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3故事节 | 邂逅初恋
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邂逅初恋1】
这里是火星球上最著名的森林城市——米丁市中较为幽静的一个地方,可算是个农夫山庄吧。进口处是一巨型奇石,上书“沁园山墅”,林木隐蔽中有宽敞的空地、草坪,空地并不空,灌木与草本相间种植,缀以零星乔木。其间高树啼莺,泠泠泉水穿桥,奇石斜错。红篱内,竹房数所。
竹墅三楼里,两人凭轩相对。
“佟静,你丈夫呐?一个人出来他高兴吗?”
“别提他了,提他会影响我的食欲。”
“不至于吧!”
“说点别的吧!听说老同学你飞黄腾达,已经是博士咖尚了吧。”
“没有,只不过是个博咖。那年我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继续读书,无心攻读博尚了。现在在天豸云狈狈星系的鳌龙球的鳌川大学教书,日子过得很平淡。比不上你呢。”
“你比什么?我一个曾经流落仙女系珲珲球的人,如今回到火星球上做点小生意,能和你比吗?这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造皮蛋的能和造粒子弹的比吗?鱼网能和宇联网比吗?”
“不,不能这么说,从某种意义上讲,经济收入的多少也体现了劳动付出的多少。劳动的价值也是一个人的价值体现嘛。平民百姓或者说没有文化的人,就没有人生价值吗?当然有。不同的人就不能用某一种价值标准去衡量。能体现自己的价值就行,干什么都一样。”
“你会安慰。理论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呢?挑马桶的和当总统的,一样吗?做料理的和做总理的,一样吗?至少有个价值的高下吧!而这高下之别能相提并论吗?”
“我是说,星球地位也好,经济地位也好,文化地位也好,不能单纯从某一角度去看待人生……”
“吃吃,别只顾说去了。来干一杯!为了同学相聚。”
“来,干!……不能只干一杯吧,恐怕要来他个十几杯,十几年不见嘛!”
“对对!就应该喝他十几杯。只是,是酒会醉,是饮料会撑胀不住,不能这样喝。”
“好,就慢慢饮吧!多吃点菜。”金振边说边夹了一样菜送到佟静跟前的碟子上。
“来,尝一下这个。”佟静也给金振夹了另一样菜,“这个叫做干蒸土豚翅,是沁园山墅的名菜。”
“嗯,确实不错,色香味俱佳,风味独特。”
“我想请教一个问题,这土豚的‘豚’字为什么不是一个鸟字旁?土豚明明是一种家禽呀。”佟静故意找一个别的话题聊聊。
“这个豚字我也怀疑过,曾经考证过,豚这种家禽用这个字没有错。字典甚至地球的辞海辞源都没这个释义,这是字典词典的疏漏。豚这种家禽不止我们这里把它叫做豚,我们周围的好些星球,甚至宇宙生命起源的金龙星的词典也是把这种家禽叫做豚。”金振非常肯定的说,佟静在静静的听着,金振接着说,“这首先从读音上说,叫它豚的不是个别的。它是一种古老的家禽,可以远追金龙星,这豚的名字应该是历史的传流。其次,从形象上看,土豚、河豚、海豚、仙豚,这四者的形象非常像,你可以从网上搜索四者的几张照片比较着看看。它们多肉的身体,扁扁的喙嘴,以及它们长圆的头型,都是非常相像的。第三,它的名字自古就有,古名就是‘豚’。这里有例证,一例,地球的孟子文章里有‘鸡豚狗彘之畜’句,你是熟悉的。可以这么肯定——‘鸡豚’是家禽,‘狗彘’是家畜。如果在这里把‘豚’解释为小猪,那么孟子不就是犯了重复累赘和语序混乱的毛病吗?孟子文章没错,是后人加注或诠释之错。二例,也是地球上的古人陆游诗句‘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中的‘豚’,也应是‘豚’这种家禽,来了客,不一定要杀小猪留客。豚在家禽家畜中是肉味最为鲜美的一种,杀豚留客够热情了。更何况地球的古代有‘幼畜不满一岁禁宰’的规矩。古代人早就知道生产的可持性发展的道理。孟子文章中也有有关文字。”
“哇噻,你好有学问呀,连这么个细微的问题也有如此深邃的研究,学者毕竟是学者,博咖还是博咖呢。” “什么博咖?吃菜吃菜。言虽多,未能尽意,你可别见笑。”
“这个土豚的‘豚’,我今天彻底搞清楚了。谢谢老同学!”佟静心底是很敬重有学问的人,和知识分子在一起一直认为是个奢侈的想法,“金振,不知为什么我一向非常羡慕做学问的人。”
“别提做学问了,我算是领教了苦行僧的滋味。”
“苦行僧?大学辍学后,我更是羡慕做学问的人,结婚后我总认为做学问的是只可远观不可近取的。没想到今日一个做学问的近在咫尺。近观细赏,让我看个够呢。可是做学问的你竟然认为你是苦行僧,那我恐怕是个苦瓜了,苦楝树了。"
“你听我说,那年我父亲去世,母亲病到,我不得不辍学去外星打工,我好想重返校园,可是现实让我知道那已经是幻想了。结婚了,遇到的是一个粗俗无知慵懒的人,可算是个泼皮无赖。生活真正无味无聊。后来竟然有了女儿,女儿也就成了我生命的寄托。再后来,可就惨了……”
“怎么啦?”
“离婚,我已经离婚了。”
“离婚,你已经离婚?”
“是,离了,离婚五年了。这段婚姻遭受的是威逼、欺骗、暴力,那家伙确实是个粗俗无知懒惰暴虐的家伙。我受够了。结婚后,我又到珲珲球从打工到摆地摊到开小店,再到经营宇网吧经营酒店,在珲珲球那几年,我赚了几百万宇宙币。这几百万完完全全都是我赚的,他没能挣过一分。结果呢,被那没用的家伙输了,赌博输了,输了个精光。你说我恨不恨。”
听着佟静的诉说,金振唏嘘不已。
“后来他给我写了保证书,还砍掉了一根手指。看来,他要痛改前非了,我饶了他。可是,他后来竟至于——把我也给输了。一个深夜里,他说有事未归,结果一个男人闯进了我家,我力抗不依,没想到此不速之客是经那家伙特许的,门钥匙是他给那人的。他拿我抵了八十万赌债。他也承认了事实。他还无耻地说,一夜抵八十万合算……唉,现在,我总算解脱了。”
“我一直认为你过得很幸福。”金振说,“谁知道你竟是这样子……”
“我现在回到火星球上又重新开始了,虽然又是白手起家,但我很快乐,我已经走出了黑暗。”佟静嘘了一口气,又转换了语调说,“同学相聚说起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很不应该。来,为了我们的久别重逢干杯!” 两人以饮料代酒,很是干了几杯。
佟静饮料到肚,滋润了喉咙,又开言了:“抛开往日的事情,我现在是过得蛮开心的。快乐的劳动,快乐的带女儿过日子。不知你的日子过得好不好。我想你是幸福快乐的吧。”
金振说:“以平常心对待生活,有什么好不好的。”
“是的,平平淡淡才是真。”
“可我太过平淡了。读高中,读大学,读研;拿硕士,拿博士,拿博后,拿博咖,做教授……”
佟静插嘴说:“那叫一帆风顺。如果我能像你那样,何至于此。何至于有情人不能成眷属呢!何至于到了中年半载了老天才让我们今天才见上一面。”
“你先别感伤,听我说。那年大学毕业,我父母坚决反对我们的婚姻,活活的拆散了一对有情人。但是,最终父母还是拗不过我,已经默许了我。先前他们说宁可不要儿子,也不要这宗婚事。而我是没有这宗婚姻就不要老婆,就单身一辈子。几年前,母亲临终时说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因为他们两个老人的执拗而破坏了我的幸福,拆散了一对美好的鸳鸯。”
“等一等,你父母默许,之后呢?”佟静拦住他话头。
“得到父母默许后,我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你了。你的父母就是不肯告诉我你的去向。后来……”金振呼吸急促,顿了顿,“当我知道你的消息后,急忙赶回来,赶到你们兰溪村口时,却被你村上的几个人拦住,就是不让我进村。这一天,你出嫁,村里很热闹。我嚷着要去你家,嚷着要和你见面,他们就是不让。当时我不是与你通了电话吗?你在电话里对我说,‘今天你要是过来,恐怕是找死呀,算了吧,去寻找你的幸福吧。’……你让我寻找幸福,我记住你的话……永远记着,我也一直在寻找着幸福,可是……”
佟静流泪了,两串泪珠滚过微起的小颧,滑入小酒窝,又在颌骨侧稍驻,便顺着长脖子融入了衣襟。
金振欲说还休,休而又言:“那日,我坐在你兰溪村外的一个石头上,看着你出嫁的热闹场面,看着你的花轿在吹吹打打的锣鼓声中远去,我的心里也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炸声,直炸得我喘不过气来……后来……我不工作了,读研究生了,改读文学专业了。硕士,博士,博后,博咖,教书……”
“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是好,我全身心的投入学问,学了问,问了学,就是这样的好生活。”金振举杯饮了一口,说,“我也曾尝试着去恋爱。”
佟静用纸巾拭了拭泪,静静的听着。
金振说:“读硕时,一个和我非常要好的同学,婉辞了我的求婚,和一个体育老师结婚了。” 金振抽了一口气又说:“读博时,经常和我挽手逛街的同学,嫁给了一个有钱人。婚前我劝她,那有钱人只有小学文化不合适。她婚后,告诉我,说他们挺好的……读博咖的时候,一个曾主动向我求爱的助手,后来她却嫁给了一个跑星际外卖的……”
佟静用探寻的目光瞧着,转而也流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
“在鳌川大学教书,我的一个得意门生经常给我丢媚眼……”
“怎么样哪?”
“被学校领导给防微杜渐了。”
“现在呢?”
“现在是一个只会做学问的人,一个不会恋爱的人,一个对感情麻木不仁的人。”金振答道,“哦,现在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单——身。”
良久,这竹墅三楼在沉寂之中,无声无息,只听见别的竹楼上的劝酒声。
“来,佟静……佟静!把这杯喝了……服务员,来点儿米饭!”
一会儿,金振买单,服务员说:“你的女友已经买过了。”
【邂逅初恋2】
饭后,沁园山墅的夜景格外美丽。从一所竹墅的歌厅里传出《涛声依旧》的浑厚雄壮而浓情的歌声。 金振和佟静并肩走在这别具一格的花园里,徐行徐言。
佟静强抑内心的不安,感叹道:“这老天为什么总要跟我们开玩笑呢?为什么要捉弄我们呢?”
“造化弄人呀!”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成婚。怎奈何?”
“不,应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金振像坚信真理的存在一样相信这句话的正确性。
“从前你我算是有情人吧?成眷属了吗?”
“我们不是还有未来吗?今天见到你,我麻木的情感神经被激活了。激活了,就会有我们的情感未来。我要向你求婚。等着我,我要正式向你求婚。佟静,你回答我,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还求婚!我已是残花败柳。你的情感激活了,可我的情感还是麻木的。”佟静的心绪回到了不堪回首的从前,“金堡村与兰溪村距离这么近而且共一所小学。我们一起上小学,一起上初中,一起上高中,还一起在火星球帝都里读大学。这是有缘吧,可偏偏是有缘无份。情也有,爱也有,就是不能一起走进婚姻的殿堂。也许上帝的婚姻薄上,根本就没有我们上辈子的注册。如果注定是一对的话,又怎么是这样的结果呢?” 显然佟静越说越心酸,当年那个天真活泼眉宇间常带笑意的女孩,如今总在眼皮上凝结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悒郁。这些,金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们还是以乐观的心态对待生活吧,相信我们一定有美好的未来。”金振说。
“怎么可能呢?你一个宇宙最好的大学——易园球天易大学的博咖毕业生,鳌龙球鳌川大学的教授,超高级知识分子。而我一介小商人。”
金振插话说:“我们还需要这样去区分吗?”
“这悬殊也太大了。文化层次的悬殊,生活情趣的差异,决定了根本就不能把两者糅合在一起了。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你我了。”佟静感慨万分,“从前,彼此是那么单纯,那么浪漫,青春与梦想同飞。那年读大一,一到假日,你我就拉着手在那熙来攘往的人流里同飞。在我们火星球帝都的江岸公园,泽湖之滨,你我与树上的鸟儿同飞,同跳跃,同欢笑。我念的是星际园林专业,你念的是星际园艺专业。我们志同道合,而且一样的爱好文学。我不知是因你而爱文学,还是因文学而爱你。现在已经说不清楚了。可惜,那只是成了历史的记忆。我父亲病故,我就没有大二了,我也就没有你了。”
金振在摇首叹气。
佟静越说越沉重:“父亲治病,背了8万火星币的债,其中7万是汪天宽家的。我妈妈对汪天宽说,‘我家静儿已经去仙女系珲珲球打工了,等她攒了钱就还你。’你听王天宽怎样说,‘哎哟,亲家母呀,你说哪里话,给亲家治病的钱,我还要你还吗?你真是见外了。以后就别再提了。’”
“嗯,那汪天宽还真是个好样的人。”
“嗯,就在这亭子里坐一下,听我慢慢说……汪天宽是一个建筑公司的老板,人称汪天侃。从前我爸爸在他那里干活,一起干活的人曾经开玩笑,让他们做亲家,于是,汪天宽还真的叫起了亲家。我爸爸只当是玩笑,我父母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后来,我爸爸生病了,汪天宽送了7万元到医院,说,‘这是我给你治病的,亲家,如果钱还不够的话,跟我打个电话,我给你再送点来。’我爸爸听他这么说这么称呼,不肯收下。相持不下,最后,我爸爸说是只能算借,等他病好之后挣钱归还,这样才收下。汪天宽只得说‘好好,这样可以’。爸爸拗不过就把钱留下了。
“我大一结束后,就辍学打工了,这你知道。我到了仙女系的珲珲球那里就拼命挣钱,干了不少苦活累活,甚至有几个月打的是两份工。第二年腊月回家过年,我就让我妈妈把7万元钱送还汪家。可是汪家死活都不肯接收。汪家夫妻的嘴边,亲家母进,亲家母出。我妈妈只得说明了我的意思。汪家夫妻说‘那好那好,不叫亲家母,就叫朋友吧。那点钱是送给佟家的朋友治病的。’我妈妈最终还是犟不过汪家,把7万块钱又揣回家了。我急切的又把钱亲自送还汪家,可是汪家又送回了佟家,说是他跟我爸爸的交往——他说是交往,而不是来往——坚决不让还钱……
“第二年开正,正是你读大三的下学期将要开始的时候。你记得我找过你吧?我也跟你说明了意思,当时我是多么迫切,因为感到了危机——巨大的危机。我是多么迫切的希望你跟我马上确立关系。可你没有,一直没有回音。”
“当我找你时,你不在家了,你妈妈就是不告诉我你到哪里去了。”金振说。
“钱退回后,第三天,家里来了我们这一带最著名的媒婆马大脚,这马大脚虽然脚大,走起路来踏得地板忽闪,可嗓音很脆很甜,说得天花乱坠,说得瓜儿熟蒂儿甜的,她离开三小时之后,还有余音绕梁呢。第四天,舅舅——我妈的亲哥哥来了。不为别的,也是来说媒的,照他的话说,哥哥绝对是为了妹妹好的,舅舅绝对是为了外甥女好的。第五天,我的大姐回娘家来了,一为看看母亲,二为送年节,三为说媒。”
“一家养女千家求。”
“不,是一家求。这外媒、内媒,跑媒、坐媒,说的对象只是一个人。你听我慢慢说来。大姐是最疼爱我的人,我从小跟大姐最亲。大姐嫁到了邻镇的汪家畈村。汪天宽就是汪家畈人,有头有脸的暴发户。他有个儿子叫汪繁,这汪繁是谁,你应该猜得到。”
“你的前夫。”
“我大姐就是回来为他说媒的,或者说她是为我找婆家的。妹妹的人生归宿,做姐姐的当然最操心。她来说媒,一为她的妹妹嫁得离她更近点,姐妹亲热;二为妹妹找了一个好人家,别错过了;三因受人之托,也必须行动。”
佟静长嘘一口气后,又说:“这些说媒的哪里知道我心有所属,我姐姐当然也不知道。我心属谁?你应该知道。”
“嗯。”
“可是,我并不知道你的心属于谁。我现在问你,你当时的心属于我吗?”
“完全属于你。”金振说。
“那当时我怎能确认呢?我找过你,可你过了多少天了,都没有回音。我开始不自信了,开始怀疑了,怀疑自己痴情,怀疑自己是单相思,怀疑自己是攀龙附凤。现实已经让我们形成了差距。这差距能让我自信吗?尽管如此,但是,我还是不死心,还是在等着你的好消息。可是,从大同宇宙1008年的年尾等到大同1009年的年头,就是没有你的回音……唉!”
金振在痛心疾首。
佟静擦拭了一把眼泪:“这年年初,马大脚、舅舅、姐姐,都来给我妈妈拜年了,先拜年,后说媒。年初五,姐姐又回来了一趟。就是在年初五那天下午和晚上,我找你找过三次,一次也没有找到,我恨不得找遍整个火星球也要找到你。也是在这天晚上,我听说你父母是极力反对的,或者说是坚决反对的。还听说你和你父母闹翻了,就是因为这,我似乎看到了你的态度,还抱着一丝希望哩,所以第二天,年初六早上我又到你家找你,结果还被你妈妈骂了一句‘贱婆’。
“年初六上午,我姐姐带着汪家的公子汪繁来对相了。我们火星球的联姻规矩你是知道的:对相,认亲,上门,报日,结婚共五个环节。汪家已经开始第一环节——对相。对相是要交一份彩礼的。此时,我是拒绝还是接收呢?我想,这个世界除了你金振我还得嫁人。不,不是这样说。当时的心里是这样说的,除了金振,我嫁谁都是嫁。更何况,这汪繁还真如我姐姐所说——高,富,帅。有了高富帅这三个字,他的文化程度不高,就变得不重要了。或者说叫做‘白璧微瑕,瑕不掩瑜’。你以为我是为他高富帅所动吗?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错了。当时确确实实的想法是,抛开感情或者说爱情,我嫁谁不是嫁呢?咳,我又在说那句话。”
“难得,说出了你的真实心理。”
“确实,我嫁谁不是嫁呢?我嫁谁都是嫁。”佟静探询地看着金振,“金振,你怎样理解我的这种态度呢?”
金振显然已经听出了佟静当时的心理状态,脸上流露出强忍痛苦的表情,似乎此时正在极力掩饰心绞痛一般。
“你说,那一天我已经开始有高富帅的未婚夫了,是笑,是哭,还是哭笑都不是呢?你金振说呀!……”
金振无言,在痛苦着,强忍着,稍形于色。
“落魄,颓废,无奈,无聊,自贱,自戕。我现在是这样理解当时的。但是,如果把当时的情况放到现在,我会怎么样做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当时的所为是情有可原的……
“年初六那天,那个来家里对相的高富帅,按照地方联姻规矩,捧出了一个丰厚的礼包,这叫做‘交压头’。交压头表明了他相对了我,接压头表明了我也相中了他。你说我是接压头还是不接呢?这压头我没有接,姐姐妈妈在一旁都叫我接住,我说,‘妈,你觉得还行,那你就接了吧。’妈妈就这样把压头钱接了,还与新女婿约定了‘认亲’的日子——端午节。
“年初六下午,我就乘飞船又去了仙女系的珲珲球,因为我早就买好了飞船票。这一去直到腊月底回家,因为我平时不想回家,当然我还是很想妈妈的。
“妈妈很苦,爸爸壮年故去,而妈妈四十几岁就寡居,大姐二姐已出嫁,我是老三,还有两个妹妹未成年。爸妈生了我们五个姐妹后,还想生。似乎她越生越有劲儿了,其实,父母确实想个儿子,说真的我当时也想有个弟弟呢。妈妈四十四岁时生下弟弟,全家其乐融融,父母乐得都流泪了。唉,父亲离去,弟弟还只有三岁。你想,当时的处境是多么艰难呀。这一家子只有我才能打工挣钱,四妹小学没读完就停学帮助妈妈带老五和老六了。
“妈妈太苦了。我在外星打工总想着她, 可是从来不曾想过我还有个未婚夫。端午节说他来‘认亲’,我可没那个兴趣,我更没有时间回火星球的家。”说到这里佟静好像没有力气说下去了。
“我当时的‘嫁谁都是嫁’的观点把自己给害苦了。这是对自己的极不负责的态度。先前只知道他‘高富帅’,后来了解他的一些事情,我要退婚,双方大人不让。第二年,汪繁因用刀砍人被送到木星球上坐牢去了,我坚决要退婚。他的父母来到我家对我的母亲说‘真要退婚那还得等汪繁回来,我那斧子仔我也说不了他的话。不过要特别提醒你注意,你千万要带好你的儿子,不要让我那斧子仔弄出什么事来。拜托了。’这话他说得语气很轻,可我母亲吓得胆战心惊,从此就绝对不让我提‘退婚’这两个字。‘斧子仔’是个什么概念,金振你是知道的吧?那年冬结婚前,我母亲还在我面前跪地求饶,让我救了这家人。我说死都不去,母亲说死了也要用棺材抬到汪家去。母亲怕,我也怕,我怕给这个家庭带来灾祸。最终我还是屈从了。
“出嫁那日,我得知你找回来了,我恨你迟,恨你弱。我真希望你像视频上的地球武侠那样横扫恶人,把我救走。我又怕,怕你冲动而招来灾祸。那日你跟我通电话时,我也是胆战心惊。我认命了,我忍了。只要是家人平安,所有的苦果我一个人全部吃了。”佟静越说越痛苦了。
“结婚了,在汪家的十年是不堪回首的十年,挨骂挨打,甚至被打流产。被辱被骗,骗走了我的血汗。那家伙纯粹是个败家子,赌博成性。尤其是在他爸爸因豆腐渣工程导致一栋还未交付的商品房倒塌而破产之后,后来他爸因官司被逐出火星球,汪繁他更是不可理喻,不可救药。他的事我不想说了,想起来就气愤。”
佟静嘘了一口气接着说:“这场痛苦的婚姻总算结束了。”
金振听得愁眉紧锁,苦唇紧闭,不知道怎样去安慰佟静 。
“结束了,新的生活开始了,我要重新活出样子来。”
“对,抛开过去,展望未来,重新开始,活出真正的自己来。”金振说。
“金振,我问你,你单身的真正的根本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你真想知道吗?”
“是的。”
“那我就掏出心肝肺腑来告诉你,那就是一直以来没有找到像你一样的人,我一直是以你为参照的。”
静默一会儿后,佟静说:“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金振说:“好。我们明天再聊吧!明天我还想你陪我聊一聊。”
“我开车送你……”
【邂逅初恋3】
第二天上午,金振的电话之后,佟静开车来到路口,让金振上车。按金振的意思,来到江山植物园。一为参观,二为找个幽静的环境好好聊聊。车穿过树林来到植物园中的草坪边,停车开窗。而人未下车,坐在座位上聊了起来。
金振说:“你刚才问到为什么要来植物园。这个问题得从大学毕业那年说起。大学毕业了,你会认为我去做什么?我什么也不做,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回农村,回到我们的穷山窝里,去实现儿时的梦想。读大学是为学点知识,学了知识是为了回农村。那为什么我又去读研究生而且换了专业呢?你知道吗?当时我父母反对我们的婚姻,而你又跟人家订了婚。我精神已经崩溃了,已经找不到寄托了。在穷窝窝里苦闷不如找一个精神的依托。思来想去,这依托我认为首选书本,去死钻书本求得解脱。抱起书本就是为了忘掉你,忘掉烦恼。实际上想忘掉的东西偏偏忘不了。但是一旦钻进书本里还真的有效果,虽不能完全驱除烦恼,但至少还是可以淡化它的。读呀读,钻呀钻,还真的钻进去了。这样我渐渐的把书籍当成了心爱的人。就这样读完了硕士研究生,我又考上了易园球天易大学博士生。后来,读博后,读博咖,博咖毕业后也不想走向纷繁的宇宙社会,我想,还是去研究学问吧。所以后来就选择了教书……”
“这样说来,你还得感谢我,感谢你父母。逆境造就了你这大才子。”
“是爱情的失意成就了我的学问。但做学问不是我儿时的梦想,不是我的人生目标。至于教书就更不是我的理想了。说起这教书匠,挺好玩的,挺有意思的。老师呕心沥血,就是为了陪那些公子小姐们,可不知道有几个学生是真正求学的。现在的学生,吃得好,玩得好,恋爱就谈得更好。想起这些学生挺好笑的。”
“一个教授,人家羡慕得不得了,可你竟然是这样看待你的职业。”
“你说职业,这就对了。若是说事业,那就大错特错了。陪着一群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妖冶小姐玩耍,帮这么一群人造文凭,有意思吗?
“说到事业,我想起了我们两个一起上学摔在一起的事。不知你记不记得,读初二时,我们两个走上山路一起上学,在崎岖的山道上,浏览山色,聆听泉声,描绘山沟的蓝图,憧憬家乡的未来。当时我们还拟出了一个把兰溪金堡两村交界处的山美水清而且有空旷地的地方,建成一座园林的计划。并且还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兰竹苑囿’。说着说着,你一跤摔下去,脚滑到我的脚上,我也倒了,两人倒在一起。你想起来了吧?当时你一边揉着膝盖一边说,‘不把这地方改造好,誓不为人!’我也附和着说,‘对,不改造好誓不为人!’……”
“哈哈哈,确实有这回事,我也一直记得,不是一般的记得,而是深深地刻在心底。”
“后来我们一起上高中,上学和放假回家都是一路走,走在这段山路还回忆着读初中时的‘兰竹苑囿’的梦想。”
“是的,记忆犹新。”
“后来我们同城同校读大学,放假了一起玩,那是多么美好的时光呀。后来你辍学了,我便无心向学,勉强读完了大学。毕业后,是想回到这辈子最牵挂的人身边,重温昔日的梦想,并去努力实现它。可是我心中的女子竟然被别人抢走,结果就走到了如今这地步。”
“你是好样的,在感情挫折中,挺然走出忧伤,走向自己的人生大道,你是男子汉,是强者,棒,超级棒!”
“走到今天,是当时处境所迫,不得已的事,是在做违心之事。” “别再这样想了。”
“我怎能不这样想,我的心够失落的。我做的事不是自己喜欢的事,自己喜欢的事直到现在还没有开始做,自己喜欢的人还没有回到我的怀抱。你说,我能坦然面对我的人生现实吗?苦也,悲哉!”
“你怎么越说越伤感哪?”
“我能不伤感吗?人生有两个极致:一是兴趣与事业的一致,一是爱情与婚姻的一致。两者于我何有哉?我的人生恰恰相反。不过,我要在感伤中奋起!去努力追求这样两个极致。”
“金振,下车走走吧!”
“嗯,是有点坐累了,走走!”
两人下车,并肩而行。朝草坪中心的喷泉假山走去,边走边聊。至假山旁,伫立片刻,又侧转沿着鹅卵石小径,穿过一条林荫道,通过曲桥来到湖心亭。湖心亭边,有乌竹与红枫相映。
“金振,你喜欢这地方吗?”
“何止是喜欢,这境界实在太美了。能生活在如此环境中,必是终日熙熙而乐,必能延年益寿。哎,佟静,你说我们的家乡的先天风貌是不是比这里强多了。说山,那可是天公造物,蜿蜒起伏的远山,壁立高挺的近崖,怪石嶙峋,百千作态。说水,那可是清泠泠的活水,流溪飞瀑,天湖如镜,有白鹤照水。说人,你和我可也是造物主的杰作呢。”
“哈哈哈,你还真逗哩!”
“我说的何曾不是呢,如果加上人工改造,那我们昔日的兰竹苑囿的梦想不就成真了吗?”
“成真了,你这么一说就成真了。真轻巧!”佟静说,“理想是精神的,我们的世界更重物质。好,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哇!”
两人转身从另一条路走向停车的位置。这条路,灌木葳蕤,乔木稀疏。他俩踏着阳光,轻步细语。这一会儿,金振还说到自己家里的事。 “父亲在五年前,中风偏瘫,一直跟着弟弟生活。弟弟在几年前,混的还不错,在家乡有一栋别墅般的房子,在这米丁市里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结婚,生了一个龙凤胎。他妻子经营一间小店,他自己在建筑公司里做事。三年前,在一个地方做事,一个晚上喝了点酒,从临时租住房子的三楼坠下,掉在楼下的树上再落地,算是捡了一条命,可身上被摔成十七处骨折。两年不能做事,家用拮据了。病好后,又开始做事了。今年四月份,一次交通事故,又让他骨盆骨折,尿管断裂。现在还躺着医院里。不知他将来还能不能生活自理。”
“唉,人生无常呀!”佟静叹道。
“是呀,这样一来,家里生活就艰难了,我父亲跟着他一起却是个大难题了。考虑到这个问题,我想回来……”
“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不,我的意思是说辞职回家。”
“辞职回家?那我们火星球的米丁市有鳌龙球那样的好大学吗?”
“不,我是说,回火星球不教书了。”
“那你做什么?”
“做自己想做的事,做自己有兴趣的事。今天叫你带我来植物园参观,你应该明白我的意图。”
“不会吧!我说,你还是到鳌川大学去帮助大学生造文凭吧!”
“不帮了。这次见到你,更加坚定了我回火星球的决心。”
两人走近停车的地方,佟静开车门。金振说:“现在去哪儿?我来开车,你指路。”
“好,可以。带驾照了吧?”
“嗯。”
【邂逅初恋4】
佟静指路,金振开车,一会儿花堤柳岸,一会儿车水马龙。穿过一条隧道,又入幽静之地。侧转到一所在,这便是“沁园山墅”。金振生疑,佟静诡秘一笑。至园门空坪稍停,佟静说:“请按喇叭,门开后,进园右转,沿着外侧网篱的环道,缓慢行车一圈。”
金振开车缓行一圈后,佟静说:“刚才走过的叫外环。再往内越过一条横道,右转沿着绿篱缓行一圈,这将要走的叫内环。请!”
“什么意思?”
“转了再说。”
又转了一圈后,车停在小丘旁的池边。佟静问:“怎么样?”
“风景秀丽,构思巧妙,算得上园林风范。”
“太抽象了吧!能不能说具体些?”
金振思索片刻,缓声开始说道:“进门右拐上坡穿过竹林,那三道弯,依依翠竹掩道,颇似进我金堡的竹林弯道;过了竹林后的朴树林好像是我的金堡庄,所处位置很像,只是房子没那几所竹墅漂亮;再往前绕过一个山石,这山石与我村东头的伏虎石极像;绕过山石左拐下坡这条路,就像是我的金堡庄通往你的兰溪村的路,是的,这路也是一个樟树林;下坡后的小空地与水池之间的小土包,就是金堡与兰溪之间的‘扑铃钟’,是,简直太像了;这池塘就是你兰溪村前的‘七巧莲池’,像,连那曲折蜿蜒的七转弯岸也一模一样,只是这里的更小巧,还多了缆绳系着的一叶扁舟,多了几分诗情画意呢;池塘西侧的几所木屋那就是你的兰溪村;木屋背后起伏迂回的路,是我们从前一起上学的路,这路叫‘九垴十三凹’,其中那段较长较陡的坡,就是当年我们俩跌跤跌在一起的地方。太妙了,太妙了!只是有一点最不像——家乡的路是土沙混合路,这里的路是宇宙塑模拟柏油路。”
佟静在静静的听着,早已是热泪盈眶,血管里流淌着的是激动,欣慰,温馨,苦楚……在金振比划指示的当儿,悄然拭去了泪水。
“这里的主人是谁?”
佟静好像没听见,走神了。
“这里的老板是谁?”
“哦,老板?”佟静这句好像听见了,“你要找这里的老板?”
“这里简直是金堡兰溪的缩微公园。我要找老板。”
“你要找老板?找老板有什么事?”
“版权所有,翻版必究。” 金振看出了佟静在强忍着某种感情,看出了佟静拭而又出的泪,久久地凝视着佟静,“你……你……是你……”
金振上前握住佟静的手,紧紧的,紧紧的。然后拿出纸帕,替佟静揩着泪水,轻轻的,轻轻的。不揩还罢,越揩越流,越流越揩。两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良久,又相互摩挲着,摩挲着。
佟静泪流满面,几声抽泣,几声哽咽,突然抽出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抱住金振。金振在迟半秒的时间内也紧紧的抱住了佟静。佟静哭出声音来,随着呜呜哭声眼泪骨碌碌的奔流而出。两人紧紧地拥抱着,交颈悲泣,贴面嚎啕,良久良久,继而口口相合,狂吻不倦,倦而不息。如果此时有好事者拍下这段吻的视频——当然要拍出热度长度——百分之百可以肯定就是宇宙吉尼斯热吻长吻之最。 这吻持续了多长时间谁也不知道,他们自己也未必能够说出时间准确数。
倦怠而不舍的佟静柔声说道:“振,跟我走一走,看一看。”
“好的,我的静。”金振应道。他们的相互称呼都改口了。
两人揽腰抚肩缓缓行走,不看亭台,不看假山,不看池中红鲤,径直走向所谓的“九垴十三凹”。到了那最长最陡的坡道上,相握伫立,屏息凝视坡侧的铁塑,细细品读。
这是一尊少年共舞的艺术雕塑,挎着行包,旋动身体,动态感很强。男生弓身斜倾作飘风状,右手拉起女生;女生仰倾欲起,右手纤指撑地,左手玉节执男。这铁塑不是一般的相扶持。塑中两人翩然欲飞,相视含情,情谊毕现。
“太美了,这艺术的再现!”
“是吗?”
“当年我们跌在一起,相扶而起就是这情态。这铁塑有很强的表现力,抽取瞬间,捕捉动态,凝成艺术。创作者就是你吧?”
“嗯。”
两人又挽臂徐行,看娉婷乔木葳蕤灌丛,赏幽香兰草依依翠竹,花红花紫,鸟跃鸟鸣。两人一会儿如叶蕊相触,一会儿如双燕呢喃。轻步渐至一所金字塔型木屋,金振先是凝眸远观,继而趋近赏玩。佟静引而请入,两人走进金字塔木屋内。屋虽不大,内设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收拾整洁,窗明几净。居此当舒适之极。
佟静说:“这就是我的住所。看来,你也很欣赏这木屋。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姓金。”金振回答直截了当。
“静,那你为什么喜欢住这金字塔式木屋呢?”
“因为你——姓——金。”佟静的回答也是直截了当。
“金”字声落,两人触电一般,紧紧相黏,抱作一团,长久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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