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城市角落的蚁族》第八章 把你画进我心里
躺在床上的杜月摸着麻木的双腿，看着那斑驳的房顶，灯光微弱，灯罩上有厚厚的灰尘，已经发黑，看不清楚灯罩原来的颜色。
靠窗的位置上有几片墙皮脱落，虽是下午，可是房间已经没有了光亮，黑漆漆的，像是走进了地下室，潮湿阴冷。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坐起来，下了床，用扫把清除了那墙皮。
拿着放在桌子上的画板开始画画，几条简单的线条，很快出现了一个男子的侧身，没有眉目，清瘦斯文。
杜月看着画板有些颓败，怎的会画起来他呢！那个不可一世，假装正经的怪胎，况且她才见他第二次。杜月把那张画撕了扔进了垃圾桶里，把笔扔在一边，有些懊恼的抱着头趴在床边。
想起早晨撞进他怀抱的样子，心也变得不听指挥起来。这时的杜月意识到一个问题，或许她动情了，对那个只见了两面的男孩，这让她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想起下午她不正常的行为，为了他不理睬她，竟失魂落魄。
这是杜月第一次动情，而且毫无预兆。她再次坐起来捡起了刚才的画笔，继续画画。
有些人天生对有些事就敏感，就像杜月之于画画。七岁的时候她画了一条家里的大黄狗，虽然线条歪歪扭扭，但是神态极像。喜欢做一件事好像就是没有理由，平日的疯丫头，每次画画的时候就会安静下来，神情极为认真。
每次见杜月画画，妈妈都会说上一句，“学这有啥用，要好好读书。”
那年他的父亲离家之后，很长时间杜月都不出门，总是坐在家里趴在书桌上写写画画。每次画画的时候，她就能安静下来，忘记这个世界所有的忧愁。每个人在悲伤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解压方式。
妈妈一直以为她在写作业，学习。可是每次成绩下来，她总是倒数几名。只到有一天，妈妈发现了杜月的秘密。
原来她并不是在读书，而是在偷偷的画画。那白纸上都是一个男人的样子，侧脸，背影，无数张背影。
杜月的妈妈看着那画突然放声大哭，疯了一样撕掉了杜月的画本。
鞋底子落在杜月的屁股上，“我让你不务正业，让你念书，你天天像个傻子一样画个啥！那个男人已经不要我们了，你画他干啥！以后就当他死了。”杜月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落下，她紧咬着双唇，一声不吭。妈妈颓然的扔掉了手里的鞋子，抱着杜月发出嘤嘤的哭声。杜月紧紧的抱着妈妈，眼泪打湿了妈妈的后背。
从那一日起，她再也没有画过那个人，她开始画各种各样的人物，年轻的女人，年迈的老人，奔跑的小孩，还有杜晓。
杜晓每次都会嘲笑杜月把他画得难看，惹得杜月追杀他。转身他又把杜月的画拿给同学显摆，这是我妹妹送给我的，同学们都会投来羡慕的神情。
当然她继续画画的事情一直瞒着妈妈，为此杜晓经常用这件事威胁她，敲诈杜月的零花钱，那时候的零花钱都是五毛一块，能够买上一包小熊方便面已经很开心了。为了能够继续画画，杜月只得用自己零碎的钱换杜晓为她保守秘密。
杜月看着这样的哥哥，心里恶狠狠的说：“杜晓，这个混蛋，根本没有当哥的样子，就是个幼稚鬼。”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人用他的方式，爱着她。
夜里人静，杜晓数着小盒子的零花钱，自言自语地的说：“给月月买礼物的钱还差三快五。”妈妈把脸埋在手里，满脸泪痕，发出长长的叹息，想起没有能力送月儿去学画画，心生惭愧，整夜无眠。
而她在这些爱她的人为她搭建的世界里，高傲的活着。
12岁生日那天，杜晓偷偷地把画板和素描套装放在杜月的桌子上，那是杜晓周末的时候，走了五里路去县城买来的，当然这些杜月都一无所知。画板上夹着一张纸条：“死丫头，生日快乐。”
杜月看着桌子上的礼物，兴奋的又跳又蹦，而后又想起自己冤枉了哥哥。径直的跑出房门，看见院子的杜晓，上去就是一个熊抱。杜晓伸出手拍拍杜月的后背说：“爱哭鬼，你都多大了，还哭。"
杜月破涕而笑，甜甜的说了一声谢谢哥。在厨房做饭的妈妈，看见院子的兄妹二人，嘴角微仰，心里暖烘烘的，他们终于都长大了。
听见叫她哥的杜月，杜晓一时间还是难以适应。杜晓只比杜月大一岁多一点，从杜月董事起，就一直喊她杜晓，很少喊他哥哥。为此杜晓抗议过很多会，依旧没有任何作用，那死丫头，张牙舞爪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
而那个画板在未来很多年，一直被杜月带在身边，总是在心烦气躁的时候，拿出来作画。
画板上再次出现了一个男孩子，是周航的样子，杜月看着画中人，发呆。
脑海中出现了初见周航的样子，像是中了毒一样，越不想想起他，对与他的印象就越深刻。
杜月看着周航，不自觉手抚上画中人的脸庞，脸上尽显甜蜜。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再次照亮了这座城市。杜月起身把画板仍在桌子上，爬上了床，又揉了揉小腿，钻进了被窝里。
想起很久没有杜晓的消息，便拿出电话拨了过去。
长大之后的杜晓变了很多，再也不像小时候那般没心没肺，尤其是那个人回来之后，杜晓除了学习，生活里几乎没有其他。二十岁的杜晓一米八，不苟言笑，声音低沉。那张英俊的脸冷冰冰的，只有对着杜月的时候，才会露出宠溺。
电话那边传来杜晓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询问着杜月的近况，反复叮嘱着杜月多回家看看。杜月在这边沉默着，鼓了好大的勇气才悄声说：“哥，我退学了。”
那边的杜晓顿时没有了声音，接着是一阵阵咆哮声：“你退什么学，明天就给我滚回去上学。不要等我回来，打断你的腿。你说你不上学，你能干啥？你说，妈妈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为了什么。你忘记别人是如何欺凌我们孤儿寡母的，你忘记别人是如何看不起我们的了？”
被杜晓一顿数落，杜月知道自己理亏，大气不敢出，只得用小心翼翼的声音说：“哥，我错了，我求你不要告诉妈！”
“你还有脸提妈，你想把妈气死吗？赶紧给我滚回学校去。”
杜月被杜晓数落的只在忍不住了，脾气也上来了，对着电话边哭边说：“你就知道骂我，我只是不想妈妈那么辛苦，我想出来赚钱，有什么错。我已经有工作了，而且妈给我的学费我已经花完了，回不去了。”
电话那边长久的沉默，接着是一种忙音，电话被挂断了。
挂了电话的杜月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哭起来。她到底该怎么办，要是妈妈知道了她要怎么做。
那一晚破天荒的杨帆没有来找杜月，原来那一晚杨帆公司组织聚会，等杨帆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杜月的房间的灯已经灭了，他就没去打扰。
那一晚杜月哭到没有力气，才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去。许是白天太累的缘故，那一觉倒也睡的踏实。早晨起来看表的时候，发现一条短信，是杜晓发的。
短信上写着：“月月，对不起，都是哥不好，不应该骂你。我明白你的意思，都是我无能，不能养家，让你这般为家周全。昨晚，我想了一夜，既然你选择了，我尊重你，未来的路，很艰难，你要做好准备。等我毕业了，一定努力不让你和妈妈再这般辛苦了。”
杜月看着短信，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打在手机屏幕上。
“杜晓，我一定闯出一个名堂，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仰望我。”杜月把这些字一字一字打进手机里，按了发送键。然后抹了抹眼泪，爬起了床，对着镜子认真的描眉抹唇。
那发红的双眼，楚楚可怜，更让人心生怜惜。
杜月满意的对着镜子笑了笑，出了门，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