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
九月的清晨,寒气围绕,江边的船在雾蒙之中摇曳,芦苇已经泛黄,却挺拔不倒,露珠晶莹剔透,趴在苇叶上安然入睡,一拱弯月桥下,襁褓之中,那微弱的婴儿哭啼之声惊醒不了任何一个人,脸已经没有任何血色,呼吸也是微弱,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没有气息。上天给了出世的机会,又怎忍心让她匆匆离去。
太阳拨开寒雾,透过芦苇,射入桥洞,终于有点点的温暖照在弃婴的身上,才更有力气的哭泣更像是在求救。船上的妇女们开始了一天最寻常不过的买菜,为她们的男人们做一天的第一顿饭。她们身穿花毛衣,右手挎着篮子,脸上绽放着笑容,讨论着家长里短。却有个女人,大长辫子,瞪着圆圆的眼睛,耳朵在甄别一个声音,像是婴儿,跟随着似有似无的声音来到桥的地下,看到正是婴儿,奄奄一息,除了一个破旧不堪的襁褓,再无其他,也许是女人的天性,她想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却被几个妇女阻拦,都说这个婴儿不能活太久,她却义无反顾的将婴儿抱回家,她男人虽然不是太高,可也是英俊,在船上煮着稀饭的时候,看见女人抱着婴儿回来,对他女人说老家里已经有两个十几岁的儿子了啊,咱们已经很困难的,在如何养一个丫头,女人却傻傻的说咱们少吃点,不缺一个孩子的碗筷。
在他们决定收养这个婴儿开始,困难也就接踵而至了。孩子浑身溃烂,发烧不止,嘴角破裂,还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的病,将婴儿换上新的襁褓,就下船带到岸上,开始找医院治病。第一家家医院,第二家医院,第三家医院,连药都不开,看了看就说放弃吧,直到最后到小医院找到一个老医师,给了涂身上的药膏,还有药丸,说了句回去试试吧,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慌慌忙忙的两个人终于找到救命的稻草,千恩万谢的疾步走回去,给孩子热水擦洗身子,用棉签慢慢的一处一处的凃在发烂的地方,又将药碾压成沫,放在熬好的米粥里,就这样耐心的喂养着,一天下来,两个人都已精疲力尽,江水泛起阵阵涟漪,江船点起盏盏灯,他们祈求在茫茫的江面上,孩子能跟随着灯光回来吧。一夜难眠,一个陌生的小生命牵动了两个大人的心。在睡梦中听见孩子啼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两个人同时醒来,看着中间孩子,能哭出大声来了,两个人的心终于放下了,女人给孩子换了尿布,男人在忙着熬米粥,忙手忙脚的最后孩子吃上东西不哭了,虽然精神还是不太好,可至少活了下来。女人想着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男人是学识渊博的人,想了许久就叫露珠吧,女人却说为何那么随便的叫露珠,男人说“故至安之世,法如朝露,纯朴不散。”希望她纯净如晨露,不被世间尘埃所染。
几个月后,江边小船开始起航回到原本属于他们的地方,船刚落岸,两个男孩奔跑着到父母的身边,看见有个婴儿在母亲怀中,甚是不喜。孩子的奶奶看了更是不悦,将一个将死的丫头收养做什么,还嫌家里不穷,还不将她给我丢掉。婆婆强烈反对,两个儿子不喜欢,左邻右舍的也指指点点,只有自己的男人和自己想法一样,这让她心里很难受,很失落,可是又不想放弃这个女孩,与婆婆争吵,与儿子好言相劝最后都没有,没有过几天就和男人一起上船带着女婴走了。这一走就不知道多久,婴儿只吃米粥也没有营养,可是又囊中羞涩,买好的奶粉钱根本就没有,女人就用家里能换的物品与货船上的人换来牛奶给女婴吃,精神一天比一天好了,脸上也有血色了,现在逗她还能笑出声来,两个大人可高兴了,一切都正常过着,逗孩子,装货物上船,运输贩卖。孩子渐渐长大,可以爬行,可以咿呀学语,吃的也胖胖的,睡觉还喜欢咬被角,女人说不能让她饿一下子,男人点头说是,这一点头,他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他要更幸苦的养这个家。经过寒冬,度过暖春,冰河溶解,野鸭畅游,人们也已经换上了单薄的衣裳,小丫头也可以踱步前行了,可以哦哦,妈妈,爸爸的叫着了,扎着两个小尾巴,胖嘟嘟的,给这对夫妻带来了许多的欢乐,其他的妇女也说这个丫头命大,必将不凡。
长长江水没有流逝完的一天,可人终有长大的一天,转眼就到了上学的年纪,两个男孩已经上到初中,是不小的一笔费用,怎么才能给这个丫头上学呢,惆怅着,别人的议论他已经停不进去了,什么浪费精力,什么没有回报,什么都是嫁出去的人,什么没有血缘不会亲,什么亲身父母会找回来,统统都听不进去,最后让成绩不好的大儿子下学,让小丫头开始去学堂,即使是7岁的孩子,可是还是小小的,好像是6岁多,跟同龄的孩子比小了一些,千说万说的老师才允许上学,这一进学堂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都舍不得离开这个女孩,可是为了生存没有别的选择。从新登上船的那一刻,女人的泪水就没有停过,做饭也没有精彩,总是感觉少了一些什么。那么小就离开父母的小女孩跟随奶奶在家里上学,还有一个比她大十岁的哥哥,可是她失去了父母的疼爱,又有哥哥的欺负,奶奶的不喜,同学的白眼,她那幼小的心里如何化解这世间的尘埃,如何能看透人的丑恶,渐渐她不与别人说话,不太出门与同龄的孩子玩耍,默默在一个角落蜷着孤独的身体,看着课本的插画,看着书上一家父母带着孩子在玩耍,她期盼着不知道哪一天父母的船载着她的梦想回来,她就这样期盼每一次的回归,都说孩子那颗执着的心难以相比,可有谁知道那份执着就是你小小的回归。
十载春夏,十载秋冬,当初的那个女孩已经长大,她背负着父母的希望,背负着父母沉重的爱长大,背负着哥哥的舍弃长大 ,背负着她黑暗的童年长大,依旧是那个不爱笑,不爱说话,不爱与人交谈的女孩,她恐惧站在人群之中,她害怕别人的眼光,害怕那诡异的笑容。没有人能进入她的内心深处,在孤独中煎熬,慢慢便习惯孤独,能够在孤独中享受快乐。