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缝纫机》(原创)
七十四岁母亲做的荷包 去年母亲做的荷包 母亲给孙子做的小鞋子 母亲绣的鞋垫
母亲说我在她肚子里时那台“上海”牌缝纫机被父亲抬进了家门。
记忆中,那台缝纫机一直是家中最最值钱的家具,那是专属母亲的物件。
没有缝纫机之前,家里父亲母亲哥哥姐姐们的衣服都是让镇上唯一的老裁缝裁剪好,母亲才拿回家一针一线地缝起来。因家里人口多母亲手工缝制衣服速度很慢,并且母亲心灵手巧酷爱缝纫刺绣之类的活计,父母亲商量后一咬牙省吃俭用了一年多时间才将那台缝纫机抬回了家。
在七十年代,把缝纫机,手表,自行车和挂钟叫做“三转一响”,凭票供应。在寻常百姓家里,除过柴米油盐酱醋茶外,有这样一件家具便是最能彰显家境的物什。谁家要是买上其中一件不知要让多少邻居羡慕万分。
缝纫机买回家之后,母亲白天去地里劳动,晚上掂着大肚子先是学着用旧布头练习踩缝纫机。等会熟练使用后就从裁缝哪借来一本裁剪书,照着图样用牛皮纸学着剪。这对上过四五年学的母亲来说并不是多难。几天后又把旧衣服按照衣缝拆开,铺在炕上用木尺左右上下量着,比划着,又照着样子剪剪裁裁。裁好后又坐在缝纫机前开始做起来。有时候会去问镇上的裁缝。就这些,母亲反反复复拆了剪,裁了缝,没过多久就学会了裁剪缝制衣服。从此以后,家里所有成员的衣服都是母亲忙完公家的劳动后,在星星的陪伴下孩子们的熟睡中踩着缝纫机在微弱的灯光下赶制出来的。当然,在当时物资匮乏家里经济条件还比较拮据的情况下,除了父亲以外其他人的衣服都是母亲拿旧衣服改的。
母亲的心灵手巧和泼实能干在单位上人人皆知。
母亲与镇上裁缝熟知,裁缝给母亲许多碎布边角料。母亲根据布料颜色剪成形状各异的小布块,然后又在缝纫机上一片一片串联起成为一大块,再配上就衣服裤子改成的里子,一个个缤纷多彩花样不同的门帘或褥子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母亲的旧物再利用引得左邻右舍的婶子们纷纷效仿。一段时间里,单位家属院里家家门前都挂上了类似的门帘,成为院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除了门帘,母亲还用布头给我们做书包。我们这些女孩子还会比较谁的书包最好看。最后一致同意我的最好看,因为我的书包上还有母亲绣的花呢。
母亲的裁剪缝纫手艺很好,但母亲乐于助人的名声更好。左邻右舍不管谁家有要母亲帮忙裁剪,缝制活母亲都会欣然答应,趁闲余时间给赶制出来。连哥哥姐姐同学的衣服破了拿回来母亲都会及时给缝补好。院里有些婶子来家里讨教如何裁衣时,母亲会不厌其烦的给讲。
记得时兴沙发时院里有一家人买了一套,当时价格不菲。院里李木匠看后仔细琢磨了好几天就给自家做了一套,但做好后没有套子显得很粗糙,土气,于是来央求母亲看能不能用布给沙发做一个套子。母亲也没做过,就去有沙发的那家认真地研究了一会。又对自制的沙发左量又量,不几天一套漂亮的沙发就摆在了人们面前。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院里所有的自制沙发都是母亲给做的套子,而且分文不取。在那个艰苦年代人们就是这样互帮互助温暖地度过每一个清寒的日子。
当我懂得向母亲讨要漂亮衣服穿的时候,家里的生活以有好转。记得十来岁时,快到六一儿童节了,我央求母亲给我做一件漂亮的连衣裙,我为我一直穿姐姐们的旧衣服。母亲从未做过只是见过别人穿过,但母亲答应试着给我做,我整天兴奋地等待着。母亲买了一块白底带小碎绿花的的确良布料,先是拿纸样试着剪,经过几天摸索最后才大胆放心地缝制出一件合体漂亮的连衣裙。这是母亲最得意的作品,也使少女时代的我赚足了同伴们羡慕的目光。生活虽然清贫,可是一件普通的衣料经过母亲灵巧的双手也会散发出别样的意趣和情致,使平凡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缝纫机是母亲最后的物件。每次使用它之前,母亲都会细心搽拭并用机油保养每个部件,还嘱咐我们不要随便乱动。有时候母亲正在踩机做活时有事打搅出去了,姐姐们便会趁机坐下用脚踩踏板来感受缝纫机。母亲发现后并不训斥,只是说:好好学习,女大自巧呢!
随着时光流逝,日子渐渐好了起来,穿的衣服都是成品。母亲年龄也大了不再给我们做衣服穿了。哥哥姐姐们相继成家生子,可母亲仍闲不住又开始给孙子孙女做衣服。从单衣到棉衣,小被子到小褥子样样俱全。缝纫机为这个家继续着它的使命。
去年,用了四十八年的缝纫机光荣退休了,但还被放在家里,母亲舍不得丢掉。
在岁月的流年里,时光会给每一件物什烙下深刻的印记。我仔细的端详它,它依旧崭新。在我心里它不仅仅是一件家具,更是我们家庭成员之一。它见证了我们的成长和母亲的老去,它在母亲有力的掌控下以宽厚和包容平和安静地接纳延续着一家人的寒暑冷暖,悲喜忧欢!
(2017年7月最悲伤时特别想念母亲,觉得要写写母亲。母亲我永远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