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式宠妈艺术# 久病床前
1
春节之后,上班前一天,陪我妈去了医院,找同学的姐姐帮忙安排了主治医生,当天就办理住院了,化验、检查一步一步来。
子宫肌瘤,中老年妇女常见妇科病。主治医生是妇科主任,一个背微微弓着、眼睛似乎要眯起来的老太太,说这个病虽然常见,但并不是小手术,尤其是我妈这种瘤的数量比较多的,可能需要切除或者半切除子宫了。不过也是正常手术,不用担心。我想她传达的意思大约是“要重视”和“我能搞定”吧。
作为一个被查出来七八年,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动手术,并且近两年受其侵扰每月经期紊乱、痛苦不堪的“老患者”,我妈是能接受这个后果的,她这个年纪没有子宫对生活也没什么影响了。
我妈开始住院,等待检查结果和手术排期,我爸陪着,让我先回公司上班。我看着他们安排好一切,下午回了苏州,准备把最后的交接手续办好就回去。离职并不主要是因为我妈住院,这只是个诱导原因。每天打电话回去问有没有确定手术时间,结果都是没有,突然在第三天中午我爸打电话来说手术已经做完了,一切顺利,我的一颗心算是完全放下了。
“只不过,肚子上开了一寸多长的口子,你妈现在虚弱得很。”完了我爸又补了一句,我“嗯”了一声,说我这两天就回去了。他又说不急,让我自己安排好。
2
手术后的第三天下午,我到了医院,我妈躺在病床上,看着气色还好,只是还有些虚弱。我不知作何表情,冲她笑了笑,问她感觉怎么样,她微微咧了咧嘴,说你不要逗我笑,声音轻轻的。她肠胃还没通畅,不能进食,前两天都是靠打点滴维持着营养,只在今天早晨喝了一点清粥。
我爸说要回家一趟,老房子找人在修缮,这几天都没人看过,时间早的话就回来——从医院开车回家大约1个半小时,我妈让他回家休息休息,说我陪夜也是可以的。他怕我妈晚上起夜我扶不住,我妈又劝了他两句,于是他叮嘱了我一些注意事项,说明早过来。
下午渐渐熟悉病床的升降和上下床盖被掀被、脱衣穿衣、脱鞋穿鞋的步骤,最重点在于扶抱着上下床时的力度和角度掌握,我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看着她咬牙皱眉的样子,自己的肚皮仿佛也痛了起来。并且这虚幻的痛感长进记忆里,一段时间回想起来时仍然奏效。
她不太看电视,多半时间睡着,晚饭我还是熬了点粥,水多米少的那种,她喝了半碗,看了半集《琅琊榜》,八点多就睡了。不知是因为不太能控制泌尿,还是补充的水分比较多,她每两三个小时要上一次厕所,基本上是十二点、两点、五点,我睡得比较浅,她有一点动静我就能听见,还比较清醒,套个外套就起来了。
最怕的是她觉得哪里有点凉,或是喉咙有点痒想要咳嗽,会痛得脸都皱起来,泪光盈盈,而我束手无策,只能站在床边捧着热水杯,等她稍微平复一点,喂她点热水润润喉。她盖得厚厚的,但也不能捂得太过严实,我开着空调保持室内温度,也听她吩咐打开一丝窗户保持空气流动不至闷热。
窗外是寂静的街道,还在淅沥沥下着雨,凌晨两点钟我发了条朋友圈:“大约照料一个人,就是牺牲自己的所有温度去温暖她吧。小心翼翼、百依百顺,恨不能以己身分担痛苦。是个技术活啊,我会的还太少。”
第二天中午我去食堂打了份午饭,她喝了点汤,吃了点米饭和萝卜,下午的时候她在病房外扶着墙走了会儿,渐渐好起来了。晚上护士来换药时说明天可以出院,一般恢复得不错的五六天都可以出院了。她其实早就想出院,说在哪里躺着都是一样的。
弟弟后知后觉,晚上发来视频,她半是玩笑半是撒娇地说:“儿子啊,看妈妈现在躺在医院多可怜。”我看弟弟低下头笑了笑。他们草草结束了视频,她有点好笑地说:“这个傻孩子刚刚还红了眼睛,”也不知道是谁红了眼睛。
3
手术后的第五天我们办理了出院,农保报销了一半的费用还蛮惊喜的。她和各位病友告别,和主治医生告别,和照顾她的小护士告别,心情愉悦。车开到家,她缓慢地爬上四楼,虽然辛苦,但还是觉得家里好,空气也好,床也好,什么都好。
在家住了四五天,爸爸的工作催他回去,我妈还没恢复到能够长途出行的状态,于是我留在家里照顾她。实际上很多事情是我第一次做,在她的指导下,做菜、收拾家里。爸爸不在家她就让我和她一起睡,我以为她是有些害怕,她说只是方便喊我。我陪她看已经看过几遍的《琅琊榜》,她让我督促她十点睡觉,有时候看着看着我也错过了时间。
她开始每天下楼走走了,有天吃过晚饭让我陪她去小区后的广场,去了才知道那是几波广场舞大妈的聚集地,嗯,这是她的爱好,可惜现在还跳不了。她神采奕奕地看着,跟着节奏颠颠脚,不太敢动腰部,我哈哈大笑,随她去。
继我某天早晨六点起床、神志不清地把粥煮成了饭的光荣事迹之后,她不再让我煮早饭了,自己起床下好米然后回来继续睡。中午和晚上我煮好饭,发挥仅有的厨艺炒炒菜,有时候她自己煮个面条。我坚持不让她碰凉水,以免咳嗽。每天看看闲书,在她指挥下收拾春节之后要清洗的衣物和床单被套等——主要还是洗衣机的功劳,然后才发现家务事比想象得要多很多,保持一个家庭干净整洁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某天我在看书,她在翻手机朋友圈,无意中嘟囔了一句“这是你那天在医院发的啊”,我随意“嗯”了一声,后来才明白过来她可能是看到那天夜里那条了,两个人寂静无声,沉默着各想各的心事了。
她渐渐沉迷于每天晚饭后去看广场舞,虽然不能参与其中,也还是跟着比划比划,乐在其中。晚上回来和我爸视频的时候说,如果你们仨每个人每月给我一千块钱,我就在家呆着也很舒服了,上个小班种种菜,晚上跳跳广场舞,比城市老太太好多了!我爸呷着一点小酒,笑着说,应该是他俩每人每月交两千,你跳跳舞,我打打麻将啊!
说起来他们保持每天两到三次通话,每次至少半小时,我简直是惊了,难道老夫老妻都这么秀恩爱的吗,这碗狗粮我干了!
4
半个月后我妈恢复得差不多,我爸开车回来把我们接到了苏州,我又在家呆了一段时间,帮衬着做点事,想着等我妈完全好了再工作,她却比我着急,抱怨说浪费了一两个月的工资,我想了想没说话,也不知道是怪我,还是怪她自己。
后来我就近找了个工作,每天稳定上下班,早晨吃完饭洗好碗出门,迎着初阳和青翠的春光,晚上华灯初上时归来,回家煮饭。一时没想好更想做的事情,就乖乖在父母身边照拂着,从工作好几年的公司辞职,经历这一番,多少想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心里很踏实,做好计划,就认认真真做吧,亲爱的人都在身边呢,为之努力,亦是为自己努力,很是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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