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雪、第二章：君王与帝妃

在进入晋华宫的第三年，端木家的小姐端木歌成了少帝的第一位贵妃。

很多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将端木歌拥入怀中，而我则站在他们身后，看着夕阳发呆。

我不羡慕端木歌。

少帝政权不稳，他必须拉拢各方势力，与端木歌联姻是必然的，少帝能为了政权封她为贵妃，自然也能这样对其他人。

我只是有些心疼这个倔强的少年。

那年的隆冬，当龙凤石落下的那一刻，他状若疯狂，之后的日子这个骄傲的少年颓废得犹如市井之徒，终日酗酒，少年脾性好，倒不太会对侍婢发火，只是抱着酒瓶子醉了醒、醒了再喝，直到喝到自己胃绞痛，蜷在大殿的角落沉沉睡去。

那种痛，我懂，可我却无能为力。

端木家的小姐端木歌闻言来看他，声声唤着珏哥哥，他应了。那时我才知晓，若这世上，还有人能唤醒他，那必然是端木歌。

这端木家的小姐，自小聪颖。看到这般光景，只是拿起散落的酒瓶，往地上一坐，蒙头狠狠灌了口酒，她眼泪婆娑，也不知是被酒呛的还是心疼，对少帝说：“钰哥哥，你痛吗？”

少帝看着她，一言不发，可眼中的那份绝望却让人灼心。

“可是我痛。”端木抓着他的手，惨白一笑：“我痛，是因为，君王不爱惜自己，将自己的性命、身体当做儿戏。钰哥哥知道的，你便是我的天地，若你有闪失，我绝对不会独活。”

她用的是你我，并非陛下与臣妾。我后来四方探听才知道，少帝年幼时曾有段时间在端木府中居住，端木歌救过少帝的命。哈，少帝便是这样的，看着目空一切，可就是放在心上的人，便是一生一世的，他不会说，只会做。

“沟渠夫人亦痛。”

少帝蹙眉。

端木目光灼灼，用几乎冷静但温柔的声线说到：“这世上，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数不胜数。恰如帝王，也不能幸免。钰哥哥，沟渠夫人用的是以命换命的方式走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少帝突然回过头，瞪着她，神情极为可怖。

“钰哥哥，痛，自是一起承担；恨亦如此。”

“好。”少帝道，声音喑哑干涩，眼中有狠厉的光，仿若能毁天灭地。伤他的，他当然会十倍讨回。

少帝的意志虽然回来了，但人却异常阴郁。这日端木歌辞带来新进贡的青梅，他没什么胃口。

她便在竹林下起舞，风衣蹁跹，瑶瑶若仙，在他惊艳的目光里，端木歌辞随手扔了颗青梅给他：“珏哥哥，我练了这么久，只为博你一笑，你就不能赏脸吗？”

他一愣，随即也抓了颗青梅，作势要扔过去。

她赶忙藏到竹子后面，白衣胜雪，胜过时间光景。

两人相视一笑，我看得到，少帝温柔的动作，也看得到他溺宠却隐忍的眼神。

我在一旁，亦笑，青梅竹马，是他们两的事情；而默默无名，是我的事情。

事后，端木歌专程来问我：为什么会知道，那样说会令少帝振作？”

我恭谨地答：“因为夫人是少帝心尖尖上的人，不在意说了什么，而是什么人说，听起来毕竟不一样的。”

端木歌嫣然一笑，明月失色，却立马敛去怕被人看穿一般，接着问：“那又为什么，这支舞会令少帝笑？”

我恭谨地答：“少帝随身携带的白玉珠，是罕见的，唯有宫中的一级舞姬会有，那是身份的象征。”

她沉吟：“是了，少帝的母亲，是先帝慕容霄最宠信的舞姬。”又歇了会儿她道：“聪颖是好，可过于显露，却容易招致灾祸。”

她看着我，目光如炬。

“是，这支舞是夫人的，从未有旁人提醒。”我低着头，尽量沉默。

她这才翩然离去。

可是我没说的是：我的少帝，他承受了太多，已无力爱，所以极为克制。既然走不向光明，那便投身黑暗吧，至少心里有恨，便有支撑，有活下去的气力。

只是，每一次，每一次见到少帝待端木的不同，我的心，也会闷得慌，也会痛，也会想要逃开。

通常心不在焉的我，总会一头就撞在树上，惹得桃花瓣儿簌簌得落。

真的生疼！

“你不是每次为了见我，都这样煞费苦心吧？”既戏谑又敦厚，矛盾相加的声音，我猛地一抬头。

“啧，我的下巴，你谋杀啊？”

我颇有些慌乱，赶忙恭敬地行礼：“奴婢见过司徒世子。”

他用力拍我的脑袋，龇牙咧嘴揉揉下巴：“你就收了那你那套吧，我不是慕容珏，用不着你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