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之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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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每次路过村湾望弟和凤姐家门口，我后背都觉得凉飕飕的发冷，心里又有怒火烧得我咬牙切齿。真希望自己能像小说里的侠客，将这两个女人亮在众人面前，点了她们的痒穴，让她们一一自述造过的遥，做过的恶。这样何姐是不是就不会在家里天天抹眼泪，秀秀也不用装着妈妈的仇恨？秀秀是不是就能一门心思读书，考上大学，远离这是非之地，过上和她妈妈姐妹不一样的日子？
凤姐在村湾的地位，据说成名于两场骂战。第一次她家的牛跑去李大家的麦田里，吃了李大家半块地的麦苗。李大媳妇牵着凤姐家的牛，来找凤姐要赔偿。
凤姐一口抵赖，要李大媳妇拿出证据，证明是她家的牛吃了李大家的麦苗。
李大家媳妇说田里的牛脚印，牛嘴里还有青麦苗的渣子就是证据。
凤姐一跳三尺高，巴掌拍得山响，回口就骂李大媳妇：“你家娃嘴里还有米饭渣子，我能说你家娃偷吃了我家米饭？村里牛多了，凭啥说你田里的牛脚印是我家牛踩的？”
李大媳妇说牛脚上沾的泥巴就是证据，凤姐更是倒打一耙：“你牵着我家的牛，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牵我家牛去你田里踩一脚，赖我赔你麦苗！”
道理讲不通，李大媳妇就开骂，这一开骂，凤姐婆婆黄大娘也加进来帮凤姐骂。
一村湾的人都围着看戏。黄大娘和凤姐一骂一应，李大媳妇逼急了，就指着凤姐说：“你婆婆不要脸，借给别人帮厨的名义，到处偷汉子，山林里田坎里，谁没看见？有偷人的婆婆就有偷人的媳妇！”
一村湾的人以为凤姐被戳到痛处，会羞惭低头，偃旗息鼓，哪知道凤姐腰一叉，一蹦三尺高，指着李大媳妇说：“我婆婆是偷人，我婆婆偷人没改嫁，守着门户不倒！你妈不偷，你妈改嫁给别人当妈去了！”
李大媳妇被凤姐回骂得哑口无言，丢开牛绳子捂脸跑开了。
一村湾的人竟是为凤姐拍巴掌叫好，觉得凤姐回得精彩。为婆婆遮丑遮得好，婆婆偷人没改嫁，守着门户。能为婆婆的偷人想到这么争面子的说法，骂得高明。而李大媳妇的妈，确实改嫁到别人家去了。
另一次，天旱很久下了一场雨，望弟将自己田里的水沟堵住，蓄满水浇灌自己田里的秧苗。李二家的田在望弟家的下游。
久旱逢雨，农村人一般拦住水沟浇灌自己的庄稼，都会给下游流个细流，让下游的田也有水可用。
这望弟拦死了水沟，李二家的秧苗没水浇灌。李二媳妇一生气就将望弟家拦水的坝全挖了。
望弟和李二媳妇开始了对骂，骂了半天也没结果，李二媳妇气急败坏就指着望弟骂：“你个伤风败俗爬灰的母狗，自己儿子喊亲爹做爷爷，还有脸人模狗样！”
望弟被骂得捂脸痛哭，还不了嘴。
在农村吵架，哭着还不了嘴的，就意味着输了。
这当口，凤姐横晃着身子大剌剌地站在望弟身边，先拍三下巴掌，再一蹦三尺高，跳下来时手指着李二媳妇：“管爹叫爷爷，管爷爷叫爹，那都是徐家的种徐家的苗。你个只会生赔钱货的赔钱货，连只下蛋母鸡都不如，你断了李家根绝了李家后，我要是你早死了，还有脸活着丢人现眼。”
李二媳妇生了三个女儿，被强行结扎了。没有生儿子是李二媳妇的痛。李二媳妇被骂得哭着跑了，凤姐还拍着巴掌一蹦三尺高，指着李二媳妇的背影骂：“上吊有绳子，菜刀抹脖子，跳水池塘多的是，农药装在瓶子里，你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那次，李二媳妇回家准备喝农药，被女儿发现阻止了，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村湾里的人，说起凤姐经典的这两次骂战，津津乐道的是凤姐高明，能将一件丑事说成好事，维护了婆婆的面子，保全了好姐妹望弟一家的面子。
何姐一家住在凤姐隔壁，天天被凤姐喷着唾沫星子贬低，最早也是对骂过的，她哪里是凤姐对手呢？
就像秀秀和凤姐她们理论过一次，凤姐明知秀秀是个没成家的女孩，不可能说脏污话，她直接对着秀秀亮出儿子的小茶壶，回了秀秀两句，秀秀就落荒而逃了。
秀秀找她们理论的事，经过望弟的嘴一编，变成了一个没出嫁的秀秀，和凤姐对骂。农村生了娃的媳妇张口挂着生殖器很寻常，没出嫁的姑娘家却是一个脏字都不能带的。望弟不说秀秀是理论，有意说成秀秀和凤姐对骂，让别人意会秀秀一个姑娘家骂了脏话。村湾里的人反倒说秀秀读书读傻了。
无耻得理直气壮，颠倒黑白赢了骂战得意洋洋，村湾里的人还夸凤姐会骂架，人高明。偷人的正大光明，正大光明改嫁的被骂成了笑话，凤姐家的牛吃了李大媳妇田里的麦苗不认账，望弟不给下游李二媳妇的秧田用水，是凤姐和望弟的恶行引发的骂战。围观起哄的人却忘了谁是最开始作恶生事的人，最后反而夸起了凤姐，这是什么逻辑？当时的我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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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二哥三哥悄悄叫醒我们几个，从侧门悄悄溜出去，带我们到家后面一个有水塘的山坳里。二哥三哥对我们说，你们在这等着，哥今天下午挖好了坑，和好了泥巴，一会给你们做洪七公的叫花鸡吃。
那个时候我们都迷着追看《射雕英雄传》，对叫花鸡是很神往的。
不一会儿，二哥三哥抓了两只鸡来，熟练地杀鸡剖腹一阵忙活，在水塘里洗了几遍，拿出口袋里的调料包塞进鸡肚子里，给鸡敷上泥巴，埋到坑里，开始点火烤。
我们好奇地问：“哪里来的鸡？”
二哥噗嗤一笑说：“去望弟家偷的。”
我一听急了，一脚踢在火堆上说：“你个二流子，偷鸡摸狗不学好，我要回去告诉妈打死你！”
三哥一把拉住我说：“你忘记望弟那个恶婆娘怎么造谣你啦？我只恨不能将她家的东西都偷了。”
四哥担心地问：“你们偷鸡，那不是有声音吗？她们发现跟着追过来，咱家名声就毁了，妈哪里受得了这个！”
二哥再次噗嗤笑出声说：“她们不敢追的，我下午就瞅准了，后湾张家请客，望弟公公陪客喝酒去了，这老东西喝酒了准去望弟房间睡。我们抓鸡时，鸡咕咕叫，老东西正在望弟床上，吓得一声不敢吭！狗日的，天不惩罚他们，我们惩罚他们一下。李二家媳妇，是我喜欢的春草的姐姐，我要娶春草做媳妇的。”
那个晚上，我们大块撕着叫花鸡吃，二哥又讲了望弟一边装可怜，一边传谣害人的几件事。包括凤姐害怕秀秀考上大学，回头找自己报仇，就谣传富贵命硬，富贵的姐姐们都没有好下场，秀秀肯定考不上大学。
望弟见到人就绘声绘色讲兰花儿子淹死的事，说兰花只是在何姐家门前坐着说过几次话，富贵就将兰花儿子克死了。富贵克自己姐姐没好下场是肯定的，秀秀肯定考不上大学。
凤姐的恶毒，是明面上的，大家知道她的话当不得真，也做不得数。望弟装可怜帮凤姐传谣，传得有板有眼，很多不明真相的人就信以为真了。
我心里担心秀秀，一边祈祷老天爷开恩，保佑秀秀考上大学；一边祈祷老天开眼，打雷劈死凤姐和望弟，没有这两个恶婆娘，村湾就干净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