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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事荼靡,尘烟过(二)

2017-04-21  本文已影响0人  吴先生的信箱

脱下了被烟味围绕的礼服,齐菀从袋子里又拿出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礼服穿上,重新容光焕发了。这是唐淑红提前准备好的,她害怕她这位并不想配合她的女儿搞出什么幺蛾子让她措手不及,关于今天所需的一切物品,全都准备了两套,而且一模一样,以备万一。

如果说齐菀对唐淑红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的话,那也是为了在这样一个嫁入豪门的场合,可以让唐淑红演出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为自己搏得足够多的尊重。除此之外,身边的这位拖油瓶小姐,简直就是她此生做的第二件错事。

第一件?当然是嫁给她那个杀千刀的男人,齐大路。

而对于齐菀来说,她自然也不愿跟着这位尖酸刻薄,对自己弃若敝履的母亲生活,对即将到来的豪门生活也丝毫提不起任何兴趣。可是无奈这样尴尬的一个年纪,至少有人要能给她一张床可以睡觉,要给她三餐可以裹腹。相对于齐大路来说,现在至少能够衣食无忧,尽管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未知,齐菀也只好且行且将就了。

化妆师为齐菀补好了妆,这应该是齐菀生命里第一次化妆,在这样的年纪,这倒也算是她难得的循规蹈矩了。齐菀看着镜子里自己淡淡的红唇,长长的假睫毛,略泛红晕的脸蛋儿,十足像一个芭比娃娃,精致极了,却又像一副注定被捆绑的模样,让她心里面五味杂陈,并不十分舒服。因为没有耳洞,两只耳朵上被夹了两幅大大的耳坠,让她痛苦不堪。齐菀纳闷,成年人真是难以捉摸的一种生物,明明如此痛苦,为何却用这么多无用之物加之于身体之上。难道博得他人欢心,即使让自己削足适履也在所不惜么?

齐菀当然想不通这么深奥的道理,这是大人的世界,这是未来她需要为了保护自己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世界。现在,她只需要肆无忌惮,只管横冲直撞。

齐菀推开化妆室的大门,开始经过一段长到不可思议、挂满了字画的走廊。

圣瓦伦丁教堂虽然是封江这个准一线城市唯一的教堂,但是规模之宏大、装潢之精致,令人叹为观止,也是整个北方最富盛名的大教堂之一。既然有一个如此“西式”又如此富丽奢华的著名场所,除了它本身存在的意义之外,所承接的各种画展、各种大型活动更是数不胜数。这不,今天的婚礼都尚未开始,明天的新人画展便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城市所有尚未出名的新锐画家都把近期的新作拿了出来,奢望能被某个伯乐一眼相中,让自己的身价与名气水涨船高,名满天下便自然水到渠成了。

与其说等待被待价而沽的是挂在墙上的画,倒不如说是忐忑不安的人吧。

齐菀边向前走着边关注着走廊上挂在两边的画作,以齐菀的家境和年龄,这的确是超出她审美能力的范畴,她走马观花一般的浏览着,什么朦胧派、现代派、后现代派,这样的名词和作品都让齐菀皱着眉头,她始终不明白那些朦朦胧胧看不清画的是什么的作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推崇,为什么会贵到让人咂舌的地步。

为了最大程度的利用空间,教堂设计者将走廊设计成了回环形,于是这本并不算上特别长的直线距离变成了要绕好几个弯子的迷宫。转过几个弯来,齐菀早已经看的意兴阑珊了,只想加快步伐,早早去大厅坐好。

就当齐菀即将穿过整个走廊,在最后一个拐角的一个并不引人关注的小角落,却被一张画吸引的完全定住了。

这是一张自画像,画里的男孩儿眼眸干净极了,即使在画里,即使隔着玻璃,齐菀仿佛都能感受到他眸子里的清澈忧郁。也许从画画的功力来说,这幅自画像远远达不到上乘的水准,只好委屈的被安排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但画中男孩的眼睛,虽然忧郁但是无比坚定,像是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能够将齐菀牢牢的拴住。这双眼睛,齐菀虽从未见过,却仿佛命中注定一般,让齐菀瞬间失去一切防备和铠甲。她当然不会把这种感觉称为怦然心动,只是这样强烈而虚幻的感觉,的确让她脸晕泛红了。

在愣神十秒钟后,齐菀回过神来,仔细的寻找作者的姓名,却大为失望。在这张自画像左下角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只躺着一个字。“来”。

“来”?应该就是作者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吧,齐菀心想。

脚下一阵刺痛传来,让齐菀不禁眉头紧锁。因为人生里第一次穿高跟鞋,本来齐菀是颇为期待的,只可惜这其中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方能体会。齐菀的两只脚早已被挤的痛苦不堪,穿过这么长的一条走廊,早已让齐菀快要支撑不住了。她也早已顾不得形象,开始一瘸一拐的弯腰前进,本来距离目的地一门之隔,却站在这里发呆了足足有几分钟。还好疼痛及时提醒了她,让她知道现在自己的头等大事,就是赶紧走到那该死的大厅,找一张椅子让自己坐下来,来拯救自己这双可怜的脚。

齐菀几乎是扶着墙走完了最后的几步路,来到了教堂婚礼大厅的侧门,只要穿过这扇门,便能够解救自己于水火。

齐菀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的呼出,好让自己平复下心情。她恨唐淑红,对那个跟自己母亲即将完婚的林长生,虽然他温柔儒雅,又富甲一方,但是本着能跟母亲在一起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人的人生准则,也是心生怨念的。一两个小时后两人就将正式结婚,齐菀也算彻底的跟过去告了别,有了新的爸爸,新的家庭,转到了新的学校。她不知道未来的生活会是怎样,因为她很早就听别人说起过,人最大的恐惧是对未知的恐惧,尽管她并不能深刻理解其中的含义,却足够令她内心不安了。

“未来的日子,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齐菀像是在憧憬新生活一般,又或者,她只是安慰了自己一句,然后她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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