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们必须有放慢脚步回望从前的勇气，有屏住呼吸回望心灵的能力。

  百  年  痕       

  （寿星：柯胡翠屏  遗述连载）

 

---

    惨 凄 七 年

        庚午（1930）年起，大至七年，AB两派争斗愈演愈烈，地方几乎

没有安宁时。有时B攻入A领地，有时A攻入B领地，你来我往，你死我

活，互相攻悍对方为土匪。百姓深受其害。两派领地的百姓要随时准备

“躲反”。每家每户都备有包袱巾，随时准备包装衣物、干粮外逃。那时的

人不象现在衣服这么充裕，有时洗的衣服如遇雨天则要随时烤干放入包袱

中备逃。一旦被称为土匪的来了，每家每户皆被抢劫一空，拿不动的或者

没多大用处的物什则被捣烂或火焚，连一个挂水壶烧开水的竹滑杆或一个

斗笠都不会放过。跑不动的男人一遭遇土匪，便不明不白统统被杀死。仅

何家段一个屋场就被杀死过六个无辜的男丁。有一次，石坪屋的A派去打B

派  ，十八个青壮汉仅一人生还。

    深夜首现黑衣人

      听我爹讲，我家祖先出过翰林，我祖父仅是个秀才。我爹也是知识人。

在乡里虽称不上富户，但还算个耕读之家。我是家中独女，父母领养了一个

老实巴交的儿子。我娘对子女要求甚严，让我六岁学纺棉，十岁学织布。十

二、三岁时到舅舅自办的古市南山学堂读书。一年未满，我舅的学堂包括他

父传下的产业，一个占地数亩的建筑被土匪烧个灰烬。我因此失学。后又在

老家私塾读了两年书。

        庚午四月二十八日，我闲居在家。这天深夜，一伙黑衣人突然闯入我家。

我和小弟梦中惊醒，只见满屋都是电筒光闪着，隐约可见一把把闪着青光的

杀人刀。黑衣人平白无故把我爹押走了。

        娘呼天怆地，我与小弟都吓傻了，抱成一团颤抖着，盼着天亮……

        第二天，来了很多亲友，大家急着想办法救人。一位老叔公镇静地说：

“没事的，有钱就行。仲禹（我父名）又没做过坏事，怕什么。”大家赶紧

凑钱，共凑满一百块光洋，派人去交涉，果不其然，钱到了，人就放回了。

满身被打呈青紫色。算是一场虚惊。

        时间过了三年，1933年，我16岁，开始跟着爹做生意。铺子租在桃

树镇上街头。一天深夜，我们正在睡梦中， 听外面一声大呼：“土匪来

了——”我睡觉很警醒的，立马一跃而起，赶紧到铺房拖上几匹贵重一些的

布与帐薄，往后门逃出。这个铺进身很长，我刚出后门，黑衣人就从前门

打进来了。我们屏住呼吸，躲在后面的菜园里，一直到天将拂晓，黑衣人

才离去。

          回到铺里，只见所有的货物被打捞一空，拉不动的物什皆被捣烂。

生意已是没法做了。而邻居老板更是遭了难，被杀了。

    这个女人被斫成四块

        有一次，一仁乡的人到西乡走亲戚，讲了庚午年间这么一件事。

卢**是仁乡A派的头目，B派千方百计要抓他。有一天，B派一伙人

闯入卢家。因卢**平日里生活简朴，不重衣冠，穿着与长工差不多。B派

人一时认不出，就问卢**老婆：“你老公在哪里？”卢**老婆见来者不善，

知道要抓她老公。此时卢**就站在她面前。这婆娘突然从厨房拿出扁担水

桶，喝道：“长工，挑水去！”卢**顿悟，忙挑着水桶走了。B派人当时

毫无察觉，一直在屋里查询。待反应过来时，急追到井边，只见一担水

桶丢在那，卢**跑得无影无踪，大呼上当。急抓住卢的老婆责问。那婆

娘自知急中生智救了老公，还颇为得意呢，供认那挑水的就是她老公。

B派人一怒之下，手起刀落，把这婆娘杀了，剁成四大块，弃之屋场 。

        待卢***返家时，老婆不见了，只见四大块尸体，鲜血满地……

      一个有点武功的富裕农民之死

        白岭镇与湖北省通城县毗邻。有一座山叫南岭，山这边是江西，

那边是湖北。有一江西农民叫胡月珍。为寻求宁静的生活，他带着妻子

儿女从江西地面迁到了属湖北管辖的小地名叫岭坳塘的山里居住。一家

人勤耕苦作，家道越来越殷实。胡月珍自幼还练了点武功，并传了三个

儿子。

        江西地面的黑衣人知道这个人发了点土财，便也惦念在心。1930年

5月的一天，黑衣人冲到了岭坳塘。他们知道胡有点武功，便作了充分准备。

队伍到了后，把胡月珍团团围住。一人用统枪突然朝其脖子捅过去，胡把脖

子向左一歪，夹住了;又一人用统枪捅过去，胡把脖子向右一歪，又夹住了。

接二连三没击中，把四支统管子都扭歪了。黑衣人见击不中拿不下，其中一

人便用铳枪对准胡的嘴巴狠狠地猛戮进去，顿时，胡的牙齿、舌头全被捅掉，

鲜血直流。黑衣人一踊而上，才把其制服了。五花大绑，还不放心，又有人想

出办法，用一根铁线从胡的掌心穿过。由一人牵着，大家簇拥着，连同抄得的

粮食等农产品、畜牧产品及家用物什，浩浩荡荡还朝。

          此人后被枪决。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孙子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脑壳被挑着示众

        庚午年间奇事多。一日，家乡又传出“哐哐哐”的锣声。只见人声鼎沸，

万人空巷，争相涌看。原来是一个叫胡成瑞的年轻人被A派人抓到，杀了。其

脑袋被砍下，用一根削尖的棍棒刺入，由一个胆大的人举着在乡间游行示众。

几乎所有的人都涌去看热闹。唯我一人缩在屋里。大伯吸拉着鞋走进来，连

呼：“翠翠，翠翠，你怎么不去看呀？……”“我怕，太吓人了！”“怕什么哟，

他活着才可怕呢，死了还怕他干么!?”

          原来这个胡成瑞自身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B派每每抓到要杀的

人，大都由他执行。如果隔上几天没杀人，他就心痒手痒，按捺不住，跑到

队里去招揽生意：“今日有人要杀么？”难怪大伯要那么说了。

           

  两头小猪的命运

        是日，黑衣人又一次洗劫一个村庄。其中有两个黑衣人同时捉到

一头小猪，你要我也要，彼此争持不下，怎么办？其中一个灵机一动，

办法有了，手起刀落，把这头猪拦腰斩断，一得头截，一得尾截，皆大

欢喜。用枪挑着扛到肩上扬长而去。

        下屋里香信婆婆也讲过一件难中趣事：有一次，黑衣人来了。她把

一头小猪藏在楼上不醒目的地方。她家里比较穷，黑衣人稍事打捞一下

便往外走。他们前脚刚走，她家的那头猪从楼上撒下一泡尿来，没人发觉。

        这头小猪真幸运。（二�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