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少女（5）

那是一个伤痕累累的金色尾戒，在昏暗的光下上透着腼腆的光泽，吴枝的视线集中于光电，冷不防一只手将戒指从她手中掠走，吴枝反应迟钝，等她抬眼向前看去，等待她的只有黑黢黢的灭点。什么也没有，天突然就黑了，听不见归鸟惊扰山林的声音，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旋。再然后，那只枯瘦的、泛着青灰的手在她手背上留下的冰凉触感混着伤口的灼热感，干扰了吴枝的思想，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那个男孩凭空消失了。

她的心跳得飞快，紧张感扼住她的喉咙。吴枝僵硬地扭过脑袋，试图追寻男孩的踪影，却冷不防地看见一双悬空的脚。她的视力极好，此时尽光线暗淡，她没忽略被拔去了指甲的那双脚上黑色的肉块正随着晚风摇摇欲坠。吴枝缓缓抬起视线，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也正用过分宁静的眼睛盯着吴枝。仅是眨眼的瞬间，腐臭味铺天盖地向吴枝砸来，她强迫自己睁着眼睛，和女人对视，喊道：“你知道那男孩去哪了吗？”女人的表情依旧安静，缓缓抬手指向吴枝的斜后方。吴枝转过身，却看到了冰冷的落日。等她再去看女人时，女人却不见了，浓重的臭味却提醒着吴枝，那里曾经有个女人。

吴枝很少会遇见这样的鬼魂。她了解人类生命太过脆弱，而鬼魂也并不全是亡命之徒，她尽量以平静的心态和平静的鬼相处。长久以来，她从未使自己身陷险境。在她一知半解的另一个世界里，她永远是唯一的人类——直到此刻，她的行为使另一个无辜的男孩面临危险，她才开始慌张起来。

这片小树林较之以往过于沉静，没有人声，也没有鬼气，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精灵们也不见踪影，仿佛从戒指被她拿在手中的那一刻，这个世界已经被摧毁，只剩下植物死后的躯壳，和她。吴枝擦了擦脸，抹去鼻尖的汗水，向落日方向一步步坚定地走去。

她紧攥着戒指，一直不太灵光的脑袋在这时难得灵光了一回。这枚戒指是很重要的，她不仅要找到那个男孩，还要将戒指完璧归赵。在吴枝离去后，草丛里的被遗落的手机屏幕几度闪烁，最后仍是消弭在逐渐深沉的夜色中。

走到精疲力竭之时，吴枝已经感受不到自己双脚的存在了，只有一片没有尽头的肿胀感。周围很黑，抬头看，没有月亮与星星。吴枝时常呼唤绿子的名字，可是绿子似乎也凭空消失了，这一路，从未出现。这不过是片单调的小树林，却在此刻，化身为困住她的囚牢。每棵树都长得不太一样，却统统张牙舞爪，干涸的树皮上流淌着妖异的光。她定睛一看，意识到那光来自于她手中，准确地说，发光体是那枚戒指。

吴枝拿起戒指，正想仔细查看时，突然肩膀一沉。她心悬至半空，在看到是绿子后，又能重新好好呼吸了。绿子和往常一样，露出甜美的笑容，“给我吧。”

是的，绿子拜托她帮忙拿到男孩脖子上挂的东西，吴枝也同意了。可她并没有预料到这样会伤害到别人。

绿子单薄的手掌摊在吴枝面前，混沌的眼睛里有期待闪过。吴枝知道，如果她乖乖照做，交出戒指，那双眼睛里也许会盛满绚丽烟火，但她却只是后退几步，双手别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