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爱情书简之二
朱陈通信现存75封,这里选的几封为朱自清留学英国期间所写,从中可以看到他俩浓浓的思恋之情。
陈竹隐生前默默地将这些书信珍藏在朱自清曾经常使用的小皮箱内,直到1997年秋冬,这些珍贵的书简才为其子女发现。
隐弟:
今日午发一信。不久就接到来信,你的话句句都有意思,论“上帝”的几节,更是透达;你像一颗水晶球,上面栖不住半星儿尘土。但我究竟也没有什么秘密的,我只是在等着一件事;这件事定了,一切计划便也容易定了。
我想你猜得出这是一件什么事。你问我怎样度过就要来到的春天,我现在只能说我有很好的期待;好在春天就要来到,咱们总会知道怎么办的。春天可以给人力量,正如它给花草以力量。我知道你是懂得我的,隐弟,我更愿意你能相信我!
我的肠胃还未复原;也许不久要上协和检查身体去。谢谢你的关切!我的身子还觉得倦,不多写了,星期五见。
祝好!
手边没有像样的信纸和笔,原谅我!
清
二十八日晚十二时半
附陈竹隐原信
佩哥:
清华归来,心里总觉得忽忽,若有所失,为了什么?也只有“上帝知道”。
据说,近来的“上帝”颇为忙碌,因为他凭空的要耽心了人间的一件事。你不是也说过吗?你心里的秘密只有“上帝”才知道。
我想,总会有那么一天,“上帝”他忽然不愿分担人间的事了,竟大刀阔斧地把一切秘密都揭示出来,那是多么有趣而使人惊异的事啊?
其实,“上帝”无论怎样聪明,怎样风韵,他才真不能了解到隐藏在心底的秘密而为之耽心呢!不过,人们到了无可奈何时,总喜欢把责任交付给他,他自然只好无条件地接受着,这话你也认为有相当理由吗?
“矛盾”问题,我想你并不是猜不透,不过佯为不知罢了。那我就佯为不能再解说,让人间多一个谜,就多一点含蓄,多一件韵事,不更好吗?
想不到居然有人承认我“娇”。我觉得“娇”字很美丽,很有诗意,只可惜我不配;加在我身上未免滥用了。
既宣言不轻易放过这个未来的春,然则,将怎样度过呢?愿闻教!俾便学步。
上礼拜因忙,破坏了“两封信”的预约,在这里请罪!
陈竹隐
第五十一封
亲爱的隐妹:
第一信想收到了。现在略述西伯利亚途中情形。自离满洲里后,换坐俄国车子。车子不如从哈到满的好,但亦可敷衍应用。我们各换了二十美金,每一美金大约只换得一点八卢布。我们中午上饭车,每人三卢布,合中国八元,也算贵了。饭是一汤二菜一点心。晚饭我们吃自己带的牛油面包、腊肠、罐头,也甚舒服。俄国铁路,沿路各站都有公用开水,随便用壶取用。我们有茶叶,有柠檬,实不算苦……我们起初用自己铺盖,后来冷了,向茶房租被褥,一卢布一夜,但我还是冻了两夜,因太薄之故。往莫斯科至波兰一夜,租价却要三卢布,在中国简直可以买了。那真是俄国竹杠了。在莫斯科北站,搬行李四件一上一下,要六卢布,也是我们所受的竹杠之一;后来知道,只须一点六卢布便行了。
车上德文尚可用,俄文自然最好。但我们没一个能说这两种文字之一。所以很苦,这层像是和你说过了。车过波兰时尤苦,因为比俄文似乎还难懂些。俄文我们还知道几个字,波兰文简直一窍不通也。从波兰至巴黎这两夜最苦,因车系木头甚硬,又无睡车,人又非常挤;又在长途旅行之后,这两夜的疲劳真非言可述,到现在似乎还未恢复呢。
这些日子神经总不像往常,上面的话也许前一信中说了,那么请原谅吧。
我这一礼拜还是没有做什么事。每日下午总要腹痛一次,不知何故,大概总是肠胃不佳,我想少吃以治之。还有,在外国总是多走路,我初到不大惯,觉得很累。又初到外国,常须特别注意人家风俗习惯,甚为费神,且未能相习,因此不安定得很。今早搬到此地。此地房价较廉;我是希望练习语言的机会多些。因此地不是旅馆,是一种公寓性质。房东老夫妇二人,尚和气,他们似乎喜欢谈话,我盼望同他们多谈些。
你第二号的信收到了。你们的照片很好。看了教我高兴。我一定保存,请放心。照片中有一男一女我所不识,不知是谁?此地没有熟人最苦!我夜夜梦回中国,醒来模模糊糊,也记不清,今夜梦见回去再来,正预备仍从西伯利亚走,又怕无味,想着想着,醒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阅报知东三省事日急。在外国时时想到国家的事,但有什么法子呢?
你近来生活怎样?只须常散散心,便好。眼药买了用否?最好早买早用!
常常幻想,假使你在我身边呢,但是梦里似乎也不容易清清楚楚地见着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在国内寄了五次信,在巴黎寄了一片,在英国这是第二信,算是第七号吧。
你的清
九月二十一日伦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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