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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起游记

2021-12-02  本文已影响0人  一念忆梦

楔子

常坊街如往日一样熙熙攘攘,一名八字胡须的中年男子踏出店门口,整了整衣着,清了清嗓子,吆喝道:“他乡过客,又出书了!”路过行人循声望去,那不是才贤书肆么?

咦,他乡过客?有些人在疑惑那是什么,而有些人已争先恐后挤进才贤书肆抢购‘他乡过客’写的游记,没一会儿功夫,书就被一抢而空了,没抢到书的人都在抱怨掌柜:“楼掌柜,你是故意的吧?明知道他乡过客的书老少皆宜,大家都很喜欢,这才一会功夫就没书了,你说这咋办?”

“对对对,咋办!大伙儿都着急想看呢!”

楼掌柜摆摆手,安抚道:“莫急莫急,书童们已在加急写抄本了,明儿再给大伙儿献上!明儿献上!”有了这番话才安抚到没买到游记抄本的书迷,否则,定要吵嚷个半天。

送走一干书迷后,楼掌柜站在柜台后面“嗒嗒嗒”地打着算盘,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喜滋滋地叨念着:“哎呀,他乡过客啊,真是我的活财神啊!这才一会儿功夫呢,就帮我挣了不少银子!哈哈,银子!我的宝贝银子!”说着,他拿起一锭银子,落下一吻。

身处异乡的清秀少年默契“哈啾”一声,一条鼻涕喷出鼻腔,拔高音量喊道:“旺财——手绢!”话一落音,一旁写字的书童,迅速放笔,掏出手绢递过去。看得出来,他的年纪比清秀少年略小四五岁。

清秀少年接过手绢,一边擦鼻涕,一边嘟囔:“也不知道是谁在说我坏话。”

名唤旺财的书童下意识唤了一句:“小姐……”收到对方白眼后,噤声,转而唤她:“公子!”

喔,天啊!眼前这位清秀‘少年’竟是红颜,若非书童说漏了嘴,还真是雌雄莫辨呢!扎在男人堆里,顶多是个发育不良的少年,没人会起疑。

清秀‘少年’冷冷道:“扣一文钱!”

旺财僵在原地,央求她:“公子,我知道错了,不扣钱可以吗?有事好商量嘛,再说了,这个月你都扣我十文钱了!”

“再说,扣两文!”

“我要向世人揭穿他乡过客的丑恶嘴脸,我可怜的月钱啊……”旺财一面叨叨,一面坐回去继续写抄本。

他乡过客,原来是她啊!世人若知晓她真实性别,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此时,又一个书童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堆物资,放桌上后,先给他乡过客递上小吃,好意提醒旺财:“别磨唧,不然赶不上下月交抄本,看主子怎么罚你!”这作派怎么看都是女人,不加以伪装,一眼便能看穿性别。

旺财嘴硬顶了句:“臭宝来,要你管!”说完,便抢过宝来手里的饼,狠狠咬上一口,不再说话了。

他乡过客,本名孟宜。游记自她离家开始写的,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了解当地的文化习俗,收集代代相传的名人事迹、传说和品尝闻所未闻的特色美食。

1 启程

当我再次翻开手稿时,上面记载的故事,我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询问我的书童,他们也摇头不知……

出了蓬孝县,往北行进。踏上路途后,才知能补给的地方不多,除了驿站,别无它处,一路上省吃俭用或摘取野果补足,偶有加急快马路过,不见商队和过往行人,沿途鲜少人烟,官道似有替代,无人打理,两旁长了好些茂密野草,茁壮如竹,挡去半边道儿,多了几分荒凉之感,藤蔓如绿衣,披在茂密野草之上,多了几分生机,像一朵朵巨型绿菇。

夜宿荒野,燃起火堆防寒防野兽。这次游历少了点幸运加持,我和两个书童迷路了。睡梦之中,夜半突降暴雨,火堆不敌密集雨滴侵袭,滋啦几下灭了。我们在暗夜里四下寻觅避所,胡乱奔走之际,躲进象海芋丛中,因而不那么狼狈。

象海芋叶大如伞,不知是雨滴投入它怀抱,还是它有意呵护着我们。它不时低头,叶尖一坠,送走一捧又一捧的夜雨。我不再抱怨这场夜雨扰人,不再烦恼衣裤为雨溅湿,也不讨厌那凉丝丝、湿哒哒的感觉,此刻,我觉得和雨同在,和象海芋同在,和这片山林的一切同在。我享受这场夜雨,与书童对视,互笑彼此模样滑稽。

山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了,山林似乎意犹未尽,模仿雨的印记,滴滴答答,清脆响亮。来时之路,已成水坑,只能往象海芋丛中探寻出路。视野昏暗,摸索前进,难免撞上象海芋,水珠迎头撒下,浑身激灵,瞬间清醒。

书童在前方拂开一片杂草后,路遇一块石碑堵路,刚想问怎么了,书童对着那块石碑又跪又拜,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心中疑惑,一块石碑有什么好怕的呢?凑近打量,字迹隐约可见。莫说触碰,靠近一步,都被拽回来。书童一脸惊恐,在我耳旁低语,仅两个字,让我心底涌起几分恐惧,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墓碑?!瞬间,犹坠冰窖,湿哒哒的衣裳透着刺骨寒意,我感觉到自己在发颤。我想尖叫,我想狂奔,可我必须克制自己,让这惊悚的气氛冷却。

我不停激励自己,害怕是懦弱的表现,恐惧展露无疑,只会愉悦了潜伏在黑暗中的‘恶意’。无意冒犯,何罪之有?怕,就输了。

我掏出包袱里仅剩的一点余粮,献给这位被后人遗忘的孤墓之主。心想,反正都惊扰到它安宁了,我总得知道无意冒犯的墓主人是谁吧!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不顾书童阻拦,上前触摸碑文,一番摸索,竟无熟识之字,看来,是我学识浅薄了。如果不是留意到石碑后面的坟包,定然猜不到这是座依山而葬的墓。

当我的手指滑向最后一个字时,明显感觉到字的周围有缝隙,下意识加重指间力道,竟然陷下去了!错愣间,墓后面竟然发出轰轰响声,足下地面震动,面前山体晃动,碎石滚落如雨,幸好,书童猛拽我后退躲避乱石,若再迟疑一秒,便要埋于碎石之下,陪这座孤墓长眠了。

待一切平静后,我们回头查看,那座墓竟然被碎石泥土掩埋了。书童抱头仰天长叹,神情沮丧,抱怨我多事,怕是要惹恼墓主人了。

我承认,打搅墓主人长眠确实失礼,但罪不至死,吓走我们即可。今晚,刚下过一场暴雨,山体疏松容易滑坡,属自然现象!听完我的解释,书童豁然开朗,紧张害怕的情绪一扫而空,放下行囊,撸起袖子,与我一起清理碎石淤泥。

我们徒手搬碎石、捧泥巴,采了几朵象海芋叶搬泥土,满身大汗,灰头土脸的,这不知情的,得以为我们在刨人家祖坟吧!我们负责善后,墓主人应该息怒了吧?清理到墓后面时,我们发现一扇侧开的山石门藏于墓地正后方,石门的宽窄目测有一米左右,可容纳一人钻入。

里边黑洞洞的,我们僵在那里不敢动,警惕着怪物蹿出,准备撒腿就跑。我们在搅乱听觉的雨滴声里,侧耳聆听洞穴里的动静,静悄悄的,刚想松一口气,竟听到一阵悉索声,吓得我们神色凝重,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里边有东西?再侧耳细听,耳边唯有滴答雨滴声,好似幻听,心想,定是紧张过头,心中恐惧左右了判断。

又是一阵悉索声响起,接着,象海芋丛中冲出一只凶恶的野猪,吓得我们挤成一团,我的第一反应是把宝来推进山石门里去,旺财与我僵持,野猪狂躁了,要上前攻击我们,我们抓起地上的乱石泥巴就丢过去,并发出呵斥声稍微吓退它一点。

“还磨蹭,想害死我吗?”我吼完,旺财憋泪钻进石门里。

而那只凶猛的野猪似是受到了刺激,冲我扑过来,我屏住了呼吸,感觉时间停了,心凉了半截,心想,难道就这样结束余生了?

绝望之际,我在地上胡乱摸索的手碰到一块大碎石,抄起,铆足了劲,发狠砸向那凶残的野猪头部。

野猪迎头受击,发出惨烈叫声,往后退。我把石头丢向它,迅速钻进石门,并用脚抵住石门,关至剩余一条缝时,怎么使劲都关不上,野猪在外奋力拱门,企图跟进来。

野猪力道大,感觉石门就要被它推开,幸好,旺财挤过来一起用劲阖上石门,野猪被隔绝在外,我们松了口气。

2 迷宫魅影

旺财吹燃火折子,借着微光,往深处前行,越往里地洞越宽敞,直到可以直立行走,而地洞边上遗留的人类遗骸,着实吓到,内心有些恐惧。麻烦的是,我们好像在原地绕圈。

书童们联想到鬼怪所为,这刚平复的情绪,再次紧张起来,我让他们闭嘴,别鬼怪没见着,先把自己吓死了。

我借着火折子的微光,环视四周,我们所在位置为四条洞穴交汇之地,心想,这么多分岔,到底哪个才是正确的呢?如果每一个岔道进去都有兜回来的可能,那这应该是个蜂巢结构,目的是让闯入者困死在这里。

我们折腾了一晚上,早已浑身疲惫,两个书童带着哭腔,开始说胡话,我除了让他们闭嘴,想不到更好的话来安抚他们,进退两难之间,竟一时没了主意。

我不想等死,思量片刻,集中精力回忆蜂巢结构,凭想象择路行之,不管对错,听天由命。

两轮下来,有惊无险。这让我确信洞穴就是蜂窝结构的。奇怪的是,半路出现一个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石碑,火折子一照,上面写着“来此必死”,火折子往里照了照,确实有些残骸,尸骨不全,应是死了很久了。

这往前还是后退呢?说实话,光看石碑上的字,我们都已经胆寒了。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少数服从多数,没胆子挑战惊悚的,那就换条道吧!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我们转身折回去的刹那,石碑后面五米开外,出现一道白色身影……

我们重新择了一条路走,不知怎么地,突然,有阵风吹过,火折子灭了,我感觉有人摸我的脸,手冰凉冰凉的,我以为是宝来恶作剧,扫开那手,斥喝道:“胡闹!欠抽呢?”

我捣鼓了一下火折子,又亮了,可刚刚还在我后面的宝来不见了!我和旺财不得不往邪门的事上联想,她那么胆小,吓着事小,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我内心愧疚,责怪自己选错了路,一股脑想找回宝来。

“啊……”一道女性的尖叫声响起,我和旺财想都没想,往声音方向奔去,走得急,没留意脚下的路突然向下延伸,我们一前一后踏空,顺着山洞往下翻滚到黑漆漆的平坦之地。

我们浑身疼痛,还没缓过劲来,地洞四周突然嘭地一声,火盆被点燃,蓝色火苗熊熊燃烧。宝来躺在一个圆形石床上,我们忍痛爬起来,冲过去唤她,没反应,探了探她鼻息,确定还有气息,才放心下来。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和旺财拎起,悬空向后退,不管我们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突然,身子往侧边一转,我看到正对面的石座跟前,站着个女人,背对着我们。她一身白衣白发,头发很长,如身上的披风一般,看不出她的年纪。我想,应该是个老太婆吧?

旺财比较聒噪,一边挣扎,一边喊那人放开我们。她没转身,只是抬了下手,旺财的嘴巴被迫合上,啥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我有留意她的手,不是老太太。

少女转过身来,对我的沉默态度表示疑惑“不问不挣扎,也不害怕,为什么呢?”

“我在等你说”简单五个字,把她逗笑了,同时,她也有些恼怒,甩出袖中的匕首,割伤了我脖子的皮肤,浅浅一道小口子,避免不了要流几滴血。

少女飘过来,凑近我,问我为何来此。我不知如何作答,老实交代,对方不一定相信,不如反问她,让自己知晓对方心思。

她伸出手指摸我脖子上的伤口,沾的鲜血在鼻息间闻了闻,然后,伸出舌头舔舐。不知是否因吸食过鲜血,她的眼睛里竟然闪现出金黄色的花形图案。

她有些不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命格……哼,若不是有所庇护,必拿你当祭品!”她一拂袖,地宫里掀起一阵狂风,把我和旺财吹翻在地,还没站稳,便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风卷走了。

3 误闯隐世

我是被旺财喊醒的,睁开眼,宝来也在。原来,已经黎明了。

宝来受了惊吓,正在发烧。我让旺财留下照看她,我去找寻野果和水充饥,尽快恢复体力带宝来就医。

我们在林子里走了半日,没找到村寨,也没走出山林,我感觉自己快支撑不住了,头晕目眩,头痛欲裂,可看到旺财背着高烧不退的宝来,一咬牙,甩甩头,又觉得清醒了几分。

我们继续穿越山林,没识破猎人的把戏,反落入猎人铺设的大网里,被吊在半空中,挣扎求救都是没用的,得等那帮猎人来。

我实在撑不住了,轻飘飘留下一句:“我睡会儿!”便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醒来时,正睡在一个简陋的棚舍里,身旁挨坐着两个人,正是宝来和旺财。见我醒来,责备自己没把我照顾好。

怎么到这村寨的,我不清楚,据旺财回忆,当时他也很累,被困网里下不去,索性阖下眼,保存点体力,等他清醒过来时,发现被一群奇怪的男人抬着回村寨。

那些怪人身长两米左右,高大威猛,凶神恶煞的,把我们绑在刑台上,整起篝火,载歌载舞,似是要处死我们。但有个小个子怪男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他们停下了仪式。

他们围着我们猛瞧,看猴似的,嘴里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语言。他们之中,走出一个怪男人,把宝来扛走,旺财扑上山去抢人,大喊别碰她。那个小个子男人走近解释,只是带下去医治,没有恶意。和他对视后,发现他的一双瞳孔颜色不一样,一黑一金,特别怪异。

旺财热泪盈眶,告诉他宝来是女孩,别伤害她。可他话还没说完,我们被人打晕了过去。之后,还发生过什么,就不大清楚了,反正,我们醒来,就发现三个人都躺在稻草铺的通铺上。

敲门声响起,他们两个都看向我,我示意旺财去开门。进来的是一个端着汤药的怪男人,旺财一见他,笑得跟个大傻子似的,把他迎进屋。我想,他应该就是那个听得懂我们语言的怪男人吧!

呃,这装束好野性,除了胯部围着兽皮,其余肌肤皆暴露在空气中,袒胸露背的,这让我和宝来不敢直视。他端着汤药走近,关切问我可有何处不适,虽然是关心人,不过,他与人说话不对视,垂下眼眸,盯着地面,让人觉得有些不礼貌,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盘腿坐直,盯着地面,虔诚感激他帮助我们。他说:“我没帮你们,只是不想部落莫名背负枉杀生灵的罪名,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我所有感恩的话全部卡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心想,这是不用谢的意思吗?我站起身,直视他双眸,仗义道:“我叫孟宜,不管你是什么立场,救了我们是事实,我可以答应你所有的要求,除了死和背叛!”

他抬眸看向我时,眼睛还真是一黑一金的,天生异瞳,曾经也只是听说过,这回倒是长见识了。许是注意到我的诧异,对视片刻,他挪开视线,说:“先记着吧!”

他提醒我把药服下,并询问我们身份,从何而来,怎么到此,来此作甚。听完我的讲述,他半信半疑,前半段四处游历迷路,倒是合情理。这受困迷宫,遇见女鬼,被一阵风刮到林子里,就显得夸张了。中了猎人圈套,被抬回这里,村寨上下皆有目共睹,倒无需多虑。

从他口中也得知一些关于村寨的事。这是一个叫拓的部落,位于南方,因而有南拓之称,大家叫他天荫,村民们世世代代生活于此,民心淳朴,他们很团结,也很热爱自己的家园。

我病了两天,一痊愈便呆不住,想出来晒晒太阳,给自己脸上身上涂了些灰,肤色看起来黑一些,没那么突兀,才敢踏出屋子。

我一出现在屋外,便引来无数炽热目光,两书童不乐意出来,我只好自个儿寻了片阴凉之地,打量这神奇的村寨。

我对村寨的了解听旺财口述居多,见过天荫,对村民们也有个大致印象,但看到他的族人,我还是没忍住吃惊。他们身躯高大魁梧,得有两米以上,皮肤黝黑,都是披头散发的,我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好弱小。他们脸上有彩绘,手臂上有族徽,那是烙印在他们骨血之中的神圣。

他们分工很明确,男人们负责搬搬抬抬的体力活、外出狩猎和村寨轮岗执勤,女人们带孩子、采摘野果野菜和准备食物等。

周围都是山石和树包围着,易守难攻,非常妙的地理位置。有不少鸟儿和猴子下来偷吃,村民们偶尔会驱逐,偶尔视若无睹,应该是习以为常了。这情景让我觉得非常温馨和舒适,又或者说特别迷恋这种简单而淳朴的生活环境,可以无需防备,坦诚相待。

出神之际,我被三个村民包围了。为首那名男子体格健硕,肌肉线条完美,应该经常锻炼,他身旁两名男子,一个高而略微瘦点,另一名男子略显木纳。他们俯视我,嘴巴一张一合碰撞出一串我听不懂的语言,我既困惑又紧张,联想他们的意图,只说话不做动作,真难猜。

我快速分析了几种可能,一是想了解我,二是有事找我,三是排斥我。他们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怕是后者,这就有些棘手了,得见机行事。

他们见我傻站着不动,站我右手边高个子男人,推搡我,谁知,我身子一歪,扑倒地上,见我如此弱不禁风,他们互相讨论了起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他们三人回头,是天荫,他们似乎有些忌惮他。

天荫作为部落里的小矮子,气势不输,不卑不亢的。我挺好奇的,作为部落小矮子,又这么拽,他怎么没被人一拳捶死呢?

不知道天荫对他们说了什么,为首的男子气鼓鼓带着俩儿跟班走了。

天荫走过来关心我有没有受伤,我摇摇头解释:“是我自己没站稳,对了,他们找我何事?”

“皮囊之下是躁动的德性,对宗达,避之即可,避之不及,可寻我”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明白了点,就是他们脾气不好呗!可他话说一半留一半就走,是几个意思?我跟上去问他:“我怎么惹到他们了?日后好多注意点!”

“你不惹他,他也会来惹你,纯粹看不惯。”

“我去,这什么逻辑,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我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忿忿不平。

我这话引来天荫侧目,他说:“严格来讲,外族人是要被处死的,但他们心地善良,来者并无恶意才勉强收留。这儿常有野兽出没,待我寻得出路,便送你们出去。”他抛出这番话瞬间瓦解了我心中燃起的怒意,心想,算了,跟他们一般见识影响好心情!

心中阴霾一扫而空,跟随天荫在村寨里到处转。

4 接纳

两位书童在我的开导下,大胆融入其中,他们也明白村民们的异样目光是何含义。于村民而言,我们是外族人,他们的目光饱含疑惑和防备,只因他们爱自己的家园,防备入侵和伤害,乃人之常情。只要我们心无杂念,坦荡做人,相信他们不会为难我们。

悠闲了几天,天荫开始给我们分派任务。部落接纳我们,我们对拓部落也心怀感恩,帮忙做事,能更好地融入他们。

宝来是女子,在女人堆里帮忙,而我在男人堆里做苦力,搬些木头石子之类的东西,村寨正在加固棚舍和扩建,活儿可多了。没整几下,我的手就没劲儿了。

太阳底下,温度高,光照晒,汗如雨下,心跳加速,心脏强劲跳动的声音传入耳中,伴随着眩晕感。

这时,一道斥喝声传来,吓了我一跳,循声望去,这不是宗达他们么?不知道又怎么惹到他了,只见他指着我,横眉怒目。我第一反应就是继续干活,无视他的存在。

大石头抱不动,那就小的来,走了几步,后背一阵剧痛,脚步踉跄,倒在地上,后背像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火辣辣地疼。旺财大喊一声:“公子!”他冲过来扶我。

回头看,宗达手里多出一条长鞭,神情愤怒,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好些干活的人停下侧目,无人敢站出来帮忙。

许是见我不懂求饶,宗达朝身边两跟班使眼色。旺财被他们拉开,宗达手一扬,长鞭再次落在我身上,又一道口子被撕开,渗出了血。

旺财不停挣扎和破口大骂,抱怨自己没用保护不了我。

宗达继续说些鸟语,扬手抽打我。我心中涌起一股怒火,偷偷抓起一把沙子,爬起来冲向他,一副跟他拼命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蔑视我,在他眼里,我的一切挣扎都是来搞笑的,只是,他没料到我会突然跃起,朝他眼睛撒出一把沙子。

宗达大声吼叫,他的两个跟班推开旺财,朝我走来,心想,这是要一起揍我吗?

混乱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恰到好处地截住他们下一步行动。大家回头一看,这不是天荫吗?宗达朝他哇哇怪叫:“天荫,你最好别多管闲事,这与你无关!”

天荫站在原地,淡然自若道:“我向来不管闲事,我只管部落内务,这么矮一个小不点,如何惹你下此重手?”

宗达粗声粗气说:“这小子偷奸耍滑,拈轻怕重,就该教训”

“宗达,你是部落数一数二的勇士,是部落的骄傲,但你没有插手内务的权利,有何不妥,可以跟我说。”

这话一落音,引来宗达暴怒,当众指责他:“你图谋不轨,意欲通敌!”村民们闻言,脸色大变,看向天荫的神情中流露着惧怕和无措。

天荫对此,嗤之以鼻:“我不敢说自己为族内做过什么贡献,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对拓部落心怀感恩,尽自己所能,为部落做力所能及的事。我今天能站在这里说话,是部落对我的信任和认可,对我有任何不满,可向我义父拓首领禀告,毕竟,通敌可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天荫很优秀,帮助拓首领和整个部落度过不少难关,我相信天荫!”有个年轻小伙儿站出来替天荫说话。

宗达瞪他一眼,斥喝道:“你懂什么?”

“天荫虽是族外人,首领所救,收为义子,将族内事务交由天荫打理,自然是信任和赏识他的才能,这一点所有人都是有目共睹,他不会是部落叛徒!”这话插进来,大家纷纷毕恭毕敬地称呼说话人为:“大长老!”

大长老威严道:“按族规,无中生有,造谣生事者,杖责五十,宗达,你可知错?”宗达虽心中不服,但迫于大长老的压力不得不认错,宗达败下阵来,乖乖领罚。有大长老主持公道,大家又开始各做各的事。

天荫上前来感谢大长老出面压下舆论,否则,整个部落人心惶惶的。大长老上前来看了看我,跟天荫说了些奇怪的话,转身离开了。

我抬手在天荫眼前挥了挥,问道:“那个人是谁?”

“族内大长老,吩咐我把你带下去好生照料。”

他扛我走的时候,说:“反抗宗达,谁给你的胆子?你是第一个敢反抗宗达的人,他会记住你的。想哭就哭吧,被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我不甘示弱道:“我又没招他惹他,凭什么动手?我承认自己弱小,打不过他,这不代表我就要认输和任人摆布,就算是死,我也要想办法反击,维护自己!”

“不自量力!早知你有这般能耐的,我就不来淌这浑水,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来气我的,可我气不过,张口反驳道:“我哪知你会不会来,不想办法反击,我就成软柿子了!”

天荫把我送回棚舍,把我放下,长舒一口气,说:“这么说来,得怪我来迟了。”

看在他帮我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他理论了,放个彩虹屁:“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仙,该出手时就出手,哪能是多管闲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辈子好事做得多,下辈子就是人上人!”好话听多了,该飘飘然了吧?正好缓和一下气氛。

可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他说“打住!好好养伤,我一会儿让宝来给你上药,不要乱跑!”接着,他转身出去,把棚舍的门带上。

5 上山打猎

天微微亮,有人敲棚舍的门,旺财去开门,是天荫来唤我们出发进山打猎。

族内每月为同月出生的村民们办诞辰宴庆贺,村里修修整整和扩建之事,暂且搁下,都为办诞辰宴作准备。

我和旺财听从安排,跟随上山,纯粹是凑人数的,菜刀都不会使,何况拉弓放箭。

清晨,动物们陆续出洞觅食,它们解决温饱也不忘竖起耳朵四处警惕,像雷达一样。只要有一点点声响,它就会僵着不动,若再有响声,撒腿就跑。

一帮人潜伏在林子里,轻手轻脚的,察觉到猎物,互相打手势慢慢蹲下来,静候猎物放松警惕,然后,村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弓放箭,命中猎物。

我和旺财跟在后面,负责拿猎物。旺财知道我害怕,总抢在我前面接过猎物,看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勤快小伙儿。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村民指向不远处中箭的白兔。旺财去了别的地方,只好亲自上阵。

我一靠近,它死命逃窜,追随它足迹没入林中,杂乱的枝丫野草割伤我皮肤,发痒而后火辣辣地疼。我瞄准了扑过去,逮住它,学他们的手法,拎住它耳朵便老实了。

我拎着野兔,满心愉悦往回走,四下看,发现他们不见了。我满脑疑惑,他们去哪了呢?不至于把我丢下吧?杵在原地,没有方向感,责怪自己只顾着追野兔。我不敢喊他们,怕惊跑了猎物,凭感觉寻了个方向走。

天荫在最前面没留意我掉队了,旺财没看见我,内心焦急,挤到前边跟天荫讲。

可前方窸窸窣窣的,动静不小,看来是大家伙来了,村民们准备伏杀目标。天荫打手势示意他别说话。

他们瞄见一点雪白皮毛,长箭顺势脱弓而出。谁料,还闪身蹿出个人,一看是拎着野兔的我,村民们脸色大变,挥舞手臂怪叫,神色惊恐。旺财大喊:“快躲开!”

天荫快速冲上前,拉弓射下几支箭,再挥弓扫掉尾随而来的两支箭,可他一人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十几发箭,我躲避不及,右后肩受了一箭。

他落在我面前,果断削断箭身扛我回去。我在心中暗暗吐槽,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别人都是公主抱,我却像麻袋似的被人扛在肩头,区别对待啊~

天荫交代族人留下继续围猎,他则带上旺财一起回村寨,为我治伤。

看见村医,我心中暗叫不妙,我对天荫说:“自己弄行吗?看到大夫害怕!”

村医拿着拔箭的工具过来,一脸不高兴,说着勉强能听懂的话:“谁让这箭不长眼,稍后还会血溅三尺,把外衣脱下。”

天荫和旺财异口同声道:“不行!”村医被他们吼得一头雾水,当下没了医治的心情,扔下工具走了。

旺财无比焦急,目光落在天荫身上,这下怎么办呢?他吩咐旺财去找宝来一起帮我把伤口周围的衣服剪掉,拔箭上药。我永远都记得那钻心的痛,一时没顶住剧痛,竟然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了。宝来见我醒来,两眼一下子红了,内心有些过意不去。经过我再三保证不会再有此等危险之事,宝来才破涕为笑。

6 敌意

受了箭伤,无法劳作,呆在棚舍养伤,正好多了些时间写游记。入神之际,有人踢开大门,吓我一跳,当即合上写本,起身相迎。

来者是位高个子少女,对我怒目而视。她绕着我打量,我站着不敢说话,主要是无法正常沟通,静待她下一步动作。

“为什么又是你?你就不能离天荫远一点么?”

我听不懂啊,怎么办?笑!笑容是最温柔的语言了。但我错了,这并未得到她的理解,反而激怒了她,吼道:“笑什么?你这个外族人,我要告诉父亲,你们会带来灾难,把你们全部处死!”

我的笑容僵在脸上,看来,这麻烦不一般啊!要是天荫在就好了。没办法的办法便是索性豁出去了,反正我也听不懂,随便骂吧!我享受别人恨我的感觉,能被人记恨也是一种能耐吧!就喜欢别人看我不顺眼,而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刚得意两秒,下一秒我就后悔了。

只见女孩抽出匕首刺向我,我一头雾水,怎么初次见面就动刀子拼命呢?我赶紧躲闪,心里不免怀疑,是否好运用完了?

她追我躲,一个假动作骗过她,从另一边闪身夺门而出,巧的是,我一跳出门口,就撞上一个人,差点害我一屁股跌回屋内。幸好他伸手用力把我捞了回来,一个漂亮的转身带我避开女孩的攻击,把我护在身后,抬脚踢掉女孩手中的匕首,问道:“雅娃,你这是做什么?”

雅娃红着眼眶,对天荫发出怒吼:“我不要你对别人好!看见你对别人好,我心里难受!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吗?我要杀了她,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了!”

天荫不解,但又有一种预感,难道被发现了?试探道:“你喜欢是你的事,与旁人何干?”

雅娃愤怒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男女有别,她没有喉结!”

天荫的神情有些严肃,加重语气道:“雅娃,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要伤及无辜。她们无意闯入,也无恶意,何必制造杀戮平添罪孽?她若是暴露了,我会按族规领罚,欺上瞒下,罔顾族规者,惩以鞭刑。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雅娃脸色苍白道:“我和你相识足有五年还不如刚认识的她,真是可笑!你这么快出现,想必屋外早布有眼线,她到底哪儿比我好?我可以改!”

“感情不能勉强,你一直都是明事理的女孩”雅娃闻言,捡起匕首,心灰意冷地离开。

虽然我听不懂他们在争执什么,但女孩偶尔指向我和盯着我的神情不难猜测与我有关。我盯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连珠炮般问他:“我闯祸了?具体什么事呢?她为什么对我动刀子?”

“跟你没关系,我会解决好。”

我冷哼道:“这刀都快落入我心窝了,还说跟我无关,真是坟前说情话,鬼信哦~”

我很生气,推他出去,甩上大门,搁下狠话:“不说为什么,你就别来救我,让我死不瞑目算了!”

天荫在门口轻叹一声,他说:“她喜欢我,但我不喜欢她。”

我瞬间明白那女孩对我的恨和敌意,天荫平时对我多有照顾,使得她醋意大发,不惜刺杀我,来捍卫自己的爱情。

我走到门口,开了条门缝,有些委屈,心里把他骂了个百八遍,哀怨地望着他:“你就不能从了她吗?我这人身安全才有保障啊!”天荫没生气,但眼神有点冷,他抬手把门给我阖上,走了。

7 误闯禁地

宝来替天荫传话,跑回来大喊:“公子,饭点到了,开饭了!”

村民们都是一起吃饭的,正好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除了不能使劲,基本恢复,可以慢慢前往膳堂。走到半路,宝来见我穿得单薄,折回去取外衣,叫我原地等候。

等候之时,遇到一位姑娘,示意我帮她拎一下东西,是个木制提盒,我没多想,热心帮忙。我跟她一路无言,微笑替代。随她东绕西绕,在一间棚舍前停下。女孩走在前面,推开门,我把东西拎到门口就走。

她唤住我,示意我继续,我迟疑了一下,想着好人做到底吧!于是,我折回来,又把东西拎进屋,手还没离木盒,姑娘拍拍我的手背,示意我跟她一样把木盒打开。一看里边东西,我才知道,原来是冥币之类的东西。我心里万分疑惑,怎么拉陌生人帮手呢?

女孩教我怎么折,怎么分配,并示意我一起跪拜神明。完了之后,我打算抽身,可她指了指地上的冥币,仍要我继续,我想说不,但还是心软了。

我随她走到供台背后,只见她把手伸入缝隙里,咔哒一声,神明供台竟往前移动留下一道容人进出的过道。地面留有一扇门,是个地下入口。女孩一拉地上的圆环,入口缓缓开启,里边黑洞洞的。她在旁边拿了一盏蜡烛,示意我随她下去。

我们一前一后进入,点亮途中蜡烛,通道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点点烛光暖人心脾,对黑暗和未知的恐惧少了几分。

路七绕八绕的,已辨不清方向,刚想开口问她,前面出现一扇石门,女孩按了下神兽的眼睛,石门轰隆一声开了。

女孩点起一盏烛火递给我,示意我像她那样点亮烛火,烛光汇聚,光线渐亮,四周的一幕,令我胆寒,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底涌起,这四周摆放的都是灵位,密密麻麻的。这是祠堂?怎只有她前来祭祖?我这外族人是否会扰其安眠?

女孩似乎没留意到我的不自然,继续点灯和拿出祭品。我甩掉乱七八糟的想法,随她一起忙活,学她把手中的香插进每个香炉里,然后,跪拜主位始祖。

可能是地下室不通风,我觉得空气有些稀薄,吸入的香烛味让人有些头晕目眩。我朝女孩张了张口,还没发出声音,眼前便陷入一片黑暗。

我前脚一走,宝来在外面疯狂寻我,都急哭了。天荫得知,派人四处搜寻。原本开心的晚宴,变得食不知味。

我是在一阵寒意中醒来的,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树林,四下寻找同行女孩,不知所踪。我在哪?她又在哪?顾不上找她了,先出去再找她。

沿途打量这些奇怪的树,有高耸的,有繁茂的,还有只剩枯枝的,形态各异,最特别的是,每棵树上都挂着一个木牌。这木牌很熟悉,正是灵牌,这……到底是……?

出于好奇,走近端详,灵牌上面刻有我看不懂的文字。我希望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如果猜对了,那我……此刻便是身处公墓或陵园之类的地方。

想到这,内心瞬间涌起一股恐惧感。我很害怕,但又必须克制自己不能害怕,硬着头皮加快步伐离开。我有预感,在这里呆久了会有麻烦。

恐惧感使我变得焦燥不安,无目的乱走,耳边响起脚踩杂草的声音,似乎有我脚步声以外的声音,是我害怕产生的幻觉吗?为验证猜想,我停下脚步,声响依旧,我一停,它也停,我的心在胸膛打鼓,是人是鬼还是兽?我犹豫着躲避还是站着别动。

“汪汪——”

突然,树林里蹿出一只黑色恶犬,吓得我尖叫起来,大喊:“救命!”转身狂奔。我知道不能跑,可这狗太凶悍了,换个男人也会害怕。我惊恐万分,疯狂逃离,脚上皮肤传来狗嘴里喷出的气息,万分绝望,我这是要死在这吗?

一道声音唤住它:“黑胖,回来!”恶犬即刻退开,折回主人身边,我双腿一软,扑倒地上,呼吸急促,满头大汗,心想,这是上天垂怜吗?

恶犬朝我吠了两声,我扭头看了眼来人,那是个高高瘦瘦的老人,和村民们一样,个子高高的。虽是上了年纪,可他那双眼睛特别有神,他蹲下身抚摸爱犬的头。

我爬起来向他行礼道谢,他用生硬的话与我沟通,神情冷漠:“你是谁?怎么到这里的?”不管他信不信,我把经历描述给他听,他没说话,继续抚摸爱犬的头。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要明白,不说实话,我的黑胖可不会放过你。”话落,它还真的朝我龇牙咧嘴,作势冲过来咬我。

吓得我抱头蹲在地上,愤愤不平,怒道:“好心帮人,还被整进这破地方,以后谁还敢做好人?”

那老头吹了吹口哨,爱犬退回身侧,摇尾坐下求宠爱。他丢给我一块白布,使唤我做事,说:“看见没有?每棵树上都有一块灵牌,用白布都擦一遍,要干净!”

“我下回多带些人来帮忙,行吗?”

他冷笑了下,说:“这地方很邪门,不听话的人,那就只能当陪葬品了。”吓得我不敢再说半个不字,捡起地上的白布使劲擦,可速度,可卖力干了。所有害怕暂时抛之脑后,只想快点干,快点走。

老人悠哉带着爱犬离开,还不忘提醒:“别偷懒,我的黑胖鼻子灵。”

天荫派出去找我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找了一遍又一遍,村内村外找了个遍,皆不见我踪影。直到天快黑了,有个女孩说出我的下落,她说:“她……去了祠堂,她是潜伏已久的细作,挟持我打开禁地入口……”

旺财和宝来被制服,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脸疑惑,暂被关押。一向站我们这边的天荫也沉默了。我的事惊动了拓首领,天荫被传唤过去问话。

首领脸色很难看,似有责怪之意,他说:“千百年来,拓部落从未出现过外族人闯入禁地之事,如今,这可怎么收场?不管谁,闯入禁地就得按族规处置。”

“义父,还是找到人问清经过再决定如何处置吧!”

拓首领抬手示意天荫不要再说,不想听任何解释。

天黑了,林子里光线也暗了。我不记不清自己擦了多少灵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完事,快点交差,快点走。其实这些灵牌都不是很脏,只有些许灰尘,应该是那老头天天擦过,而他应该是这儿的守陵人。

老头儿带着黑犬再次出现,他说:“天快黑了,别擦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壶,倒了碗水给我,我摆手加摇头,跟他说:“我不渴。”其实,我很渴,只是不敢喝。

他笑了,说:“还知道不吃喝陌生人东西,不过,不要自作多情,不是给你喝的,是完工后,敬一下所有被你打扰的圣灵。”

我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接过碗,一股酒味冲入鼻中,原来不是水。三碗酒落地后,这老头才打算原谅我,他说:“该送你出去了!”

听说能出去,我两眼闪着希望的光芒,赶紧谢他。他对此嗤之以鼻。

老头儿把我带出林子,寻了一块空地,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足以站入一个人。他指了指地上的圆示意我站进去,我不问为什么,依言站了进去。

他说:“闭上眼,不要乱看,不要听任何声音,不要应答谁,管住自己,只想自己要出去和出去做什么。”

他的话像催眠一样,我感觉自己眼皮很重,坠入一片白色的世界,周遭有好多人说话,很嘈杂,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而他的声音越来越远,一阵困乏之意席卷,眼前一片黑暗。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有水流入我口中,原本口渴的我贪婪喝了个痛快“咳咳……”喝得太急呛到了。意识瞬间清醒,一睁眼看到的是天荫的脸,还有一帮人拿着火把围着。我看到天荫手里的碗,才知刚刚那不是梦,是他喂我喝水。

看见他如同找到救星,我从地上坐起,扯痛了旧伤,突然觉得特别委屈,扑进他怀里哭,并告诉他,自己的遭遇。天荫拍了拍我的背,安抚我,虽看不出他神情有多大起落,可安抚我的举动却是很温柔的。他扛起我,要送我回去,但村民们神情愤怒不让道。

这时,人群闪开一条道,拓首领来了。他说:“天荫,相信你比任何人都熟悉族规,擅闯禁地者,死!”

村民们都齐呼:“处死,处死,处死!”

我没看到旺财和宝来,也感受到村民们的不善,压低声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没搭理我,继续跟首领对话:“此事还有诸多疑点,可以先收押,处死一事,查明真相再定!”

“她欺瞒大家,她是女人!”一道女子的声音插进来,正是雅娃。村民们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这个消息是很劲爆的,也让人心生疑惑,女子为何扮作男子呢?

“她想里应外合,迫害部落!必须处死,否则族规的威严何在?部落的存亡怎么办?”雅娃振振有词,看我的眼神充满恨意,她对拓首领说:“父亲,这外族人就是不安好心,否则,怎会突闯禁地呢?肯定抱有目的,才会莫名来此,父亲,您一定要尽快处死他们,避免引来祸患,外族人要是打进来,咱们寡不敌众啊!”

天荫冷哼道:“外族人?是包括我吗?连我也一起处死对吗?”

雅娃一听,愣住了,意识到自己失态和言重了,慌忙解释:“这不包括你!”

天荫以身犯险,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是我建议收留他们的,这一切因我而起,我也有责任。按族规,外族人都是罪恶的,闯入部落者,送上祭台,放逐黄泉,受地狱之苦。我也是外族人,我也是罪恶的,按规矩先收押,等待发落!”说完,他扛着我,走了。身后一帮人怎么商议,他似乎不想关心。

我感觉自己又惹事了,追问他:“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你说话呀!”

“你去的地方是部落禁地,族规明令,禁地,谁都不得靠近,未经首领同意,擅自入内,视为闯禁地,而闯禁地者,死!”

我怒道:“动不动就死,还有律法可言吗?太霸道了!我根本就不想去什么禁地,怪我咯?太不讲道理了!野蛮人,都是野蛮人!”

天荫扛着我去了一个门口有守卫的地方,见了他,守卫纷纷弯腰行礼。他大摇大摆进去,通道两旁起着火盆,七绕八绕之后,我似乎明白是什么地方了,地牢。

我焦急问他:“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你要把我关起来?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我才是受害者好吗?我要是死了,定要化成厉鬼血洗整个部落!”听到我的声音,旺财和宝来把头伸牢房,一同呼唤我。

我质问他:“是你把他们关起来的?”天荫不说话,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人把门打开,他们不敢怠慢,赶紧开门。

不管我怎么追问他都不理人,我锤他,也不吭声,把我扛进去后,放到角落的床上,抓住我落在他身上的小拳头,瞪着我,无奈道:“人不是我抓的,省点力气,多动脑!”

两个书童扑到我面前,一个劲问:“怎么浑身脏兮兮的?”

天荫站起身关门,叫守卫锁上,他们不敢,在天荫的冷脸和冷眼加持下,还是乖乖照办了。

打发走守卫,他见我旧伤复发,还搞得一身狼狈回来,对我在禁地的经历也尤为好奇。他问我怎么去禁地的,又是怎么出来的。

提起这事儿,我有些懊恼,都不知道人家姓甚名谁,帮她拿东西,陪同祭拜神明和先祖,一片好心反遭陷害,良心狗吃了啊?

听完我的讲述,他很诧异:“那守陵人性情古怪,法力高强,传说,闯入禁地者要么被折磨死,要么被他驯养的恶犬活活咬死,你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

守卫又折回来了,低声下气道:“总管大人,首领有话问您。”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留下一瓶药交代宝来给我的伤口外敷。

8 外患

天荫出去后,没再回来,也没人送吃食,他们是打算把我们饿死呢?我们三个挤在一起开始胡思乱想,连遗言都拿出来说。

百般聊赖之际,屋顶有声响,伴随灰尘飘落,没多久火光蹿入,我们跑到门口的位置大喊:“救命!救命啊!着火了!”

可外边好像没什么人,空荡荡的,我很疑惑,守卫的人去哪了呢?真打算让我们自生自灭了?处死我们不至于连自己的牢房都烧了吧?

浓烟涌进,火苗瞬间化为一团烈焰吞噬屋顶,地牢密不透风,烟全部灌了进来。我们抵着门口的大木桩尝试挤出去,可是那缝儿太小了,只能把脑袋探出去。我们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两眼熏得睁不开,还飙眼泪。

很快,牢里有脚步声的回声,有人来了,人不少呢!旺财欣喜道:“他们终于想起我们了?”

门被打开,我们被带出地牢,眼前一幕,让人内心沉重,外边正遭遇一场灾难。

村舍燃起熊熊烈火,村民为箭所伤,死的死,伤的伤,有围着死去亲人哀嚎痛哭的,也有因家园被毁而绝望嚎叫的。

看见我们,村民们异常愤怒,拿起短刀冲过来便想杀了我们泄愤,幸好被守卫劝阻了。这给我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们被带到最前线,我才明白,原来,村寨被入侵了。纵使村民们武器落后,依旧英勇顽抗,看着他们为守护家园前仆后继的身影,我泪目了。

我们被逼着走向最前方,首领拽过我,拿刀架在我脖子上。原来,首领真以为我们是地方细作可当人质要挟对方。

可那些入侵者只是不屑一笑,一声令下,继续刀剑相向。又是一波带火种的箭,首领见状,马上下令:“撤退!”

大家往村里退,我们胡乱找地方躲了起来,眼睁睁看着那批箭飞至半空像雨一般坠落村寨,又是一片火海,村舍倒的倒,塌的塌,哭嚎声响彻整个村寨,无比凄凉和绝望。相反,入侵者似乎对这个杰作很满意。

灰烬飘起,烧焦味儿弥漫整个村寨,有种生灵涂炭的感觉,我不明白那些人为何而来,也不知为何攻击拓部落,入侵者的残暴和冷血,让我感到悲痛和憎恨。

天荫冒着生命危险折回来寻我们,他是部落里唯一信任我们的人。

“我不敢跟,村民们都恨我们,都觉得这场灾难是我们引来的,可我不认识他们,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

天荫说:“那是当朝二皇子傲渊,不关你们的事,是一本游记将他们引至此地。”

我和书童们面面相觑,游记?什么游记?

“具体是什么游记我也说不清楚,他们的只言片语,或许也不可信。”

我鼓起勇气告诉天荫,那本游记很可能是我写的。天荫抓住我双臂,神情特别严肃,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旺财求他别杀我,他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他说:“鸽子是我放的,游记也是我抄录的,是我的错!”

我怎么忍心让书童替我顶罪呢?坦诚道:“游记是我写的,但我不是有意的,我本是游人,所见之事皆写入游记,没想到……给部落引来灾祸,我真的很后悔!一切因我而起,我服从拓部落安排!”

天荫叹了口气,说:“眼下,先想办法退敌,他们觊觎什么,我们拼死也要守护,守护不了就毁掉!”

外边传来入侵者们的脚步声,天荫提议:“先找地方躲起来,那些人的意图,我也不是很明白,要说重要的东西,部落里好像也没有值钱的东西。”

入侵者们严密搜查,傲渊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他下令:“掘地三尺都要给我找出圣地的入口!”

天荫寻了处地方藏身,他说:“我出去看看!”便留下我们安静呆着。许久未归,我们担心他遭遇不测。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找找,天荫回来了,他手里多了几套士兵服,让我们赶紧换上。

他说:“想弥补过错,最好的办法就是了解敌人想干什么和破碎他们的美梦。”我们赞同天荫的想法,伪装成士兵混入其中。

身后传来一声:“喂,你们这边有什么发现吗?”

我们立马神经紧绷,有些心虚和不自然。天荫反应快,大喊:“没有发现!”避开了对方探究的目光。

他们找不到圣地入口,傲渊气急败坏,大骂:“饭桶!废物!”

站他身旁的老者看起来道骨仙风的,应该是个修仙之人,他拿出一个罗盘,尝试寻找入口的方位。方位一定,老道儿地上打坐,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破阵,一盏茶功夫,他满头大汗道“圣地结界只破了一层,只能看到它虚影,朝罗盘位置寻过去,那便是圣地入口所在!”

我们抬头看过去,一所棚舍后面有个模糊虚影,像海市蜃楼那样。傲渊一声令下,容不得迟疑,士兵们直奔棚舍而去。

进了棚舍,我愣了,在天荫耳边低语:“那姑娘带我来过这,祠堂怎成圣地入口了,这些人疯了吗?去陵园挖坟呢?”

“跟过去看看!”

七绕八绕后,到了部落供奉先祖灵位的地下宗祠门口。一堆人盲目摸索后,打开了宗祠大门。士兵们点燃所有蜡烛后,也被这满室灵位震撼了,顿时,没人再敢轻举妄动。

傲渊见人都堵在门口,挤进去大怒:“废物,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愣着干什么?搜寻圣地入口!”一施压,士兵们纷纷行动。为了找到入口,把所有灵位都弄倒了。

老道儿就地打坐,手中的拂尘摇了几下,将其抛出,扎在室内正中央位置,说:“入口在这!”他起身捡走拂尘,就地画了个大圈,让所有人都站进去,口中默念几句,眼前又是闪过一片刹白,耳边充斥着熙攘声,一阵头晕目眩后,眼前景物变了。

这儿还是我熟悉的样子。突然,蹿出一只黑犬,一下子咬死几个人,虽然手握刀剑,不及这畜生快。

傲渊见大家怂了,非常愤怒:“须步,把那恶犬杀了!”

须步飞身斩向黑犬,剑快落下之时,剑‘叮’地一声断成两截。黑犬恶狠狠撕咬住须步的手,他挥出掌风反击,黑犬机智松口避开。

老道儿说:“把这林子烧了,封印便会减弱!”士兵们掏出怀中的火折子扔向干燥杂草堆放火。一声口哨响起,黑犬跑去杂草堆撒尿,刚要燃起的火被一一浇灭了。

随后,一个高个子老人从天而降,稳稳落地,问:“怎一来便要烧人林子?”

老道儿似乎认识他,惊呼道:“你就是玄幽子?”

老头儿一脸嫌弃,不以为然道:“被你提起,真高兴不起来!还要脸就带着这帮崽子们回去,别说认识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老头儿邋里邋遢的,竟然有这么高大上的名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看老道儿跟个迷弟一样的神情,想必老头儿在江湖上很有威望,不过,他怎么跑来守陵了呢?

傲渊喝道:“不管你是谁,给本皇子让开,要么配合把林子烧了,要么弄死你再烧这林子也不迟!”

老头儿仰天长笑,漫不经心的说:“霸道的人没道理可讲,讲道理的人也可以蛮横!”

傲渊懒得听人废话,直接下令:“杀了这老头!”

玄幽子虽是个老头,可拳脚功夫不错,三两下就放倒七八个人了。他还在抱怨自己“太久没练手都有些生疏了,得出去找老朋友切磋切磋了。”

老道儿趁玄幽子不注意,拿出符纸默念口诀,符纸自燃,他自挥手,符纸落在一大片棵树上,我想都没想,冲出人群,摘下头帽,冲上去打灭火种。我一冲出去,两个书童也照做,天荫也不隐藏了。

傲渊破口大骂:“你们在干什么?蠢货!”他抢过士兵手中的弓,架上三支箭,拉弓放箭,一气呵成。

我一转身,便看到箭直逼我心门,心下凉了,妈耶,这是要添三个窟窿?幸好,有人伸手把我拽到另一棵树后面,险险躲过一劫。‘嗖嗖嗖’三支箭齐刷刷扎在树上,流出红色液体,像血液那般诡异。

天荫斥责我:“为什么不躲?”

我怯怯地说:“吓傻了!”不敢说忘记躲避。

那棵受伤的树周身冒着淡蓝色的光,树顶汇聚一股蓝光袅袅升上云霄,我指了指树顶,天荫也留意到了,他说:“这些不是一般的树,据说,树下有仙人安眠。”

“对,就是这样!只要伤到那些树就行了,最好能把它们毁灭!都听好了,破坏掉他们,谁破坏得多,就许谁一世荣华!”老道儿话音一落,所有人都忘了害怕,疯狂破坏那些树。

玄幽子召唤阴兵和鬼王助阵,老道儿使出驱鬼之术对抗,但面对地狱鬼王,老道儿应付起来显得有些吃力。

士兵们才嚣张了一会儿,就被底下冒出的阴魂纠缠,阴兵非常多,杀完一波又来一波,无穷无尽,直到人筋疲力尽,被活生生吸食掉阳气。

我们四个人当中,只有天荫懂武功,旺财捡了木棍,看见阴魂扑过来就发狠硬干,我和宝来就跟拖油瓶一样,力气小,胆子也小,看见恐怖的鬼脸只会尖叫,险些被吸走阳气。

我们被阴兵包围,冲不出去,正愁如何是好,嗖嗖几声,我们身上被贴上奇奇怪怪的黄符,那些阴兵纷纷退散开去。

玄幽子落在我们面前,他说:“娃娃们,傲渊想借暗黑魔王之力一统天下,浩劫将至。暗黑力量是世间所有生灵和亡灵集结的怨念之力,不死不灭,不休不止。千万年来,纵使暗黑魔王被封印,亦有无数有心人意图破坏。为加固封印,所有陨落的仙人皆葬于每颗树下,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天下苍生。西南方向是圣地大殿,地宫入口在殿内最显眼的地方。你们快去保护封印,他们想破坏,我们就滴入鲜血唤醒圣灵压制。”

天荫问:“那你怎么办?”

“他们有备而来,我先拖住他们!你们快去,不要管我!”说完,一股强大的力量绽开,震得地动天摇的。

一大片树被毁,伴随一大片蓝光缓缓升起。这看起来像一团燃烧的蓝色火焰,像一串串滴落云霄的泪,抑或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召唤。

我们不敢耽搁,赶往西南方位。说来也神奇玄幽子甩我们身上的黄符竟能让阴魂绕行。

9 圣灵觉醒

很快,我们来到一座很古老的建筑前,大门分三座门洞,里边是个很大的圆形空地,再往前才是主殿。大门两旁各一尊神兽,栩栩如生,我凑过去细看,感觉像真的。

天荫发现我掉队了,催促我快点,我朝他们飞奔过去。旺财抱怨我好奇心重,我瞪了他一眼,强词夺理道:“作为文人,所到之处,皆要用文字完美诠释生命和生活的精彩!”

旺财小声嘀咕:“都闯祸了,还说!”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撒腿就跑,溜得贼快。

我追着他打闹,喊道:“又拆我台!是不是投靠哪家公子了?”宝来在后面小跑着叫唤我们不要玩了,把天荫甩在身后。

偌大的空地,突然掀起了一阵风。天荫停下脚步,站立不动,说:“出来吧!”

话落,他身边立刻闪现四个黑衣人,他们手中的剑泛着寒光。天荫对此一点都不吃惊,只是问了句:“十八暗卫才来了四个吗?”

他们互相对视,其中一个开口说:“对付您,够了!”话落,他们一起攻击天荫。他淡然一笑,脚一点地,飞了起来,躲过他们四人的攻击。一对四的局面,真替他捏把汗。

打闹跑远的我们,又折回来了。我拉着宝来,死命往回跑,旺财捧着一堆石头,一边跑,一边朝后面追来的两个黑衣人丢石头。我们看到天荫也被人包围了,不敢再冲过去,而是往另一个方向跑。

天荫干掉一个黑衣人后,他们开始认真了,使出杀招,步步紧逼。天荫一扬手,地上的落叶像有了生命一样凝聚,黑衣人攻击他,他闪身躲避,手一挥,落叶化成利刃嗖嗖飞过去,三个黑衣人瞬间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地上。

我们三个跑得很累,眼看那黑衣人就要过来了,无路可退,挤到一起等着对方手起刀落,等待剧烈疼痛和死神的召唤。

一阵风吹过来,夹带了不少泥沙,我们下意识抬手护住眼睛,耳边传来物体和刀剑落地声,我们迟迟等不到刀剑刺入身躯的疼痛,手指张开一条缝偷看情况,咦?黑衣人去哪儿了?

我把手拿开,看到天荫悠然走来,而黑衣人已躺在地上没了气息。我推了推宝来和旺财,起身奔向天荫,拉着他嘴里碎碎念:“有高手相助,快走快走!”

天荫不为所动,问我知道怎么走吗?我顿时僵住了,尴尬道:“我一时着急,忘了路,还是你带路吧!”接着,我放开天荫,若无其事地转身吆喝旺财和宝来快点跟上来。

我们直奔主殿,里边空荡荡的。蜘蛛网一层覆一层,好像进了盘丝洞一样,碗口粗的蜘蛛大得吓人,再过几年估计得修炼成精了。

主殿年久失修,多处破缝儿,漏水痕迹显眼,看起来破败不堪,可庄严之感犹存。我抱怨玄幽子不把话讲清楚,嘀咕道:“都不知道在哪里……”话刚落音,‘嗖嗖嗖’暗处射出几支箭,天荫将我们往边上一推,再往后一仰,躲过攻击。

接着,光线昏暗的大殿里冒出两名黑衣人袭击天荫,闪着寒光的剑,还伤着天荫的脸,割了一道小口子,溢出了鲜血。

从身手来看,这两名黑衣人的武功显然在前一波人之上,我们缩在角落里不敢出声,特别担心天荫打不过他们,心急如焚。

天荫和黑衣人较量的同时,突然喊了句:“快去找地宫入口!”他一开口就有个黑衣人抽身要杀我们,上演着东躲西藏,如猫捉老鼠般的戏码。

宝来不慎摔倒成黑衣人痛下杀手的目标,慌乱之际,我脱下脚上的鞋子使劲扔向杀手,扔完一个,再扔一个,全砸中了他,我迅速拉起宝来撤退。脚上没了鞋子跑不快,落在后面的我成杀手的目标。

危险慢慢靠近,杀手一跃而起,出现在我身后,长剑一挥,如死神般降临。不知怎的,我的脚突然被石子击中,腿一软,扑倒在地,摔出个标准的吃土姿势,而杀手那破空一剑挥了个空,刚转身看是何人,就被人刺了一剑,他诧异抬头,难以置信道:“怎么……是你?”

两个书童奔过来扶我,被刚刚那一幕吓坏了。宝来跪在我身旁紧紧抱住我,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旺财单膝盖跪地,红着眼眶问我有没有受伤,一边安抚宝来,一边偷偷抹泪。

天荫冷漠拔出刺进杀手体内的长剑扔地上,走向我们,说:“快走!”我们收住所有情绪,继续没做完的事。但,我腿受伤了,石子保了我一命,却没能让我不受伤,站起来一瘸一拐的。

书童们争抢着要背我,宝来是女孩,我可不忍心压垮她,手刚搭在旺财肩上,一只手按住我的肩,天荫说:“石子是我扔的,因我而起,自然由我负责到底!”

他刚弯腰要扛起我,我抗议:“不要扛,会头晕!”随后,他半蹲在我面前,示意我上来,他背我。

大殿之外,狂风大作,闪电交织,乌黑之气弥漫,飘升天际的蓝光越来越多,皆被乌黑之气吞噬,陷入一片黑暗和混沌之中。

天荫严肃道:“情况不妙,快走!”

他带领我们四处搜寻地宫入口,绕大殿几遍都没找到,最终,天荫的视线都落在大殿正上方首位,最显眼的地方,难道在那里?我们登上台阶,围着那方金灿灿的宝座猛瞧。

我一探头,手伸得老长了,还挣扎着要下地,一脸陶醉道:“这是金的吧?快放我下去!我第一次见这么多黄金,我去,我要醉了~有没有觉得眼前金光闪闪的?妈耶,要闪瞎我眼了!一屁股坐上去,做梦都要笑醒吧?”

我抓住椅子扶手,摸来摸去,忘了脚还疼着,就差给个爱的抱抱了。如此爱财的本性暴露无疑,两书童跟我一样满脸痴汉样儿,讨论着如何把它弄回去。

‘啪’地一声,我不小心把座椅扶手掰断了,急得大叫:“咦?完了完了!毁了毁了!怎么办?要掉价了!”话刚落音,耳边一阵轰隆,感觉地在抖动,我们刚刚走过的台阶,中间部分齐刷刷陷入地底,这断崖式的下沉,让人觉得脚软,我们害怕整片地儿都垮了。

我们几个紧挨着,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来地陷,旺财说:“好像安全了!”

我问天荫,这是什么机关?要不要下去看看?他背起我,走台阶下去,吓得我收紧手臂,生怕掉下去。我这举动引得天荫不满,他说:“趁机谋杀啊,松手!有我在,摔不死你!”我这才放松了手。

天荫一跃而起,落在左侧的台阶上,脚尖再一踮,漂亮地落在台阶之下,他一转身,我们看到下陷的台阶背后竟出现一扇石门,门上刻有神兽镇守,想必这就是地宫入口了。

旺财他们一前一后快步跟下来,跟随我们一同前往地宫。走到门口,天荫说:“傲渊手下有十八名暗卫,外边出现了八名,地宫里还有十个,他们的武功一个比一个厉害,我掩护你们找封印,你们滴血开启封印!”

打开石门,推是不行了,得找机关。我想起带我去祭祖的女孩是按神兽眼睛开的门,我让旺财效仿,门轰隆一声,旺财惊喜道:“开了!”

地宫里黑漆漆的,一股呛人的怪味道涌进鼻腔,让人心生抗拒。

刚走到地宫门口,一股凉意扑面而来,天荫背着我快速后退,我们站过的位置插了一柄枪,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旺财反应过来后,把宝来拽到角落里去了。

天荫把我放下来,准备迎接挑战。他左上方出现一个黑衣人,长剑直逼心门,天荫有些措手不及,微微闪身避开致命一击,但是,手臂还是让对方划伤了。

黑衣人如鬼魅般出现在天荫身后,意欲袭击,我冲过去使劲推开天荫,那柄短剑直刺向我,一阵剧痛传来。两个书童奔出来,嘶喊道:“公子!”

天荫大喊我的名字:“孟宜!”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石子,击中黑衣人手中的短剑,耳边传来哐当一声,剑断了。

错愣之际,黑衣人身后出现一个人,挥起铁锤朝他狠砸。这形如鬼魅的黑衣人察觉得迟,硬生生挨了一锤子。我觉得,这死法太不光彩了,姿势不够帅。

天荫爬起来,接住我,替我封住穴道,说:“伤口有点深,不要乱动,很快就结束!”

两个书童围上来,他把我交给书童照顾,转身问宗达:“你们怎么来了?”

“这保卫家园之事怎能少了我呢?”他带着七八个壮实汉子和雅娃前来。

雅娃一脸不高兴,埋怨道:“带个拖油瓶,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天荫没接腔,转而对宗达说:“这么说来,你们也知道那些人的目的了,里面还有九个高手,大家多留意!”

雅娃走到天荫面前,说:“这件事结束后,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天荫点点头,转身率先进入地宫。

刚踏入地宫,密密麻麻的箭夺门而出,走在前面的人,功夫底子不错,轻松避开。我们三个不懂武功的,还没跟上去,不然就成箭靶子了。

“真有意思,不过,对我们来说,这也太小儿科了!”宗达对此不屑。

雅娃跟他呛声:“不要轻敌!”女神一发话,宗达收敛了点。

他们带头进去,里边静悄悄,黑漆漆的,要不是箭还扎在门口,我都要以为,刚刚闹那一出是幻觉。

绕了几个弯,抵达地宫内室,内室高,很空旷,如果光亮些,肯定能看到它震撼人心的面貌。

“哈哈哈哈”一串笑声想起,四周围的火盆被点亮,傲渊转过身来,得意道:“你们还是迟了一步,破坏封印的阵法已经布好了!”

地上四个方位有圆形红色图案,直线连接形成大阵法,包围着中央的石刻封印图案。阵法似乎启动了,泛着红光。

天荫斥喝他:“你疯了吗?暗黑魔王被释放,只能生灵涂炭,别说皇位,连命都没有!”

傲渊冷哼道:“你懂什么?没有天下,只能在猜忌中被谋害或苟活,我不要被人踩在脚下,我要天下皆匍匐我脚下!”

“你这样,父皇怎么敢把皇位传给你?”

这话刺激了傲渊,他变得无比疯狂,大喊道:“你住嘴!竟然你没死,那就再杀一次!把他们都杀了!”隐在暗处的黑衣人纷纷现身,跟天荫他们打成一团。

傲渊走向封印,盯着地上的阵法图案,说:“很快,天下就是我的了,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谁都别想阻止我!”话落,有人把他撞开。

他气愤回首,旺财朝他吐吐舌头,匕首往手腕上一割,鲜红的血液落地,迅速填满整个封印,金光一闪,金灿灿的法印显现,圣灵觉醒了。

傲渊两眼腥红,震怒道:“你在干什么?我要撕碎你!”

旺财不以为然,欠扁道:“我不知道啊,你看不就知道了?”

傲渊眼里瞬间冒出黑气,身体里一股暗黑力量绽开,冲旺财痛下杀手,怒道:“坏我好事,我要你死!”旺财见形势不妙,拔腿就跑。

暗黑力量一涌出,门口飞入两只神兽,与内室黑气搏斗,这……不是我在门口疑惑真假的神兽么?好威武!

黑暗力量受压制,无处遁形,湮灭了,傲渊的下场有点惨,遭暗黑力量反噬阵亡,瞬间变成一具干尸。

圣地封印的金光像黑暗中的一道圣光,越来越亮,越放越大,破了那妖异的红色阵法,继续向外扩散。留下一缕熟悉的蓝色光芒缓缓飞升九天,耳边仿佛有无数人齐声吟唱梵文,仿佛身处天堂,神兽似乎完成了使命,飞出内室。

那九名暗卫实力不弱,宗达他们略显下风。天荫喝道:“吾乃当今圣上第十六子轩辕朗,你们这是要行刺本皇子吗?”

此言一出,黑衣人都停手,面面相觑,别说他们震惊,我们天天跟他接触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瞬间有种疏离感。

有一个黑衣人斗胆问他:“世人皆知十六皇子在五年前便已坠崖,下落不明,怎么相信你是十六皇子?”

天荫把脖子后面的头发拨到胸前,背向他们,说:“皇室子嗣身上皆有皇族印记。”

黑衣人看到他身上的印记后,一个接一个跪地叩拜和请罪。宗达他们似乎也识得那印记,跪地叩拜,我们则依样画葫芦。

天荫说:“二皇兄已遭暗黑力量反噬,不必再听命于他。我不杀你们,可以选择离开或者留下,希望你们向善!”黑衣人陆续谢恩离开,最终,只剩下一个跪着不动。

天荫问他为什么不走,他说:“临江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去哪儿都一样!”

“我要的是无条件服从和效忠,否则只有一个结局,杀无赦!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说完,他走向宗达他们,示意他们免礼,并下令回去。

他似乎记起我们三个还跪着,折回来,让我们起身免礼。他想背我回去,我一脸惶恐,摆手婉拒道:“不了不了,宝来和旺财扶我出去便可!”说完,我一手搭一个,催促他们赶紧撤。

如今,他身份尊贵,哪敢劳烦他呢,之前,是有眼不识泰山,只求他不跟我们计较便好,不然,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走了几步,我的手臂被人拉住,旺财被人拉开,天荫一把将我抱起,我大喊:“放我下来,不要摔着我老人家!”

天荫不当回事,劝我不要乱动,老实点。我内心忐忑,不停认错,“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你说我错哪了,我改!”

天荫轻飘飘地说:“坏了,还伤着脑子了!”我内心崩溃,他怎么就不明白呢?索性不说话了。

走出地宫,宗达他们在门口等着,见我们出来,雅娃的脸色瞬间黑了。我知道,又被人记恨上了。

大殿之外,两只神兽在空中飞跃,满天暗黑之气被它们吐出的蓝色光球击灭,黑气越来越少,天空也渐渐开始变得明亮,一片圣洁的蓝光自地底飘升九天,神圣无比。

黑气尽数清除后,神兽回归原位,而蓝光里有一道道飘在半空打坐的身影,耳边再次响起吟唱声,这回听得特别真切!

被摧毁的树一颗颗拔地而起,挺拔傲立,那些人一个接一个飘落树顶,化作一缕蓝光,落入树中。蓝光消散,重见天日,一切好像从未发生过般,归于宁静祥和,特别神奇。

我一转头,就看到玄幽子带着爱犬停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十指合十,拜了拜。我朝他喊了句:“大叔,刚刚那是什么?”黑胖听到我的声音,摇尾巴朝我吠了几声,这次,它不凶我了,似乎在向我问好。

玄幽子说:“那便是用另一种方式守护三界的圣灵。谢谢你们唤醒了圣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10 逐出部落

我以为这一切结束就要面临部落的惩罚,可他们并没有惩罚我,我想知道为什么,天荫避而不答。我最不喜欢被蒙在鼓里,冷着脸逼问:“我最后问一次为什么,你若不说,我自己去问!”

他深深叹了口气,将实情告诉我,他说:“把你送入禁地的姑娘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游记的事我并未禀告拓首领,那本是无意之举,不想你们三个都死!”

不知怎地,此事传入首领耳中,他怒意横生,下令把我们三个捆起来,送上祭台,按族规处死。

天荫穿着一身汉服现身,皮肤略显黝黑,脸上的彩绘洗掉后,干干净净,容颜俊朗,气宇轩昂,震惊了所有人。拓首领见了他,恭敬行礼,村民们随首领叩拜。

他替我们求情,以皇子身份相护,一直呆在禁地的玄幽子也来了,以他的威望作保。两位都是来头大的人,首领只好让步。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拓首领下令:“抹去他们记忆,逐出部落,再无瓜葛!”这是部落对我们最后的容忍。

我们三个躺在祭台上,耳边是巫师念念有词,我心底竟然涌起一丝不舍之情,我扭头望向一个人,轻唤了句:“天荫……”

巫师蹲在我身旁,摆正我的头,在我额头上化了个红色图案,一边念咒,一边说:“……闭眼,放下执念……归去,回归故土……忘却,如来时一片空白……”

巫师一手用树枝沾湿碗里的圣水,抖到我们三个身上,一边围着我们吟唱,一边跳巫舞作法事。

天荫向拓首领拜谢辞行,他说:“拓首领,我的义父,感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该回去了,这是我的随身令牌,他日若需帮忙,凭此寻吾,定当鼎力相助!”

拓首领叹了口气,说:“看你穿这身衣裳,就知道咱们的缘份要结束了。我今日算是明白老巫师为何替你取名天荫了,跌落悬崖不死,为我所救,这不就是天佑之子么?当年你记忆全失,我将你收为义子,对你如亲子相待,如今提及道别,还真有点不舍,人啊,老了就容易多愁善感吧!皇子殿下恕罪,臣下有罪!”说完,拓首领扑通一声跪下。

“您是我救命恩人,何罪之有?快快请起!”

站在边上,沉默许久的雅娃终于开口了。她神情复杂,眼里闪着些许泪光,走到天荫身边,抓住他的手,央求道:“天荫,你这是要随他们离开吗?可不可以不要走,或者……带我一起离开!”

首领闻言,严肃道:“雅娃,天荫已是过去,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皇子殿下,京都才是他的家。我们是圣地守护者,我们的先祖曾立下誓言,世代守护圣地,离开这片土地会面临诅咒,我们肩负着使命!”

雅娃悲痛流泪,问他:“你还会回来吗?你是因为她才离开的吗?”

“我离开是因为我该回家了,我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我的记忆恢复了,即便他们不来,我也会如期回家!”

说来也是神奇,抹除记忆竟然真有人能做到。耳边的吟唱声似有一股魔力,记忆在脑海里一幕幕放映……迷迷糊糊间,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我听不懂,又有一道男人的声音:“她问你……喜不……喜欢我”

女人的哭泣声和周围陷入混乱的声音交织……

天荫被撞开,雅娃抽出匕首刺向我心窝,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唯有黑犬敏捷撞她身上,匕首偏了方向,使得躺地上等待苏醒的我,只被伤了手臂。

天荫反身将她踢下祭台,神色愠怒道:“为什么总是伤害她?爱上她的人是我,你若恨,就恨我!”首领和村民们感受到他的怒意,异常惶恐,纷纷下跪求情。

拓首领跪下求情,高呼:“皇子殿下息怒!请不要降罪拓部落和雅娃,怪我管教无方!”

天荫压着心中的怒火,冷漠道:“我向来对事不对人,下不为例!”

“谢皇子殿下开恩!”拓首领慌忙下令:“把雅娃关起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村医,快去治伤!”

雅娃一边颤抖,一边哭泣,内疚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身边有别的女人,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守卫一左一右请雅娃走,她推开他们反抗,守卫只得采取强硬手段把她押下去。雅娃不停回头看天荫,含泪的眼眸满是不舍。

爱情,从来都勉强不得的。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没有对错可言。

“还在琢磨这本游记呢?幻梦一场,也是美丽的,何必纠结于虚实呢?”这个男人是路上遇见的,自称轩某,我们便称呼他为轩公子。

据说,他过路巧遇我们晕在荒郊野外,担心我们被狼叼走,就好心等待我们苏醒。恰巧他也是一个游人,有了救命之恩这层关系,便死皮赖脸跟着。

没有结尾的手稿,无从考究,在轩公子的建议下,结尾以幻梦奇境终结。游记成了荒诞小说,坊间皆在议论‘他乡过客’写这小说是一次大胆的尝试。

11 重游

瑞安四十年,宗晋帝幼子时年十七,围猎遇刺,跌落悬崖,下落不明。五年过去了,仍未寻得其踪迹,世人皆传十六皇子轩辕朗恐遇凶险。

可五年后的某一天,圣上突然下旨赐婚,择孟府三小姐孟宜为十六皇妃。

得知此事,震惊之余,心里尤为反感,皇族这乱点鸳鸯谱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不经过本人同意就下旨,还有人权吗?

有一点我很疑惑,孟府从未外传府中有第三位小姐,皇上是从何得知的?那十六皇子不是失踪了吗?让我嫁他,守活寡还是冥婚啊?

面对书童们的担忧,我无所谓道:“我从没当过一天孟府小姐,我不出现,他们也寻不到我,就让府中两位小姐顶替吧!”

旺财皱紧眉头,担忧道:“冒名顶替是欺君之罪,还得掉脑袋!”

此时,屋外有人敲门,宝来前去开门,进来的人是轩公子,他知晓孟宜要嫁人的事,前来道贺。

我索性把糊涂装到底,理直气壮道:“乱说,我一个男的怎么嫁,恰巧同名罢了!”

“可我明明听见某人说,没当过一天孟府小姐。”

我一听当下炸毛,他竟然偷听!我可不信他是无意听见的。我威胁他不准说出去,不然,我割了他舌头。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我,问道:“你对十六皇子就不好奇吗?”

我觉得他有点多管闲事,瞪他一眼,反问他为什么要好奇?我只对钱财感兴趣,作古的人还能变出一堆金子不成?

他那张笑脸唰地垮下来,不悦道:“怎么说话的?有你这么咒未婚夫的么?我是当今圣上第十六子,你的未婚夫!”

我赠他一记白眼,一副看白痴的表情,反驳他:“我还是神仙呢!吹牛不犯法,但是呢,容易找打,出门在外劝你收敛点,冒充皇族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有些懊恼:“这年头说实话怎么就没人信了呢?”我不想与他多费口舌,无情轰他出去。

我走到书桌前,盯着那本游记,上面写的故事让我内心莫名悸动,一定发生了什么,才会忘记。我想按游记所写寻找那段记忆和被我遗忘的人。

两个书童匆忙收拾东西,随我出城重游。天色不早了,寻得一处村寨,名唤佑楠村。我们的到来,让他们频繁侧目,许是服饰不同的缘故,又或是猜测我们从何而来吧!

村寨离集市较远,也有做小买卖的店家,唯一一家茶馆有些破败,门口摆着桌凳,一帮村民围着聊天和照看孩子。一名中年男子看见我们,赶忙起身招呼进店,想必他就是店家了。

茶馆里四桌茶位空荡荡的,店家一边擦桌凳,一边招呼我们入座,呼喊后厨忙活儿的妻子准备饭菜,他去给我们打壶茶水,让我们稍等片刻。

走了快两个时辰,着实累了,屁股一沾板凳,就觉得脚软。旺财拿下头顶的芋叶当扇子摇,烈日暴晒后,早就蔫了,像二人转里的手绢花。

重游一事,旺财感到不解,在他看来,忘了,或许也是好事。可我讨厌未知,写于笔下的事,没半点印象定有隐情,我必须知道为什么。他们都了解我脾气,下定决心做某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再多言。

我们像往常那样,告诉店家我们是游人,想了解这村寨有多久的历史,他们是第几代人,村寨有什么传统节日和美食。

店家一听,我们几个是四处游历的青年,想了解不同地方的人和事,增长一些见识。他很高兴,打开话匣子,他说:“话说现在正好临近端午,过节风俗跟别的地方有些不同,属于我们的端午是特别的,不吃粽子,不纪念哪位先贤,我们只祭拜龙祖!”

这一天,是他们全年当中最隆重的一天,也是要提前做准备的。祭拜龙祖的仪式,庄严肃穆。每一位龙的传人皆心怀虔诚,他们溯宗求源,面朝江海,叩拜行礼,梵语吟唱,希望所有祈愿皆能上达龙祖,佑一方子民安康。

一路劳累,听店家讲完,感觉浑身轻松很多,有种神圣的感觉,好像受到龙祖庇佑了,一些杂念皆被洗涤,我内心对龙祖多了几分崇拜。

夜幕降临后,村民们都归家了,一盏盏昏黄油灯烛火,如凡世间耀眼夺目的点点星火,屋舍之外还有虫鸣声交织,一片祥和之气。慢节奏的生活,心也跟着安静了下来,一夜好眠。

清晨,我洗漱好下楼,竟看到个老熟人坐在茶馆大厅品茶,正是轩公子。我心中纳闷,这人怎么甩都甩不掉?我主动上前打招呼,假装巧合,打探他行踪,他说来城外游玩几天。我在心中一阵冷笑,希望如他所说。

屋外,有人叫嚷把东西拿出来,店家从屋外慌张进来,一脸愁容,我问店家发生什么事了。

原来,这附近有马匪,每半个月下山来村里要东西,不给,便要杀光所有人,再放火烧了村子。村民们无奈,乖乖拿出粮食和家禽奉上,粮食不够,煮野菜汤度日,告了官也只是派人四处看看,做做样子,没有上山剿匪的意思。

我看向默不作声的轩公子,心中有些不满,竟还有心情悠哉泡茶?我一脚踢过去,黑着脸说:“选择性聋哑啊?”平时不说自己是皇子吗?遇事就怂了?

“这事得从长计议!咱们没有对抗马匪的人手,有多少马匪也未知,贸然出手,激怒他们,反而会激化矛盾,危及村民!”

店家一听,表示赞同:“公子说得对,还是想个万全之策较妥,你们聊,我先去送东西。”

“怂包!”

他端着茶杯品茶,不忘反驳:“你行你上!”

我站起身,不甘示弱道:“我要是会武功,还坐这儿干什么?干掉几个是几个,让他们知道,别欺负村里没人!”

“妇人之见,愚蠢至极!”

我气不过,夺门而出,把他叫我别出去的声音甩到身后。

不远处,一个大胡子汉子肩上扛着大刀,指挥村民拿东西放上马车,见我空手出来,扛着大刀走过来问:“小子,你东西呢?不会是想跟我回寨当马匪吧?”话落,他大笑起来。

我编了个谎:“我爹送东西出来了!”说着,便要开溜。

但大胡子似乎不想就这么放过我,他说:“别废话!把钱交出来饶你不死,不然,爷这大刀可不长眼!”说着,他把大刀架在我脖子上。

要不是力量悬殊,真想一拳挥过去干翻他。然而,我的心愿还真实现了,大胡子被人一脚踢翻在地,而出手的人正是轩公子。他冷着脸训斥我:“选择性耳背啊,让你别出来,偏不听!”

好吧!看在你侠义相助的份上,我就识相闭嘴,不跟你杠了。

大胡子从地上爬起来大骂:“哪个不长眼的,敢弄老子,小心我带人烧了这村子!”

轩公子负手而立,淡淡道:“人是我打的,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就行了!”

大胡子一看,对方是个清瘦青年,顿时大笑:“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竟如此狂妄,看我不宰了你!”说着,他举起大刀便攻击轩公子。

他把我推开,让我闪远点,手中折扇哐一下挡住大胡子一击。他们你来我往,大胡子满身大汗,大喊:“臭小子,除了躲闪,你就没点真本事啊?”

“你要感谢我不够认真,否则,后果很严重!”这话,把大胡子气得火冒三丈,抡起大刀直击他要害。轩公子反身击中大胡子脖颈,逼退他几步。

一旁观战的我,内心雀跃,心想,轩公子武功底子不错嘛,把大胡子打出去!

接下来,大胡子几次猛攻,皆被轩公子轻易化解,大胡子不及轩公子灵巧,过招时不免负伤。大胡子意识到自己不敌轩公子,捡起地上的大刀,架起马车离村。

轩公子折扇一开,甩手一扔,捆绑马车的绳子被割断,马车及一车粮食滑落,大胡子顾不上东西,快马加鞭离开。与轩公子不染纤尘的姿态相比,大胡子就显得狼狈不堪。

村民们欢呼雀跃,纷纷涌向马车,找回自家粮食,满心欢喜感激他。一时间,他成了整个村寨的英雄。有不少年轻姑娘上前一步,娇羞望着他,村里的大娘们会意凑合,皆被他婉拒了。

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似乎想数落我,我非常有觉悟,撒腿跑回茶馆给他泡茶斟茶,献殷勤。他好像对我挺无语的,数落的话都憋回去了,转而提醒我别高兴太早,马匪应该很快就要来人了。

我担心他说的会应验,也担心他一人对付不了一帮马匪,我提议带村民们先躲起来。他说:“这么多人,没办法快速撤离,别瞎操心,已安排临江去办了!”原来,他早有准备,难怪神情淡定到波澜不惊。

傍晚时分,马匪来犯,轩公子让我藏好,只身涉险,我猫在角落偷看,他认真起来果然后果很严重,三两下干掉一个,很快,十来个人皆被揍趴下。

马匪老大见状,飞身前来领教,招式毒辣,击击命中要害,我看到轩公子一直后退躲避,还有人偷袭,轩公子几次险些被伤,我忍不住掏出弹弓暗中协助,引得马匪头子大怒:“哪个吃豹子胆的家伙敢偷袭?兄弟们给我找出来,非片了这小子下酒不可!”

轩公子好像也发怒了,一个漂亮的回旋,震得马匪们晕头转向的。危急时刻,有人大喊:“放下屠刀,饶你们不死!”

接着,一帮官爷快速进村包围马匪,带人前来的正是临江,他走到轩公子面前请罪,说:“属下来迟,公子恕罪!”

马匪头子大喊:“你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官兵都能请来,莫不是刺史公子?”

临江斥责他:“放肆!公子岂是尔等能议论的,带下去,择日定罪!”

那帮马匪一听要被关起来,即刻挥刀反抗,一时间乱成一团。临江取下背在身上的弓箭,架三支箭,朝马匪头子放箭,三支箭都射中他,倒地身亡。

轩公子呢喃道:“擒贼先擒王,自古以来皆如此!”一个团队的主心骨陨落,如一盘散沙,无可相抗。

马匪被擒,县官才火急火燎赶到,跪在轩公子面前请罪,惶恐道:“臣下叩见十六皇子,臣下无能,治下出此大事,惊了皇子殿下,罪该万死!”

在场的人一听是皇子,脸色大变,躲着偷看的村民皆出来跪拜谢恩。我溜回茶馆,安排书童打包行李分开跑路。

大门出去招摇,翻窗吧!可窗户一开,目测高度后,有点怂了。这是二楼,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吧?可他回来就走不成了!

我内心焦急,心下一横,硬着头皮翻窗,踩在一楼飘出的屋顶上慢慢挪,不知哪个杀千刀的,大喊一声:“是谁在上面?”我脚下一滑,身形一晃,往下栽去,心中万分绝望,完了完了,这回死定了。

我紧闭双眼,等待奔赴黄泉。突然,有人飞身接住我,睁眼一看,惨了,这会儿是真的走不了了。轩公子怒斥我:“不想活了?拿个包袱不走大门,想去哪?”

我厚着脸皮撒谎:“我想习武,测试下自己胆量。”

“结果如何?”

我若无其事笑道:“结果证明我不适合习武。”

“别闹了,回京吧!”

我推开他,黑着脸说:“你想去哪,没人拦你,我想去哪,也别拦着我!”说完,转身就走。

轩公子从后面抱住我,问道:“还想去哪里?我陪你去!”

“我不需要谁陪!”

我想挣开他,他收紧手臂不放,问我:“是不是想知道游记里写的是真是假?”

我不接腔,捏他的手,说“放开!两个男的抱一起,伤风败俗!”

他轻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女人了,早在……你初到部落之时,你发烧昏迷,是我把你带下去照料的。”

我死死盯着他的脸,希望抓到说谎的破绽,难以置信:“天荫……怎么可能是你?”

一向‘目空一切’的他,突然抬眸直视我,说:“世上很难找到第二个异瞳之人,两个拥有共同特点的人,还不能足以证明我就是天荫本人吗?”

我盯着他那双魅惑的眸子,呢喃道:“一金一黑……的瞳孔……”记忆中似乎是有这么一双眼眸,难道真的是他?一直以来的熟悉感也并非错觉?

最后的最后,我们如期成亲,那排场羡煞旁人。这一生能与相爱之人携手到老,是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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