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

老姜走到父亲的楼下，看见阳台上的灯亮着，想必德虎已经到了。

老姜不急不慌地走到三楼，父亲家的门开着，白色的灯光挺亮。

来了哥，验收一下吧。

整个屋子完全变了样，灶台、水池、洗手间、坐便器、地板砖、门、窗、晒衣架、衣柜、鞋柜、顶灯、开关全都是新的。老姜觉得这好像是别人家。

老姜本来想跟德虎吃个饭，父亲的房子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可德虎说还有一户等着改电路，已经说好了。老姜也没勉强。就跟德虎一起下了楼。德虎边走边说：哥，我也就这水平，但是我尽力了。老姜说：没说的，我都想不到能整这么漂亮，改天再找你撸串吧。

老姜看着德虎的车走远，竟然不知道去哪。就站在原地点颗烟，有一口没一口的吸起来。

其实，老姜早就想给父亲的房子收拾收拾。只是一直没有倒出空来。父亲的这所房子已经四十多年了，老姜记得大概是自己念小学的时候建的，父亲母亲买过来也有二十五六年了。屋子一点点老了，窗子坏了，冬天漏风，地板有几处也松了，走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就像父母的身体一样，一年比一年差了，母亲眼睛不好，碗刷的越来越不干净了，地板也擦不干净了，父亲吃东西掉的饭渣也嵌到地板缝里，近几年水池里冬天还生鼻涕虫。老姜跟老伴收拾了多少回，每次也保持不了多久，屋子里到处总是油渍麻花的，就像父亲的衣襟和母亲的围裙。

前几个月，父亲腿脚不好，又住院了，想着租个一楼住。后来老姜一点点的渗着说联系个养老院让父母暂时住一阵，就空把屋子收拾收拾，再搬回来。父母也没怎么反对。老姜找了几家养老院，拍了照录了视频让父母挑，父母还真相中了其中一家。出院的时候就直接搬进去住了。

老姜看着父亲的老屋，看着渐渐亮起来的万家灯火，仿佛回到了年青的时候。那会儿老姜刚上班，也曾在这样的时候看着万家灯火，那会儿老姜的想法就一个：这些亮着灯的窗户里面要是有一扇属于我自己该有多好啊！

新屋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每次去养老院看父母，觉得住在家里的父母更真实。老屋虽然破旧，但终究还是家。

没跟德虎吃上饭，这会儿老姜感觉有点饿，掏出手机，翻了翻电话号码，有些人好久没联系了，很想打给他们，又不想打扰他们；经常联系的就算了吧，还有一些人和号码，完全想不起来是谁了……

老姜索性不打算找谁了，继续走。路线几十年都没有变，只是不知道翻修了多少次，路上还是人来人往，只是很少遇到熟人……

看得见的熟悉越来越少，熟悉的都躲进了岁月里、记忆里，就像这夜晚的暗，还是熟悉的老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