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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一辈(逝去的时光)

2017-04-10  本文已影响389人  树伟
《逝去的时光》春木

文丨春木

我出生在中国东北一小城,那里尘封了我童年 的许许多多的记忆。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北方的春城。

在小城的中央地段有一座伪满时期的日本兵营,清一色的日本式钢筋混凝土建筑,大概用的是当时满洲国自己烧的水泥,所以用料十分慷慨。和日本国内的建筑比较起来要瓷实了许多。

解放后,兵营的一大半交给了部队使用,一小部分为民用。部队使用的房屋由于可以得到及时的维修和保养,所以一直面目如新,结实的像堡垒一样。而民用的部分本来就只是日本兵营的仓库,又得不到维修和保养,所以只是几十年的工夫就已经变得破败不堪。这其中有间仓库为了多解决几户居民住房的需求,房产局就在半截腰接出地面,一层楼就变成了两层楼。靠外墙又打了个木制的楼梯,大家就欢天喜地的搬了进去。

这间仓库改建的居民楼,上八户、下八户一共入住十六户人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楼房的底层居然设有地下室。地下室很潮湿,别说住在里面,就是从东头进去再打西头出来这么简单的事儿,也让人忧心忡忡。只有孩子们傍晚玩藏猫猫的时候,才会有胆大的男孩子手拉手的钻进去,可等不得别人宣布找不到,就会急匆匆地跑出来,拍打着湿漉漉的衣裤连喊:吓死了,吓死了!

一到了春天,这地下室里就会变成叫春的猫儿的安乐窝。大大小小的猫儿整天整夜的高歌哀鸣不止,让人觉得更加阴森恐怖!

一天,我意外地发现从地下室狭小的窗户里伸出了一截烟筒,伴随着袅袅青烟而飘出阵阵菜香。那是只有饭店才会有的香味,小伙伴们都很好奇,一起趴到窗前向里探望。室内光线很暗,仿佛有很多人在里面晃动,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忽然出现在窗前。“进来坐坐吧,我叫兰兰。”女孩儿的声音清脆悦耳,没有一丝一毫的羞怯。大家伙儿立马就吓得四散奔逃----就这样我认识了兰兰。

我和兰兰成了好朋友,只是隔着一道高高的钢筋混凝土结构的厚墙,墙头带有小小的方孔,从孔中望去就可以看到兰兰家地下室入口了。淘气的男孩子们经常通过这个方孔用弹弓向外射石子,然后躲在墙后逃避“敌人”飞来的石头,这是淘小子们几乎天天演练的军事行动。我天天和他们混在一起,大人们都喊我假小子!认识了兰兰之后我才发现原来我是个女孩子,她手把手的教会我许多女孩子的活计。兰兰用纸折叠出的小燕子用一根线绳吊在灯泡下,像活的一样飘飘欲飞。兰兰用六块小花布缝制的花口袋,玲珑剔透的如一块块花花玉,让我爱不释手。兰兰跳皮筋时能把腿撩得高高的远远超过头顶,露出一段白白的莲藕般的小腿爱死个人。放暑假时我经常把兰兰带到家里来玩,不知为什么大我五岁的哥哥居然在妈妈面前告我的状:小妹又把老百姓带到家里来了!妈妈意外地并没有生气,还拉着兰兰的手问东问西,并往兰兰的衣兜里塞了好多糖果。妈妈和颜悦色地对哥哥说:兰兰是个好孩子!兰兰总是乐呵呵的喊哥哥,哥哥故意板着个脸带搭不理儿的。可我知道他心里喜欢兰兰,总是默默地看着我们玩,再也不去参加“战斗”了。爸爸妈妈也都看在眼里,对兰兰姐姐也就分外疼爱。

那一年兰兰姐姐还不到15岁----

一天夜里我被尿憋醒了,听到书房里妈妈对爸爸说:兰兰可真是个好孩子,将来小子要是能把她娶回家就好了……我突然变得很兴奋,啊,真不错!那样她不就成了我的嫂子了吗?回到床上我就做了一个梦,梦见兰兰姐姐穿着一身红红的嫁衣,头顶一块红盖头,坐在我的床前----

开学了。我和哥哥都住校,一周只能在周末回家一次。爸爸是军人,我们都住宿在八一学校,八一学校在小城就是贵族学校。哥哥是高中学部,我还在念小学六年级。不知为什么这一周的时间比起以往要长许多!我天天盼望着能够回家去找兰兰姐姐玩,哥哥好像也是和我一样----

可生活却比我们都要急得多!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

学校里一夜之间贴满了大字报,中学部的哥哥姐姐们都聚集在一起,喊着口号冲向了大街,哥哥首当其冲成了造反大军的负责人。生活像涨了潮的海水一样漫过了长堤,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大辩论、大字报、大串联、大联合、大分裂、大武斗、大革命。

一连串的大行动,把无知的年青人推到了生活的最前沿,这些束手无措的年轻人就像被绳子牵着的木偶,懵懵懂懂地向着黑暗冲杀着,他们不清楚谁是谁非,只是把手中的刀胡乱的向前边砍去,倒下的都是敌人!既使是父母也在所不惜,那是个十分疯狂的年代。

最让我痛心的是兰兰居然成了反对派的小头目,当时小城的平民百姓子女和官宦子弟不同,截然分成两大派。他们都极力主张只有自己才是真正的无产阶级革命者,才是真正的捍卫伟大领袖的红卫兵。为了革命,他们相互之间大打出手,对资产阶级当权派都彻底的实施了专政。他们比着劲儿的发出狠招,把走资派们折磨的体无完肤。女人剃鬼头,男人剃秃子。冬天跪冰块、夏天跪日头,能想出的法子都折腾上了。似乎谁出手最狠毒谁就最革命。两派势力的争斗终于发展到以死相拼的文攻武卫阶段,真刀真枪的干上了。

一次武装冲突后,兰兰落到了哥哥手里。双方互有死伤,造反大军群情激昂,一群小伙子把兰兰的衣服剥得尽光,他们把兰兰绑在电线杆上,往兰兰的身上泼屎泼尿,挂上一块资产阶级的母走狗的大黑牌子。一直折腾到天黑,才把她塞进了关押黑五类分子的牛棚里。天亮了,有人向哥哥报告:那个女人跑了,不知是谁解开了她身上的绳索。另有声音说:早知道就应该枪毙她!哥哥听了非常生气使劲扇了说话人一个大嘴巴。

“马后炮有什么用?没用的东西!”

众人都吓得够呛,军长对伙伴们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可我看得出来,他是从心眼里松了一口气。

年轻人的闹剧终于在伟大领袖一声:“年青人都要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令下,戛然而止。 造反派们突然又有了新的方向,伟大领袖明确的指出:“农村是个广阔天地,年青人在那里是会大有作为的!”哥哥又是冲到了最前面,追随他的同学仍旧很多,他们很快就组织了三个集体户,下放到省里最贫穷的公社。他们发誓要打出一片新的天地。向伟大领袖表忠心----可惜这一次哥哥并没有如愿。由于造反大军资金使用问题,哥哥被留校审查了。爸爸妈妈都在军管会里忙着收拾造反派留下的残局,哥哥又被隔离审查,我的伙食成了大问题。我真后悔当初没有跟妈妈学两手,如今吃饭竟成了我最头痛的事儿。一天夜里我嚼着半生不熟的饭菜伤心落泪时,兰兰姐姐来了,她给我带来了一筐松软的大馒头。那一夜我们像大人一样谈了一宿。临走时兰兰说:

“真不知道自己将来该怎样做!”

“告诉你哥哥谢谢他那次救了我----”

走廊里还很黑,我看不见兰兰姐姐的脸色,但我知道她哭了!

透过钢筋混凝土高墙的方孔,我看见兰兰姐姐一直低着头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消失在地下室的黑洞里,我突然发现我们之间好像不止是一道钢筋混凝土高墙的距离……

哥哥下乡后很快就参了军。

他的追随者们也一下子变得醒悟了,什么革命小将,什么大有作为,一切都是虚幻的。尽快的离开农村摆脱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才是硬道理,回城工作成这些年青男女的最大理想。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卯着一股劲儿,拼命的巴结生产队长……女人们就使出了最后手段,以身相许的女孩子多了起来。

听说兰兰姐姐怀孕了。

对方是大队书记,应该说也是个有所作为的青年,高中文化人长的很干净,在当地也是相当有名的能干大事的人。听说他先后祸害了十几位女知青,最后败在了一位军长专用厨师的手里。他利用职权奸污了他的女儿,老厨师愤怒了。他向侍候了一辈子的老首长提出了唯一的一次请求:

“惩罚这个恶人!”

老军长望着哭倒在地上的老人,流泪了!

中央政府终于下达了新的命令:从严打击伸向女知青的黑手!一批农村的大能人又倒下了。

当时农村里都流行着这样一句歇后语:

“杀猪刀、接血的盆,女知青的小逼、地狱门。”

兰兰借军长厨子的光算是受害者,同厨子的女儿一同抽调回城当了工人,半年后她生了一个女儿。77年全国统一招生,兰兰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财贸学院,毕业后进入司法局做了公职人员。

哥哥77年也考进了军校,现在已经是少将军衔了。他超越了爸爸成了我们家里的骄傲,最后想告诉大家的是他有一位聪明的女儿,现在在英国读博士。

而女博士的妈妈你们应该猜得到:

兰兰姐姐已经是司法局的副局长了!

讲老故事的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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