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偶相念

昨天晚上，许久没有联系的女生突然发来信息：昨夜偶相念，起看庭树枝。做了一个梦，又梦回校园，想起你。

顿时，时光翻滚，往事如演，一幕幕又浮现眼前。九一年夏天的雨很大，淹没了整个校园，到处白亮亮的，脚踩下去，噗呲噗呲的响，溅起一朵朵水花。

不远处的教学楼，实验楼，都在雨中静默着，路灯昏黄，几乎没有同学还在外面走动，只有不停歇的雨，还在滴滴答答的下。

一顶小黑伞下，我和女生走在深夜的校园，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宿舍，还没有从晚上聚餐时的感伤里缓过来，我们是同学，过了今晚，就要天各一方了。

毕业论文早就答辩完，也不上课了，都在无声的整理东西，看似轻轻松松的背后，藏着不愿触碰的话题，一起生活学习了四年，明天就要毕业离开了。

隐忍已久情感，终于在晚上毕业会餐时到达了顶点，突然的哭泣声，如同狂风吹过树林，一下子弥漫到餐厅的每个角落，几个班级一样，尤其女生，情绪泛滥，呜咽嚎啕，此起彼伏，整个餐厅顿时乱糟糟的。

我也情难自禁，内心充满了不舍，眼泪模糊了双眼，被人拉回宿舍的时候，脚上的凉鞋只剩下一只了，踢掉凉鞋，心思空洞的躺在床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有人说：女生过来看望大家了！刚刚坐起，宿舍门就被推开，一下子涌进来好多同学，她也在人群后面，大家纷纷说些宽慰的话，又如何宽慰得了啊，离愁如堵，毕竟一起生活了四年呢，明天就要各奔东西，再见面，不知猴年马月，伤感如一张大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上。

女生们安慰了一会，准备回去，我突然跳下床，羞涩的邀请她：我们出去走走吧？她点头同意。

夜已经深了，雨还在下，我撑着伞，把她往身边搂了搂，就那样漫无目的的走着，到处是雨声，到处白亮亮的，校园已经被雨水淹没了。

“再去教室坐坐吧”，我建议，她不吭声，跟着走。透过楼下桔黄色的路灯，大概可以看清教室里的样子，椅子都倒放到桌上，和平常做好卫生一样，等着第二天大家过来上课，可是，以后再也不能一起上课了。

在后排坐下，四周黑暗暗的，有点拘谨，不知道说些什么，没有赌书泼茶的游戏，也没有哭哭啼啼的煽情，就那样一起坐着，90年代的感情，干净得就像雨后的那轮明月，纯洁得就像乡间的一株小草。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回去吧，很晚了，我说：我不回去，那样，第二天醒来，你就不见了。

夜越来越深，女生说：你手呢，我看看你的脉搏跳多少下？男生伸出胳膊，多年以后，早忘记女生数出来的心跳是多少了，不知道是不是还像当年那样，跳得小心翼翼？

离别那么沉重，有什么办法呢？当她再次说回去的时候，我不得不站起来，明天她还要坐长途汽车回家呢。

默默往回走，女生走前面，男生跟着，走到楼梯口时，女生突然回头，男生没注意，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了，男生看到昏黄的路灯下，女生轻仰的脸，微闭的眼，睫毛颤动，呼吸温热，男生愣在那里，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女生的气息，如此的逼近！

愣了几秒，她已回过头顺着楼梯下去，我跟着，一把小黑伞，走过白亮亮的校园，到女生宿舍门口分手，说好明天一早过来送她。

第二天，我突然惊醒，一看天已经亮了，赶忙翻身起来，楼下很多同学都在陆续离校，有老乡相送的，有约好一起去车站的，有独自一个人的，离别的路口没有喧嚣，只有忙忙碌碌的身影。在女生宿舍门口，看到班长过来，我问有没有看到女生，说：刚刚已经被他送走了。

我一听气急，吼声干嘛要你去送啊？话没说完，就转身去楼梯口拿自行车，飞快的赶去汽车站，剩下班长在那莫名其妙的抓头。

车站在建军路上，离学校不远，两旁的梧桐树苍翠茂盛，路上骑车的行人络绎不绝，冲进车站，好不容易找到她乘坐的长途汽车，，车子已经发动，但还没有开，不知道是在等其他迟到的乘客，还是在等我。

汽车过道里，我拉着她的手，埋怨说好送她的呀，她说等了一会，估计你睡着了，就跟别人过来了。

车子准备出发了，她让我回去，我早已泪眼模糊，拉着她的手说：别走了，别走好吗？她摇头，眼泪也下来了，说要回去的，妈妈病了…

忘记怎么下车的，模糊的视线里，汽车拐过墙角就不见了。一个人往外走，感觉整个世界一下子空了，脑袋空了，心空了，疲惫不堪，干脆把伞丢在路边，抱头坐在上面，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也不顾来往乘客奇异的眼光，也不搭理好心人关心的询问。

都走了，送行的人还在这里，还在过去的校园，还在昨天的日子，从没想到分别会来得这么快，教室里翻书页比输赢刮鼻子的场景，晚霞满天，操场上踽踽独行的身影，这些还在眼前，可是如今已经人去天涯了，往昔如页翻飞，眼泪止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