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当初一起光膀子抓泥鳅的兄弟现在还好吗?
这是我在简书上的第一篇文章,我想我应该用这篇文章来记录我童年的一个玩伴。
他叫韩阳阳,比我大一岁,我一直称呼他为阳哥。
阳哥是隔壁村的,他姥姥是我们村的。由于父母常年不在家,阳哥从小都是跟姥姥姥爷一起生活。
姥爷患病,姥姥家条件比较艰苦,阳哥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带补丁的,幸好阳哥生性开朗活泼,又很懂事,对于吃穿上面从不向姥姥姥爷提要求。
对于农村长大的孩子来说,小的时候每个村都会有一个孩子王,而在我们村,阳哥就是那个孩子王,尽管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
阳哥具备孩子王的一切特质:掏鸟窝、打弹弓、游泳、捕鱼等技能;优于同龄人的身体素质;卓越的领导力和口才;以及糟糕的学业成绩等......他甚至给自己的队伍起了一个霸气侧漏的名字 “阳刚雄狮”。
说完阳哥,再来简单介绍一下我吧。
我是大人眼中的三好学生,学习成绩好,人又听话,深得老师和邻居亲戚的喜爱。但我也有不好的地方,每天只知道埋头读书,很少跟村里其它小朋友玩耍。换句话说,我就是那种智商超高情商超低的人。
也许有人会觉得疑惑,看起来完全不同性格的两种人,怎么彼此之间会是童年要好的玩伴呢?
戏如人生,很多时候我们的生活比电视剧里的情节更值得回味。
记得那是一个周末吧。我由于长时间待在屋子里看书而不出去玩,被我那担心我会变成傻子的老妈狠心赶出了门外,嚷嚷着让我跟“阳刚雄狮”们去玩,天黑之前不许回家。我现在真心觉得那时的我妈懂得让自己的孩子劳逸结合而不是苦读书真是十分明智了。
我一个三好学生怎么会跟这群学渣一起玩呢?起码我当时是这样想的。所以当阳哥他们在树林里玩弹弓,我一个人坐在树林外的一个小树墩上看我的书。
树林里时不时传出欢呼声,搞得我没心思看书:这帮家伙在干嘛?
抵不住内心的好奇,我悄悄地往树林里走去,想一探究竟。刚走没几步,就被韩阳阳发现了,他冲我喊道:“嘿!你在那儿看什么呢?过来一起玩啊!”我当时窘迫的要死,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了。
韩阳阳向我展示他的战利品:一只小麻雀,我接了过来,拿在手里小心把玩着。
其它小伙伴都拿着弹弓四处寻找猎物,只有我一个人眼睁睁看着他们玩。
韩阳阳走了过来,“我教你玩弹弓吧。”我接过他递过来的弹弓,在他的指导下学着怎么瞄准猎物射出去。
经过多次的尝试,我熟练掌握了这项技能。
整个下午,我都沉浸在打弹弓的乐趣中,当然也可能是沉浸在伙伴之间嬉戏打闹的欢乐氛围中。
不知不觉,天黑了下来,我们都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我把弹弓还给韩阳阳,谢谢他教会了我打弹弓,他笑了笑,拿着弹弓就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正在吃饭,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我。出门一看,韩阳阳站在我家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弹弓,“这是我昨天新做的弹弓,送给你。”我一时吃惊,咽下口中的饭,接过了弹弓,突然不知道说点什么。
就这样,我们互相熟络起来,不知不觉中,我已成为了“阳刚雄狮”的一员,韩阳阳成了我最好的兄弟。
我们学校的班干部是按照成绩来选的,只有成绩优秀的学生才有竞选班干部的资格,而我作为班级第一名,自然被老师委以重任,选为班长,尽管我发现我并不能够胜任。
课堂下,阳哥是老大,而课堂上,我是老大。当然,这要除了老师们以外。
好在以阳哥为首的差等生为了顾及我在班里学生面前的权威,并没有为我制造很多麻烦。
其实,阳哥除了学习成绩差点,其他方面一直都很优秀,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成长的榜样。
阳哥极善游泳,每到夏天,就是阳哥最欢快的时候了。他那灵活的身体在水中恣意地游动,长时间的游泳运动令他本就发育不错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匀称健硕。
阳哥曾经还救了一个溺水的儿童,当时学校老师还亲自到他家里去拜访表扬,学校的广播站也多次播报了阳哥的英勇事迹,一时间,风头无两。
而我呢,除了学习成绩好一点之外,其他并没以什么可以值得一说的地方。所以我很崇拜阳哥,一直都很开心能成为他最好的兄弟。我们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打弹弓,一起下河捉泥鳅。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直到有一天......
那是五年期的下学期了。有一天自习课上,我正在绞尽脑汁算一道数学题,阳哥突然跑出了教室,我大喊一声:“韩阳阳,这是自习课,还没下课呢,你给我回来!” 他头也不回,径直走了出去。我立马起身离开座位,在教室走廊上拉住了他。阳哥回过头,眼神略带黯然,“你陪我到操场上转转吧。” “可现在还在上自习呢,会被老师骂的。” “那你让我一个人去转转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往楼下跑了。
我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天,最终往操场方向跑了过去,挨骂就挨骂吧。
跑到操场时,阳哥一个人正躺在操场的正中央,眼睛看着天空,昏黄的暮光洒在他的脸上,显得些许哀伤。我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嘿,又发什么神经呢!”,阳哥看了我一眼,把他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讲过给了我听。
阳哥的父母前段时间离婚了,爸爸取得了他的抚养权,下周就要带着他搬去另一个城市。阳哥从小就在这个村里长大,他已经熟悉这里的一切,有爱他的姥姥姥爷,有善待他的亲朋邻居,有朝夕相处的玩伴,也有见证他一步步成长的花树房屋,他已经舍不得离开这个地方。然而现实容不得他,孩子往往都会成为父母离婚的牺牲品。
说着说着,他声音开始抽搐了,感觉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他停止了说话。坐在一旁的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就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我在想,他如果搬走的话,我应该也非常难过吧,少了唯一要好的玩伴,从此以后又要过上一个人孤独的生活了。
我们都沉默着,整个偌大的操场显得十分宁静。
过了好久,阳哥拍了我一下,看着我说:“我搬走之后,你要记得给我写信,我们不能断了联系。” 我看着他,微微一笑,“当然!我肯定会经常给你写信的。好兄弟不能忘了彼此。” 他笑了笑,没再说话。
接着又是无休止的沉默,直至夜色降临......
第二天早上,我喊阳哥一同去上学,得知阳哥昨天夜里就被爸爸带走了,现在已经在前往另一个城市的火车上了。
人只有在离别真正到来的时候才能真切体会到离别的苦楚。
我一整天忍住眼泪不哭,下午放学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还没来得及亲手送给阳哥的赠别礼物大声痛哭。我讨厌所有的不辞而别,尽管这并不是阳哥的错。
我向阳哥的姥姥要了他们新家的地址,当天晚上就给阳哥写了一封信,在信里痛斥他的“不辞而别”,抱怨还没亲手把赠别礼物放到他手上......不知不觉中竟写了近1000字,我想阳哥在回信中一定会吐槽我写了这么多字吧。
然而我想多了,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我并没有收到回信。我担心是寄错了地址,就又写了一封,两周之后,依然无果。我挣扎着写了第三封,还是没有回信。
我放弃了,我不再写信了,我开始大骂韩阳阳,等老子哪天见到他了,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
后来,我在县里上了中学,每天忙于学业的我无心再去打探阳哥的消息。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了......
直到我大二寒假回家过年,我再次见到了阳哥,他这次是回来定亲的。
尽管只有22岁,但阳哥看起来很是苍老。从互相的寒暄中我得知,阳哥的爸爸早几年经商失败,签了一屁股债,前年患病不幸去世。阳哥为了还债,高中没毕业就被辍了学,没有文凭,他只能干一些出力气的火,几年下来,人沧桑了许多。
阳哥穿着朴素简陋的工人装,而我则是大学生年轻活力的潮流装扮,彼此的讲话内容也相差甚远,数年时间,我们已经在不同的两条路上渐行渐远。阳哥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俊朗健硕,能言善辩,开朗爱笑的阳光大男孩了,而我经过大学的历练,也不再是那个不善交际的书呆子了。
从我家走之前,阳哥叮嘱我要好好读书,以后挣大钱,不要像他一样没用,连娶媳妇的钱都没有。还嘱咐我一定要去参加他明年下半年的婚礼,我告诉他一定会去。然而我由于种种原因还是没参加他的婚礼,我心里非常遗憾,我想他应该也会感到遗憾吧。
人生实在是太可笑了。当你面临苦难的时候,你觉得这只是上帝给你开的一个玩笑,然而上帝会抛下一个个苦难提醒你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前段时间,我得知,阳哥所在的建筑工地的安全设施出现问题,阳哥双腿被砸,医生告诉他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听到这个消息,我一阵头皮发麻,一时间脑子空白。我想我必须要去看看我这个曾经的好兄弟了。
然而见了面又能怎样呢,要面子的阳哥会向我一一诉说他所经历的苦难吗?除了一些必要而不过分的支持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自从五年级的那次分离之后,就注定了我们今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称兄道弟,注定要面对截然不同的人生。
曾经的好兄弟,如今见面也只有寥寥数语,时间能修复一切,亦能摧毁一切。如今的现状我们谁都不愿面对,但又却无力改变,往往能做的就是在酒桌上借着酒精的麻醉说几句内心话。然而,一觉睡醒,他要为一家人的糊口想方设法谋生计,我要为我的学业工作去奋斗,我们终究在一条河的两岸经营着各自的事情,只有偶尔在看到彼此的时候,才会隔着河岸挥手打上一个招呼。
时光荏苒,当初那些陪你光膀子抓泥鳅的兄弟现在还在你身边吗? 在的话,请好好珍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