及地的长裙,艰难的扒拉着凌乱的耳边的头发。心里一肚子火,我是看中了这个少年的哪一点是纯良的,我居然大半夜跟他出来,去看海景。
乌漆墨黑的,看鬼影?
不知道走了多久,深一脚浅一脚的沙砾感,让我已经无暇去顾及这是要朝哪里去。
“到了。”
他一屁股坐下来,拉着我也坐下来。然后指着对面不远处的灯塔说,你知道吗?灯塔那边有个传说:一对青年男女在迷失的破船上相识,被美丽的大海遗忘于某个海岛荒凉的角落。天是死灰的颜色,随便吹来的风象两个人心跳的回声。他们注定要呆在一起了,因为那个世界没有别人,大海只见到孤零零的两颗心彼此依靠。一朵朵浪花就是前世最痛心的期盼,仿佛终于等到了今天,不期而遇。
最后,对着夜晚灯塔许愿的话,有情人,是可以终成眷属。
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模模糊糊才看到不远处的那一点光。“毛线的灯塔啊。那不就是个房子吗?”
“你跟她真的很像。她也说那不是灯塔。”他又让我沿着他的手指看向远方,我还是只能模模糊糊看到一点三角形的影子。
“走吧!回去吧!”他站起来,拍拍屁股后面的沙子。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一脸懵逼的我,看着他走过去,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骂出来。他那站起来,脸上一闪而过的隐痛的感觉,将我浮在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就当我今晚,体会了一把海边的灯光秀吧,凄惨了点,至少,没有一个人在被子里盯着天花板到天明。
我记得,在大学的时候,有一个人跟我说,要陪我去鼓浪屿,要去看海,去走一走那漫长的铺满花朵的小路,去寄文艺的明信片,去路过一个有一个精致的小店。
可是,人啊!最开始的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那些说过的海誓山盟,风花雪月,都是几个唾沫星子飞溅而已,飞完了,就消失了,谁还陪你说好的地老天荒,仗剑天涯。
“喂!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
“你说我像一个人,像谁?是不是你前女友?”我好奇的趴过去,总觉得,见到的这个少年,有着一股子脱离人间烟火的气息,他有故事,藏的深。
“你们很像,却又不是。”他抿着嘴巴,很艰难的说出来。
“她笑起来也有酒窝。她很爱笑。”我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脸,果然两个深陷的梨涡。一阵恶寒。
“我说好今年带她来看海,在这个灯塔下,我准备向她求婚。”他闭着眼睛背对着我,一字一句,慢慢说出来。
“然后了?”
“她死了。”
“我像她什么?”
“像我刚遇到她的样子。就像今天遇见你一样,她说,看久了,小心把脖子扭了。说完她就笑了,声音像夏日里的风铃,清脆好听。”
“她什么时候走的?”
“去年圣诞节。”
“你们什么时候相识?”我已经忘了海风凉凉的感觉,作为新闻记者的八卦天性,现在让我恨不得拿支录音笔,给录下来,暗地里对自己说,回去可以写篇稿子,投给情感专栏。
“前年夏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今天很抱歉,让你大晚上的时候陪我过来吹冷风。只是,今天是我本来约定好要向她求婚的日子。我遇见了你,以为是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这次转过来,没有再说下去。
很认真的表情,让我突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这个时候拒绝别人,好像不太好。我默默然,不敢摇头。
“能不能帮我拍下来,我给她求婚的样子。我想,即便是没有完成的求婚,也需要一个仪式。”
我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拍。他感激的朝我点点头。
从裤兜里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下,朝着灯塔的方向。
“Would you marry me?”我默默的在心里替她说:yes ,i do!
他仿佛看到对方的笑容,假装给她戴上了戒指,眼神澄净,动作虔诚。笑容里满是幸福。
那一刻,突然风有点大,头发吹进了我的眼睛,我拿手机的那只手用来扒我的头发。眼泪突然就流下来了。
如果,我们不吵架,是不是现在已经在这里,也可以对着灯塔,许一个一生一世的愿望了?
录完了?
录完了就走吧
他帮我拿着另一只拖鞋,也不管我情绪是不是失控,就率先朝着前面走过去,他用手抹了一下脸,我好想看到什么晶莹的东西。
夜深。窗外一片沉静。我回到房间,倒头就睡!我不想做梦,头脑里却反复出现了他求婚的样子。不断的变换的脸庞,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前男友。
第二天清晨,那道阳光照进来,一屋子的温暖的味道。伸个懒腰,美好的一天要开始了。
刚出门口,昨天自我介绍的苏小懒,慵懒的靠在门边,看我出来,一脸欠揍样子。
“睡好了吗?今天要不要导游?”
想着免费导游,不要白不要。“起驾!”
白天的厦门,有零零碎碎的阳光,有清爽干净的妹子,我一边大叫厦门乃是我今生最梦想的地方,一边把手里的相机和包往他身上塞。自从昨天晚上我一不小心就充当了他爱情的见证者以后,我就特别放心的觉得,这么一个执着温情的男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一路上他陪玩陪聊,带着我吃遍厦门的大街小巷,偶尔充当人力车夫,载着我在人流中穿梭,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的样子,阳光明媚,年轻活力。
我去走了那漫长的铺满花朵的小路,去郑重的写了明信片寄回曾经的大学,去路过一个有一个精致的小店,去吃了曾经幻想两个人去吃的小吃。
一路欢笑,在路上,我竟然没有想起曾经那个他的笑貌。
第二天,他带我逛厦门大学,去教室上课,去图书馆看书。
第三天,他带着我在民宿的小阳台上晒太阳,书盖在我脸上的时候,他小心的把遮阳伞移过来。我看中的小盆栽,在当天晚上,出现在我洒满夕阳的梳妆台。
第四天,我收拾好行李,准备离开。他突然就消失了。我本来做好告别的准备,却发现,除了知道他叫苏小懒,竟然没有他的任何联系方式。
我去交还房卡。店主是个30岁左右的流浪歌手,几天前办理入住的时候,是个温柔的妹子,他看我吃惊的样子说,前几天听小妹说,你走了好几十家店,没有找到住处,正好小懒常住的那个房间,他当天腾出来了。怎么没见到小懒?
我摇摇头,这个人,像突然刮来的一阵风,吹来了,又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讯息。
临出门的时候,店主大哥突然说,小懒有封信给你。于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泛黄的信封。是那家旧时光的店里的信纸,我在那里写了好几张明信片。
“林小莫,看信如我!现在你要走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原谅我,拙劣的搭讪方式,只是为了认识你,我第一次用了撒谎的方式。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很美。是那种忧郁的,从骨子里决然的美。每一个来厦门的独身女孩子,都应该是去兑现一个关于爱情的承诺,你的眉目里,有一层说不清的忧伤。我看到了,忍不住想要帮你抚平。如果,这几天,你还开心,我想在第一天晚上带你去的地方,跟你告别。这一场很美好的旅行,希望我能帮你划上句号。——苏小懒。”
我把行李寄存在店家那里。转身跑去海边。
不知道是一种什么心情,隐隐有一点期待。我一直都觉得他的演技有点拙劣,可是,在那个晚上,我是真的觉得很感动。我想去问一问,故事是不是真的。
在我迎着傍晚的海风跑到海边的时候。
我站在高高的马路上,看到沙滩上写了几个字:林小莫,你欠自己一个幸福的模样!
他渺小的像一颗虾米一样,在海边朝我招手,大声喊着:我给你一个幸福的模样!
眼泪哗啦啦流下来。突然觉得,这一年多的委屈,像抽空了我的身体,我再也不用绷着神经,去独自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他提着拖鞋跑过来,气喘吁吁:“林小莫,那个咖啡店,缺个老板娘。你要不要来应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