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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而来

2017-06-13  本文已影响0人  adaya

文/李晓

01

何从从黑暗中醒来,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四周是一片无边的黑暗,何从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摸了摸地下,是湿漉漉的。有些黏糊糊的液体,闻起来一股腥味。

他在闻到腥味的一瞬间,才感受到了膝盖剧烈的疼痛。他不敢想。他只觉得自己的腿可能要废了。他不能相信这个事实。天哪!我的工作应该要丢了吧?小晴会离开我吧。。。。各种思绪潮水一般袭击着他,他无力回应,只能重新躺下,瘫倒在黑暗中,他抽泣起来。并不敢伸手去摸自己的腿。

五天前,何从和女友还有父母一起踏上了去青海自驾游的旅程。女友很兴奋,一路上哼着小曲。何从读大学时曾经和朋友一起来过,算是这次行程的小领队。母亲做了一些卤味和干粮装在冰袋里打包带着,她怕路上的餐馆不合口味。父亲一路上抱着地图不放,研究着哪条路是什么时候修的。这是他退休后第一次自驾游。一家人心情都很不错。

他们一行今天早上开到了祁连山脚下的一个小镇子。今晚他们要开过这个垭口,去到山的另外一边,途中海拔还不低。眼看太阳就要下山,天边又出现了一层黑压压的乌云,何从就抄了个近路。小晴和母亲都睡着了,父亲也在打瞌睡。

坏就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不对。天已经黑了,还下起了暴雨,西北的雨铺天盖地,简直像是要把天穹给盖下来一样,云低得可怕。太压抑了,何从从未见过这样一个夜晚。他们的SUV在西北的山路上,比一只蚂蚁都不如。看着暴雨,何从突然觉一阵从没有过的孤独。路越来越难走,gps信号越来越弱,最后竟然连接不上,父亲要何从停车,研究一下地图。就在这个瞬间,出事了。

何从看见前面好像有什么动物突然窜出来,吓了一跳,方向盘一个急打,车翻了。何从记得后视镜里母亲惊恐的脸。。。。她的表情像是一只受惊的母兔子,那么柔弱无助,又惊讶又顺从。“从从-------”母亲的尖叫划过夜空。

02

小晴醒了。她不忙着坐起来,她要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她很清醒,翻车了。我们掉下山崖了。男友和他父母不知道还活着没有。我还活着,但不见得完整。小晴试着抬抬手,很好,可以抬起来,有点酸痛,但是没问题。她摸摸自己的脸--很好,十个手指头都在。脚活动一下,嗯,很疼。动不了脚。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怎么办。小晴定了定神,从冲锋衣口袋里掏出手电。何从曾经嘲笑过小晴太小心翼翼,每天口袋里都别着手电和瑞士军刀。小晴暗自庆幸。她打开手电,看见自己在一个类似山坳的地方。她照向自己的脚--还在,但是动不了。她有点放下心,至少还在啊。她用手电还照四周--车就在不远处。她自己的手机摔坏了,用不了。她要爬过去,车上也许可以找到一部手机,她必须马上叫救护车!

突然,一个人抓住了小晴的手臂。“小晴!”一个呻吟声传过来。小晴听出这是何从母亲的声音。她赶紧把手电照像那个方向--何母的头上脸上都是血。看不清伤势,小晴也不敢看。

“阿姨,别怕,我还好,我马上爬到我们车上叫救护车,你看,不远,很近的!”小晴把手电往车的方向照过去。

“小晴,阿姨的手机在包里,就放在车里,你去找找,也许还能用!”

何母松开手。小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手机,她突然抑制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阿姨,我马上就爬过去,你等着我!”

这太可怕了!一周前,小晴还在办公室里面做着下个季度的预算表,骂着新来的实习生做事不负责任,一边泡着一杯菊花茶,抱怨最近天气热,自己火气也大。而那一切,那平凡的生活,是多么遥远!

小晴一边想,一边却朝着车子爬过去。她用电筒照着前方的路。在无边的黑暗里,这点光只够照亮前面一点点的距离。她没有时间想何从和何父是否还活着。她必须马上去车里找手机。她的腿可以动一点,应该骨折了。每动一次,小晴就感受到剧痛。她爬了一会儿,回头看,离开始地方也就移动了一米多。

何母刚开始还呻吟着,现在突然安静了。天哪!天哪!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事情!一定是假的!是梦!可是痛感太真实了!

03

何从慢慢从抽泣中缓过来。他身上什么也没有带。天太黑了。暴雨虽然变成了小雨丝儿,可是天上依旧没有月亮和星星。何从想着车子应该就在附近,他鼓起力气,大声呼叫“爸---------------妈---------------小晴-------------”

没有回音。何从又大声叫了几声。突然有个微弱的声音回复了他。何从欣喜若狂,听声音,应该是爸爸。没错,是爸爸!大概在数十米远的地方,何从根据声音判断了爸爸的方位,他艰难地一点点爬过去。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几乎是要欢呼起来,他不是一个人,爸爸也在!

不一会儿,何从爬到了爸爸那里。何父一脸疲倦,一只胳膊动不了了,头上也流着血,但是还活着。何从紧紧握住爸爸的手,说道:“爸爸,没事的爸爸,我在呢!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何从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爸爸握着何从的手,貌似说不出话来,只是手握得很紧。可是何从心里却一点信心也没有。本来何从走的就是小路,翻车之前路上一辆车都没有看见。只有几只零散的山羊在路边吃草。牧民巡山的话,不知道要多久才会过来。父亲和自己都受了伤,根本不可能等很久。现在虽然是西北的夏天,可是晚上气温却是可能只有几度,冲锋衣可以御寒,然而暴雨使衣服已经透心凉了。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获救。

“爸爸,手机在你身上吗?”

“在。。。”何父呻吟着,“在上衣口袋里。”

何从忙伸手去摸父亲的上衣口袋。手伸进去,却一股暖暖的---父亲的血还在流。何从哭了起来,“啊啊啊啊,爸爸!怪我啊!我他妈为什么要抄小路!为什么不听你们的话!”

“别。。。别。。。哭。。。”何从掏出手机。手机上黏糊糊的,何从一按,亮了!何从忙查看信号,却是没有信号。

何从无助地握住爸爸的手。“没事爸爸,很快就会有人来的,这条路离大路不远,好多自驾的往这边过的。爸爸你坚持住啊!”何从在黑暗里无声地哭泣,他不敢哭出声。他握着爸爸的手,感觉30年的生命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感觉自己沉到地里了,沉到西北的荒芜大地里了。

04

小晴终于爬上了车。她四处翻找,可是找不到何母的包。车上好歹还有一些吃的,小晴拿了一些饮料和饼干,又把还能用的车灯打开,往何母的方向又爬过去。

然而,何母已经去了。她手脚冰凉,怎么叫都没有反应。小晴突然感到极度寒冷。她慌忙撕开一袋饼干,往嘴里塞满了。眼泪流下来,混在一起,小晴全都吞了下去。黑夜里,她又慢慢往车的方向爬去。

小晴的指甲在爬的途中折断了,她不去管它。这是出发前3天,小晴和闺蜜一起去做的。那时候,她还在跟闺蜜抱怨,为什么难得的一次假期不去马尔代夫之类的海岛度假,却要去大西北。为什么要陪何从父母去这样土里土气的地方。然而小晴快乐的天性使然,不一会儿就又开始和闺蜜期待起西北的羊肉串、兰州拉面了。小晴还记得美甲师细心地给自己画上一道彩虹在大指甲上,说希望自己旅途顺利。美甲师的手温温润润的,和这坚硬的西北土地可不一样。

她爬上车,坐在变形的驾驶室里。大暴雨使得她不太担心车会爆掉---至少在无垠的荒漠里,这车给了她安全感,她宁愿死在车里。令人惊讶的是车载音响居然没有毁坏。那么放一首歌吧。音乐声响起,

Look at the stars,

Look how they shine for you,

And everything you do,

Yeah, they were all Yellow.

.........

小晴闭上眼睛。

05

有音乐声!何从内心有一阵激动!难道有人来救咱们了?何从循着音乐声慢慢爬动。翻过一个小小山包,在低一些的地方,何从看见了车!车灯亮着,车里一定有人!

何从对何父说:“爸爸,你等着,车上有人!妈妈和小晴肯定在车上!我去找他们,一会儿就来接你!”

“好。。。好!”何父的声音颤抖着。

何从向着灯光爬过去。那光越来越近,何从好像膝盖都不疼了!他一鼓作气,爬到车边。

两人相拥而泣。那种真诚的发自肺腑的拥抱,是生离死别之时才会有的拥抱。

“你妈她。。。。在那边。。。。已经!”小晴说不下去。“赶紧吃点东西!你嘴唇都发白了!”何从望向母亲的方向,他攥紧拳头,朝着自己的大腿打下去。他需要这疼痛来保持清醒!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父亲和女友奄奄一息,三个人被困在渺无人烟的小路,没有通讯设备!他必须坚强起来,找到逃生的办法!

何从关掉音乐,他寻思着必须节省电力。漫漫长夜,如果电力耗光,那么他们将要陷入无尽的黑暗。何从强忍疼痛,从车上找到医药包,给自己和父亲都包扎好。小晴伤势不重,应该只是骨折。而父亲伤势非常严重,出血好不容易才止住,喂父亲喝了一点水,他才感觉好点。

何从发现,他们从小路上跌落在一个山间洼地里,而洼地下面,就是一条大路。路上不时有车辆通过,三个人感到无比兴奋,生存的希望来临了!

06

然而,何从显然高估了三个人能引起大路上司机注意的能力。在这黑夜里,车本来就少,一个小时可能才一两辆车路过,隔着一二十米的距离,他们的呼喊丝毫无法引起注意。他们把旅行背包让下去,希望司机能注意到,然而,司机们根本没有丝毫停留。他们又不敢把车推下去,万一造成其他交通事故呢?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了。何从自己已经嘴唇发白,体力不支。而雨反而越下越大。车越来越少。已经有一个小时一辆车都没有了。已经夜里1点了。何从知道,如果再找不到援助,也许明天他们就会变成大地上的三具尸体,没有机会了。

“把。。。把。。。妈妈丢下去。。。”何父突然说。他的眼睛紧闭着。用力说出这句话。何从又攒紧了拳头,然而,不一会儿,他把拳头松开,握住爸爸的手。“好的,爸爸,妈妈会理解的。”何从又哭了,这一次是畅快淋漓,他不想抑制自己!这是生我养我的妈妈啊!可是我却要。。。。。

小晴和何从一起拖动何母的身体。她早已经没有了体温。小晴用纸笔写了一张纸条,放在何母的口袋里。希望发现尸体的人能发现,马上报警,他们或许就有救了。

何母的身体被抛出去,她完美地降落在路边。像圣母一样完美,一样带给人希望。果然,不一会儿路过了一辆大卡车。司机看到了何母,他在暴雨里把车靠好,下车查看。然而他看清楚是一具尸体之后,他把车上的同伴叫下来,两人一起却把何母又往山坳里抛去!

何从和小晴在山上大叫,然而这声音被淹没在电闪雷鸣当中。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卡车司机上车开走。这里没有监控,谁愿意承担这样的麻烦呢?司机们宁愿不管,也不愿意报警。这也断绝了后面车辆看到何母的机会。

何从和小晴欲哭无泪。

07

夜里2点了。寒冷像潮水一样吞噬着三人。何从拉耸着脑袋。从小到大的场景像走马灯一样在脑中播放。和母亲散步的时候母亲总是给自己买一袋牛奶喝,那牛奶好烫啊!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母亲欢乐地炫耀自己的优良基因。带小晴回家时,母亲掏出自己省钱偷偷买的金项链,小晴哭笑不得。而现在,母亲在西北冰凉的山坳里躺着,她的身体和山一样冰凉,她不会说话,不会笑了。她用自己最后的身体也没有换回家人的得救,她会哭吧。和西北的雨一样,呜咽着报复命运的不公吧。

“你们不要担心。我很好,我撑得住。”父亲对何以和小晴说。“救援很快就会来的,你舅舅每天都和你妈妈发微信,今天没发他要起疑心的,会报警的。”

小晴点点头。“我妈要是看我没回信息也会报警的,我们撑住,撑过今晚就好了!”

何以听到“妈”这个字眼就不能自己,把头深深埋在双臂之下。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何以的嘴唇却越来越白。膝盖上的绷带上已经一片血红。不行,还不到放弃的时候呀。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抬头对小晴微笑了一下,又握了握父亲的手。

08

没有人知道老何怎么拖着自己残破的身体爬向山崖。也没有人知道老何纵身一跃时想的是什么。路过的驴友发现一具横躺在路边的尸体。他的身上攥着一张求救纸条。他似乎摔下来的时候还没有死,因为看得出路边他爬行过一段距离,他找到了一个最佳的视角点,期望过路的车辆为他停留。他成功了。他把自己写成一封血书,换回了两条生命。

几年后,有一个精壮的汉子在圣地亚哥的德孔波斯特拉大教堂门口坐着,喝着一瓶啤酒。

“嘿,小伙子,你为什么踏上朝圣之路,徒步一个多月不容易,每个来的人都有要救赎的东西,你为什么而来?”一个大叔停留下来和他攀谈。

“我谋杀了我的父亲。”汉子笑着说道,古铜色的被太阳吻着的皮肤闪着金光,细密的汗珠聚集在他的额头。他看起来那么健壮,那么有生命力。

“哦,真是个不错的理由!你赢了。”大叔坐下来。

“给我讲讲,你怎么谋杀你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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